何成輝緊鎖著眉頭聽完了汪梅的陳述, 現在這個情況有些讓他措手不及。之前提到汪梅的父母, 她說她已經發了電報和他們說了結婚的事, 事實上並沒有。可現在他和汪梅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夫妻,再去計較她之前為什麼撒謊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說你是替了你姐姐的名額才下鄉的,也因為這樣,你不想再回城裡, 結婚也沒喊他們過來?”
汪梅現在是他的媳婦, 他肯定是要護著的。按他的分析,如果不是她在家確實受了不少苦, 一個做女兒,做姊妹的,不大可能對家裡有如此大的怨言。
“不管怎麼說,現在我們結婚了,要是一直不和他們來往, 以後哪天等他們知道了,那我不就成騙婚的, 要是他們鬧到部隊去, 這對我在部隊的發展很有影響的。”
汪梅之前根本沒想這麼多,她只想著, 她下鄉時, 戶口暫時轉出來了,那就不影響她和何成輝領證結婚,也不影響她把戶口落到何家。至於家裡人知道後會不會鬧事,或者會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這並沒有在她的考慮之內。
“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當時你說你可以和我結婚,我只想著,你是個不錯的物件,我對你挺有好感的。嫁給你,總好過等我回去後,他們安排我隨便嫁人的好。”
“我是真的怕了,我怕再過那樣的生活,成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汪梅哭的不能自已,何成輝無奈的嘆了口氣,他緊了緊懷裡的媳婦,安慰著說,“你家裡,還是要跟他們說一聲,明天我再給你兩百塊錢,你先打回去,再跟他們說,這是我們家給你的聘禮。”
“本來這些錢我是準備走的時候留給你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就當花錢消災吧。這次我的假也沒幾天了,你家裡的問題還沒解決好,我就先不去了,等我下次回來了再說。”
“我的工作情況你和他們交代一聲,也是我的情況特殊,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汪梅沒想到何成輝不光沒有發火,還願意出錢解決這件事情,這讓她內心很受觸動。
當時許桂蘭給了她兩百作為聘禮,何成輝也是知道的,現在他絕口不提那兩百塊的事,而是另外出兩百讓她打回家。
之前她想和何成輝結婚,除了覺得他各方面條件不差外,主要還是想擺脫她的原生家庭,可今天,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是嫁對人了。
“媽上次給了我兩百呢,我把那錢打回去就行了。”
誰都願意聽好聽的話,這是她活了二十年悟出來的道理。她相信,何成輝絕對會說話算話,既然也不會少什麼,她不妨表現的大方懂事一些。
“你現在嫁給我了,我不能讓自己媳婦身上沒錢用,那些錢都是我平時在部隊裡省下來的,本來就準備留給你用。”
“隊裡農活多,你以前也沒怎麼幹過,以後要是身體吃不消就偷點懶,我每個月會打錢回來,不會讓你餓著肚子。”
看到媳婦這麼懂事何成輝也挺高興,其實有時候不一定真的需要對方做什麼,只要看到對方有一個好的態度就行。
這件事何成輝選擇性的告訴了許桂蘭,隱瞞下了汪梅說謊的事,也是不想讓許桂蘭多想,到時候對汪梅有意見。
他很快就要回部隊,家裡就剩許桂蘭和汪梅兩人,要是她們關係處不好,何成輝在部隊裡也不能安心。
汪梅到底是聽了何成輝的話,寫了一封信回家,告訴他們自己在農村結婚了,對方是一位軍人,因為結婚倉促,沒來得及通知家裡。
又說了自己打了二百塊錢,是男方給的聘禮,希望這段婚姻能得到家人的祝福。
因為要寄信的關係,何成輝帶著汪梅去了鎮上。
“鎮上也沒什麼吃飯的地方,你先吃碗麵條墊墊,你要是想逛街,明天我們就早點出發,我帶你去縣裡,那邊的店鋪比鎮上多。”
在郵局寄好信後,他們在鎮上唯一的一家飯店吃了飯。
“不用了,我什麼都不缺,結婚前買了不少東西呢。再說你在家也沒兩天了,跑動跑西的也累人,還不如在家多陪陪媽,陪陪我呢。”
何成輝聽她這麼說後挺高興,笑著把自己麵碗裡的肉塊夾到了汪梅的碗裡。
“那這次就算了,等我下次回來,一定帶你出去逛,咱們不去縣裡,到時候直接去市裡。”
以前還也曾經想過自己未來的媳婦會是什麼樣的,可一直也沒定出一個標準來。自從結婚後,汪梅一次又一次的給了他驚喜。儘管這個婚姻是一個“意外”,也足夠倉促,可他心裡是很滿意的。
何成輝走的前一天,何娉婷的信到了,一起來的還有她寄回來的包裹。
“你們結婚前,我特意發了電報跟娉婷說了。哎,要是她也能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多好,自從她去了部隊,我也一直盼著她回來。”
何成輝正在看娉婷的信,她在信裡表達了對何成輝婚姻的祝福,還有她對家人的關切之情。另外,她還說了自己給未來嫂子買了條絲巾作為新婚禮物,還有兩塊布料,一塊是給媽的,一塊是給嫂子的。
“娉婷說她在那挺好的,讓你不要擔心。”
“好就行,我也就盼著你們兄妹倆過的好了。”
一邊說這話,許桂蘭一邊拆著包裹,看到裡面的絲巾和布料後,連信都不用看,就知道娉婷的意思。
“你妹子給你寄回來的,雖然你們沒見過面,不過成輝只有這一個妹子,你們姑嫂兩可要相處好。”
她把絲巾和顏色亮些的布遞給了汪梅。
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子,汪梅之前就經常聽許桂蘭提,說她如何懂事,如何乖巧,如何有前程。汪梅心底也是一個高傲的人,並不相信何娉婷真的有那麼好,只當是許桂蘭“王婆賣瓜”。
她從許桂蘭手裡接過絲巾和布料,拿在手裡就知道確實是好料子,絲巾甚至是她沒見過的花色。
“娉婷說這絲巾是她託人從上海買回來的,現在大城市的姑娘都挺喜歡。”
何成輝看汪梅盯著絲巾和布料看,以為她很喜歡,還幫娉婷說了好話,好讓汪梅這個嫂子承他妹子的情。
“我也說呢,從來沒見過這種花色和料子的絲巾,挺漂亮的,肯定也很貴吧。”
“娉婷給你買的你就收著,她啊,在部隊裡,和成輝一樣有津貼,不用怕她花錢。”
許桂蘭笑呵呵的跟汪梅說著,她以為汪梅是因為娉婷花了錢而過意不去,哪裡能想到汪梅心裡壓根一點感動都沒有。
想她何娉婷只是個農村的姑娘,可人家現在是部隊文工團的,既體面又實在,面子裡子都有了。而自己呢,說是城裡的姑娘,卻下放到了農村,每天要去地裡勞動才能換取那麼一點工分。
回屋後,汪梅把絲巾和布料放進木箱裡,何成輝還當她捨不得用。
“這別捨不得戴啊,你要是喜歡,等我回了成都再幫你買兩條寄回來。”
“你明天都要回部隊了,我戴了給誰看吶。”
汪梅嗔笑著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讓何成輝心裡突的燃起了一把火。
他從後背緊緊抱住汪梅,吸吮著她的脖子,略微喘著氣說,“你說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今天是不是要把我餵飽了。”
汪梅的脖子敏感,被他這麼一弄腿都發軟了,她轉身抱住了何成輝的脖子,上半身靠在他身上,抬起臉把自己的嘴唇送到了他的唇邊。
“天還沒黑呢,等會兒媽回來叫我們吃晚飯的。”
他們熱烈的親吻著,何成輝伸手開始脫她的衣服,汪梅輕聲說了一句。
“都這會了,你還有心思想這個。”
他一把抱起全身已經脫光的汪梅走向了床邊,不管她害著羞遮住自己的臉,把她放到床上後,直接壓了上去。
等他們的事情幹完了,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何成輝點了一支煙在床頭抽著。
“我明天一早就走,你也不用送我了,我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也沒什麼特別要帶的。”
這趟回家,本來只是單純的探親,他自己也沒料到能這麼快就把婚給結了。回來的時候他帶了五百塊錢,是這幾年在部隊裡存下來的,本來這錢是要留給許桂蘭,可現在他有了媳婦,錢自然得交到媳婦手裡。
“我那還有三百塊錢,放在五斗櫃的抽屜裡,你記得收起來。”
“我這有錢呢,媽不是給了我兩百塊嗎,在家裡我也沒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還是你帶著吧。你一個人在外頭,身上不多留點怎麼行。”
汪梅這麼說也不全是虛偽,人心都是肉長的,結婚後這麼多天,何成輝對她確實不錯,就是許桂蘭這個婆婆,也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漸漸的,她也對何成輝產生了依賴感,自然也會為他考慮一些。
“給你的你就收了,這些錢本來就是我特意存的,我那另外還留了些,你不用擔心我沒錢用。”
“我平常不在家,不多給你留點怎麼行?你臉皮薄,要是沒錢花,你肯定不好意思跟媽張口,你是我媳婦,我養你是天經地義的,怎麼能讓你過苦日子呢。”
吸了最後一口煙後,何成輝把菸蒂滅了扔下床。
“你在家和媽要處好了,你們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媳婦,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雖然婆媳關系難處,但我媽不是那種會對兒媳不好的婆婆,有什麼事你年輕,多擔待些,寫信跟我說就行,千萬別跟媽有什麼矛盾,不然我在部隊裡也不能安心。”
“你放心吧,媽在結婚前就對我挺好的,以前我就感激她,現在她是婆婆,我是兒媳,我就更不會讓媽不痛快了。”
聽到汪梅的應承,何成輝抱著她親了一口,接著他起身開始穿衣服。
“我先去廚房看看,你肚子餓了吧,我去把飯菜給你端過來。”
“這不好吧,要不我也起來,跟你一起過去吃吧?”
“不用,我明天要出發了,等會兒要去跟媽說幾句,你在屋裡吃就行了。”
何成輝到廚房時,許桂蘭正在揉麵準備給何成輝包饅頭。看到何成輝進來,她笑了笑沒說話。
她做好了晚飯等著小兩口吃飯,等了挺久不見他們過來,到院子裡一看,房門關著呢,她一個過來人怎麼會不懂是哪回事?
她也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看不得兒子和媳婦好的婆婆,再說兒子明天一早要走,兩人多親熱一些也是能夠理解的。
“媽,你用不著給我準備太多東西,夠我一路上吃就行了,太多了我也吃不下,最後要是放壞了也挺可惜的。”
“不多,就是包些饅頭,烙十來張餅,再給你煮十個雞蛋。完了就是玉米棒子,還有家裡的泡菜給你裝上,前兩天我還買了點肉回來滷,已經滷好了,你也帶到路上吃,你看這些夠不夠?”
“夠了,媽,我在火車上也就二十幾個小時,最多吃個四五頓。”
“你還是個小夥子,最是吃的多的時候,你看在家,那麼大一碗的麵條你能吃三碗,我不多給你準備些吃的,到時候你在路上餓了,那種滋味可不好受。”
“媽,明天我就回部隊了,你在家注意身體,別太累了,還有汪梅那裡,她年紀小,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好不對的地方,你就多擔待些。”
許桂蘭揉麵的手停頓了一會,心裡有那麼一點的不舒服,可兒子也知道關心自己,就是她本人,不也盼著兒子兒媳關係能處好,最好能早些生個孩子嘛。
“行了,你就放心把媳婦放家裡,我只會拿她當親閨女待,不會有什麼旁的心思。”
“媽,我沒有別的意思,汪梅那裡我也照應了,讓她在家裡多孝敬你,畢竟像你這麼通情達理的婆婆也不多見。”
聽兒子這麼說了,許桂蘭心情才好了一些。
“你呀,去部隊歷練了幾年,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少。飯菜還在鍋裡溫著,趕緊和媳婦一起吃飯去吧。”
何成輝回部隊後,許桂蘭和汪梅婆媳倆一起在家相依為命。
村裡有些長舌婦欺負她們家裡沒個男人,也說了不少難聽的話,還有詛咒汪梅以後和許桂蘭一樣守寡的,直接把汪梅給氣哭了,最後還是隊長出面才把這些人給鎮住了。
“汪梅啊,你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這些人就是見不得人好,才會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我給你打了一碗雞蛋湯,你好歹喝了,可別氣出病來了。”
“媽,你先放這吧,我等會兒再喝。”
等許桂蘭出去後,汪梅捂著臉哭了起來,她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日子就這麼不容易呢?以前在孃家不受重視,可有可無,現在到了婆家,還要受人欺負,為什麼就沒人為她遮風擋雨,為什麼她就不能過上順心順意的生活呢?
這個家,以前是個避難所,現在卻讓她成了一個大笑話。
何成輝離開家的一個月後,汪梅確認自己懷孕了,許桂蘭特別高興,直接就讓汪梅不要再去地裡上工,只要在家安心養胎就好。
結婚才一個月,肚子裡就有了孩子,汪梅心情挺複雜的,可不管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她已經是一個要當母親的人。
“你放心,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媽媽都會愛你,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委屈。”
她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重複過自己曾經過的那種生活。
汪梅懷孕的訊息同時傳達給了何成輝和何娉婷那裡,很快汪梅就收到了何成輝的信,他在信裡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激動和喜悅,同時也讓汪梅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幾個月後,汪梅生下了一個男孩,取了個小名叫兵兵,大名叫何盛兵。
兵兵出生後,做姑姑的何娉婷經常寄錢寄票寄東西回來,雖然之前汪梅心裡對何娉婷有些想法,可現在見她對自己兒子這麼好,一開始她心裡也是挺感激的。
可到了後來,許桂蘭見天的跟別人說自己的女兒有多好,今天寄什麼東西回來,明天打了多少錢回來,這讓汪梅心裡很是不舒服。
“你日子過的夠好的,每天就是在家帶孩子,也不用掙工分。不光自己丈夫養著,連小姑子都在幫你養兒子。你看兵兵吃的,穿的,哪樣不是村裡拔尖的?聽你婆婆說,兵兵還喝什麼奶粉,只有市裡才有的賣呢。”
這種話聽多了,汪梅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她厭惡婆婆許桂蘭的大嘴巴,對小姑子何娉婷也產生了負面的情緒。
汪梅第一次見到何娉婷時,是她從部隊裡回來探親。穿著一套整齊的軍裝,齊肩的長髮辮了個辮子,皮膚很白,身材高挑,一雙桃花眼,別人說話的時候,她臉上總是帶著笑意靜靜的聽著。
有一瞬間,汪梅生出了一種強烈的自卑感,以前她總以為自己各方面都過的去,長相也不賴,可見到何娉婷之後,她才知道人和人之間是有很大差距的。
一晃八九年過去,何成輝在部隊發展的不錯,剛好又趕上了部隊的隨軍熱潮,他寫信回來希望汪梅和許桂蘭帶著孩子一起去成都。
“你們夫妻倆這麼多年了一直分居兩地,這次好不容易能團圓,我這個老婆子就不去給你們礙眼了。再說我過慣了現在的日子,讓我去住軍屬大樓我也住不慣,不如你先帶孩子過去看看,要是忙不過來了,我再過去幫忙。”
許桂蘭不願意去成都,汪梅心裡其實是挺高興的,她也不願意去了成都後,許桂蘭還要天天在自己面前礙眼。
最後,汪梅帶著兩個孩子,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終於到了成都火車站,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
當她帶著孩子和行李下了火車,見到過來接站的何成輝時,眼淚頓時簌簌地往下掉。
“媽說她年紀大了,過不慣這裡的日子,就願意在老家種種地,養養雞鴨,那我一個做媳婦的,當然得尊重媽的意思,總不能綁著她過來吧。”
在何成輝問起許桂蘭後,汪梅一臉委屈的說著。
“我也不是其他意思,主要是我們部隊要幫軍屬解決就業問題,你說現在這麼年輕,總不好一直在家帶孩子吧,當然是有個工作更穩妥。”
汪梅沒想到中間還有這個事,一下子也急了。她上過高中,後來也拿到了高中畢業證書,也算是挺有文化的。這麼多年以來,她從來沒有正正經經的工作過,現在聽說部隊能幫忙解決就業問題,她心裡就熱切的不得了。
“那明天我就去拍電報,讓媽趕緊過來吧。我要是有工作了,那家裡就能有兩份收入,日子也會好過一些。其他倒沒什麼,可兩個孩子越來越大了,要上學,以後還要工作、結婚,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們得給他們多存些錢才行。”
很快,汪梅被安排進了小學當老師,許桂蘭也從老家一路趕到了成都。
“這一路上可真是受罪,我是最怕出遠門的人了,要不是為了兩個孫子啊,我是真不願意過來。”
一路坐火車,許桂蘭確實受了不少罪,到了成都後難免有了幾句抱怨。
“媽最近身體不大好,我明天去買只雞回來給媽燉湯喝。哎,要不是我們實在忙不過來,我還真不想讓媽受這份罪,看到她躺在那裡,我心裡也不好受。”
一邊是妻子的善解人意,另一邊是母親的滿臉哀怨,何成輝自然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妻子。
許桂蘭身體修養好了後,就開始了每天買菜,做飯,做家務的生活。
“我每個星期給媽五塊錢讓她去買菜,我們倆中午不回來吃飯,這就省了好一筆錢。我算了算,只是早飯和晚飯的話,五塊錢足夠了。一個月二十塊錢的生活費,這在哪都算高的,我們剩下的工資除了必要的花銷外,其他都存起來,防備以後要用錢。”
過了幾天,汪梅又跟何成輝說,“媽說一個星期五塊錢的生活費給少了,媽來之前我一個星期只花四塊錢不到,賬本上都寫著呢。我跟媽說,如果不夠用那就少買兩個肉菜,少吃一兩頓肉也沒什麼,我們不能在菜錢上花費太多。”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何成輝一向是不大在意的,反正之後不管是許桂蘭還是汪梅,都沒在他面前再提過生活費的事。
轉眼許桂蘭到成都也有一年多了,汪梅的工作已經上了正軌,兵兵和俏俏在學校裡表現也挺不錯,何成輝對這樣的生活感到非常滿意。
“媽最近身體不舒服,一直咳嗽呢,要不明天你帶她去醫院看看,可別落下什麼病根了。”
“我聽我同事說,有一種叫肺結核的病,也是一直咳嗽的,說是能傳染呢,要是真是這個,那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呢。”
“家裡爺爺也是咳嗽個不停,最後是去市裡的醫院給看好的,配了好些中藥,不知道媽的這個病和爺爺的病是不是一樣的。”
漸漸的,何成輝也被汪梅說的心裡有了想法。後來他帶許桂蘭去醫院檢查了一次,醫生給配了些藥,只是吃了幾天還是不見好。
“這藥還挺貴的,可就是沒什麼效果。現在連生個病都生不起了,我們上個月的工資,已經花的乾乾淨淨,一分錢都沒存下來。”
何成輝也挺頭疼,媽病了不能不給她治,可又確實挺費錢的。後來許桂蘭跟他提了要回老家的事,這讓他走些猶豫,主要是她的病還沒好,就這麼回去他心裡過意不去不說,別人還得說閒話。
“讓媽回去到大伯家去問問看,當時醫生給爺爺開的藥方是什麼,說不準她抓兩幅藥吃了之後也能吃好呢?”
就這樣,許桂蘭到底是回了老家,這段時間剛好碰上部隊事多,何成輝也沒顧得上問問許桂蘭的情況,等他後來寫了封信回去後,等了將近一個月也沒等到許桂蘭的回信。
“你媽被娉婷接走了,說要帶她去北平的醫院看病,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要不你打電話問問娉婷。”
從何成軍那裡,他才知道了許桂蘭的近況。可他實在不明白,他媽不給他回信不說,連去北平這麼大的事也不和他說一聲。
“肯定是被你妹妹挑唆的,她就願意當好人,讓別人誇她有情有義,這是拿你這個哥哥當跳板呢。”
沒多久,汪梅檢查出懷孕了,家裡實在忙不過來,汪梅又不願意辭職,他們就想著讓許桂蘭過來幫忙帶孩子。
打了電話回老家,何成軍說許桂蘭還在北平,後來何成輝又打了電話去北平,卻被自己的妹妹給懟了一通,到最後,直到汪梅生產了,也沒等到許桂蘭過來。
再加上汪梅這次產後大出血,情況挺危急,之後他們又花錢專門請了保姆過來帶孩子,可以說自從孩子出生後,何成輝對許桂蘭和何娉婷有著滿心的怨氣。
一年後,許桂蘭突然來了成都,接到哨兵的電話時,何成輝其實並不想去接人,可人已經到了門口,他總要注意影響。
他只想問她,為什麼當初自己那麼需要她的時候她沒有過來,現在才來,可惜已經晚了,自己已經不再需要她的任何幫助了。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到了八六年。當政委打電話過來讓何成輝去他辦公室時,何成輝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成輝啊,你到部隊也有二十來年了吧?”
“你應該知道現在全國軍隊的情況,前面,在軍事座談會上,軍委主席發了話,要完成一百萬的裁軍計劃。我們成都軍區已經裁了十來萬,這兵少了,幹部配置自然也要減少。”
“你現在的軍銜是中尉,職務是連長,說實話,以你的年齡和資歷,想要更進一步是很不容易的。我今天找你過來也是想問一問你的意見,你願不願意轉業回鄉,部隊會給你一筆安置費,也是你這麼多年在部隊奮鬥的一個補償。”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汪梅和孩子們還沒回來。何成輝墊了根菸抽了起來,他明白,政委說是來徵求他的意見,可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晚上,何成輝把這件事跟汪梅說了,她聽後整個人非常平靜。
“還有別的辦法嗎?我記得你提過,你妹夫現在是大校了,家裡也挺有背景,能不能請他幫幫忙?”
何成輝沉默了,他和何娉婷的關係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只見了一次面的妹夫呢。何況這個妹夫身居高位,又怎麼會願意搭理他這個落魄的大舅子。
最後,何成輝拿著一筆專業費回了鄉。此時的何家村,因為何成軍開了食品廠的緣故,很多村民在食品廠工作,有了穩定的收入後,大家的生活條件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這就是報應,自己的老孃都不養,現在還不是落魄的回來了?”
“人都要講良心,你看成軍那,以前不過是經常照應照應桂蘭,現在可好,已經是這麼大一個廠子的廠長了,你看他家蓋的房子,公轉大瓦,三層樓房,闊氣的了不得。”
“聽說桂蘭嬸子在北平過的也好,她姑娘特意給她買了房子,還請了保姆,什麼事都不用她操心呢。”
一出門就聽著別人的閒言碎語,何成輝受不了,汪梅也受不了,叫三個孩子都不敢出門。後來實在是沒法子,何成輝拿著自己的安置費,去鎮上買了個房子,一家人搬了家。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兩天,左鄰右舍又知道了他們的事,照樣開始議論紛紛,好些人家都不願意和他們來往。
“這人吶,只要不孝順,人品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一個“孝”字,讓何成輝猶如過街老鼠,他心裡有苦卻說不出,明明是自己吃了虧,怎麼最後自己就成了不孝子呢?他是左向右想也想不明白,反倒是一夜白頭,還不到四十歲,滿頭的頭髮全白了。
而汪梅呢,自從上次生孩子後身體一直不大好,如今心情不佳,每天鬱結於心,沒多久就開始月經不調,接著又有了囊腫,雖說不是大病,可也不大容易治好。醫生讓她保持心情愉悅,否則日後說不準還會有其他病變。
至於家裡的三個孩子,最無法接受現狀的是兵兵。他從小日子過的就好,後來去了成都,在軍屬大院裡過了幾年,也算是見過些世面。
可何成輝被裁了,回家後走到哪都被人議論,學校裡的同學用異樣的眼神看他,沒有人願意和他交朋友,他覺得自己就是那過街的老鼠,一點人格,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兒子,你記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一個人的名聲太重要了。”
何成輝因病去世前,給何盛兵留下了這句話,可何盛兵已經無心再聽了。
“是你們毀了我的生活,從此以後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什麼瓜葛。”
留下這句話後,何盛兵揹著行李離開了家,任憑汪梅在他身後如何哭喊都沒有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援~?(?e` )麼麼噠~
終於讓他們領盒飯了……
一整天,一邊帶孩子一邊寫,看來只要不沉迷於網路和電視劇,我的潛力還是無窮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