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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亡羊補牢

老電影院都是上午九點開門。

不過,這老電影院有兩層門。

一層外圈的門,一層內圈的門。

在外圈門和內圈門之間有個短小的小走廊。

平時用來讓售票員坐著收門票。

或者讓賣瓜子兒的、賣波螺的在這裡擺小攤。

這裡的波螺是沿海地區特有的一種小零食,內地人可能不太知道。

就是沿海地區到了21世紀以後,也基本絕跡了。

這所謂的波螺其實就是南方人常吃的螺絲。

只不過是不同的品種。

當做小零食來賣的波螺有兩種。

一種是尖尖的,跟東北大瓜子那麼長。

吃的時候要帶著有圓孔的鑰匙。

用圓孔掰斷尖尖的那頭,然後放到嘴裡吸一下就把肉吸出來了。

還有一種是圓圓的,只有一般人小手指指甲蓋兒那麼大。

俗稱肚臍波螺。

吃這種肚臍波螺要帶著大頭針,用大頭針挑著吃。

看電影的時候,電影院裡就會有兩種主要聲音。

一個是觀眾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膠合板的椅子發出的“咣噹、咣噹”的聲音。

一個就是人們踩著地上的波螺殼子發出的粉筆摩擦黑板一般的聲音。

這種攪擾他人的習俗說不上好壞。

畢竟,在那些物質貧瘠的年代裡,人們需要犧牲一部分**,來換取抱團取暖。

隨著新劇場的開業,老電影院漸漸式微了。

年輕人更喜歡到安靜的,互相不打擾**的新劇場看電影。

情侶們甚至可以躲在黑暗的角落裡親親我我。

只剩下一些中老年觀眾們還留戀著老電影院。

留戀椅子的“咣噹咣噹”聲響,留戀腳下波螺殼子的“咯吱咯吱”聲音。

留戀陌生的觀眾之間聊一聊劇情,分享一下波螺、瓜子。

老電影院雖然是國家單位,不愁工資發不起。

可八十年代中期以來,老百姓的收入來源不完全靠工資。

很大一部分靠效益工資,或者說獎金。

要不怎麼這個時期的機關事業單位被人們嫌棄。

他們很少有效益工資或獎金什麼的。

頂多有頭腦靈活的領導,會想方設法提高員工福利。

老電影院自然也得想辦法增加福利待遇。

把窄小的過道兒出租出去,就能賺到一點小錢錢。

以前賣瓜子兒的、賣波螺的基本都被趕到外面了。

因為他們交不起租金。

取而代之的是其它各種商販。

有賣冰棍兒賣汽水兒的,有給人織補的,還有就是鍛造首飾的。

雖然電影院是上午九點開門。

可為了方便這些做生意的,它的外圈的門8點鐘就早早開啟了。

白客趕過來時,店家們已經張羅著擺自己的攤位了。

首飾匠的傢伙算是比較多的,他嘴裡叼著個茶葉蛋在跟老婆忙碌著。

很多南方來的手藝人或小商人,一般都長得跟淮東亮類似。

鼻樑塌,大鼻孔,臉也比較短,像被門夾過一樣。

頭型也跟白客他們兄弟類似,都是前奔兒勒後鴨蛋。

這夥計雖然也是前奔兒勒後鴨蛋,不過五官要端正多了,甚至有幾分英俊。

濃眉大眼高鼻梁,個頭兒也比大多數南方人高。

有一米七多。

白客在一邊等著。

等他們兩口子擺好攤子了,這才湊過去。

首飾匠連忙打招呼:“老闆,您要打首飾嗎?”

白客湊到近前壓低聲音:“大前天你收了20塊兒銀元是吧?”

“哦,”首飾匠低頭掃了白客一眼,“不記得了。”

白客知道他在耍滑頭。

早些年的時候,離家在外的南方人普遍有點怕東北人。

因為東北人說話的方式,眼神和表情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東北人彼此說話時,會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瞳孔。

比如像老闞,像劉清濤,甚至京都的老帽都是這種。

而南方人說話時會看著對方眼睛下方的位置,頂多偶爾掃一眼對方的瞳孔。

所以,一個南方人和一個北方人說話時,很容易打起來。

“你他媽跟我說話怎麼不看著我?當我說話是放屁啊?”

隨著南北交流的日益頻繁,這種地方差異才漸漸消除了。

見白客不是來打首飾的,首飾匠就低著頭不再理睬了,但也不敢驅趕。

“我給你8塊錢一枚,你都還給我吧。”

秦延軍是5塊錢一枚賣給他的。

他再賣給白客轉手就能賺3塊錢,絲毫不比他給人加工首飾賺的少。

但他愣了下,還是搖搖頭。

白客想了下,突然明白了。

這一世不同於上一世。

上一世五六塊錢收一塊兒銀元是正常的。

加價兩三塊對方也有利可圖。

可這一世,白客把銀元搜刮的太狠了。

白客的5000塊銀元至少有一半兒是從小縣城裡搜刮來的。

小縣城總共能有多少銀元啊?

市場秩序肯定遭到破壞了。

這一世的這一時期,銀元價格恐怕不止五塊錢了。

白客嘆口氣:“那我就十塊錢一塊兒,把我那20塊兒銀元還給我吧。”

這一回,首飾匠又抬起頭來,眼睛裡露出幾分欣喜。

“不過,我只剩十八塊了。”

“行啊,十八塊就十八塊。”

首飾匠拿起一個皮革的包,磨磨蹭蹭地從裡面拿出了一疊銀元,還放在手裡數了數。

“行了,多少都算我的。”

首飾匠卻不肯把銀元遞過來。

“那個,你的錢……”

白客從懷裡拿出180塊錢遞過去了。

接過銀元數了下,白客發現有兩枚鷹洋夾在裡面。

這顯然是首飾匠的小伎倆。

因為鷹洋要比普通的銀元小了一大圈。

但其實鷹洋比銀元值錢。

二三十年後,最便宜的銀元也就兩三百。

而最便宜的鷹洋卻得四五百。

這個首飾匠看起來挺聰明,白客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察覺到自己佔了他便宜。

“我去,你這叫什麼銀元啊?”

“啊,這個,叫鷹洋。”

“小這麼多,這算怎麼回事啊?你不佔我便宜嗎?”

“要不我再給你一塊兒吧。”

首飾匠說著,又拿出一塊兒鷹洋。

“不行,不行,”白客不讓強,“你這什麼洋的應該5塊錢一塊兒。”

“那也太便宜了,我收都收不上來。”

白客估摸他這個鷹洋收一塊兒頂多兩三塊錢。

“那,那就六塊錢,你有多少都給我。”

首飾匠面露欣喜之色,又從包裡拿出8塊兒鷹洋。

加上白客手裡的兩塊兒,一共是10塊。

白客又補了40塊錢給他。

他難掩喜悅地收起來了。

然後訕訕地說:“你怎麼喜歡這些東西啊?”

“是啊,我就喜歡收藏這些東西。”

這個首飾匠雖然挺聰明,但他肯定沒有朝前的眼光。

估計他不光熔掉了很多銀元,也熔掉一些老舊的金銀首飾。

“不光銀元,其它的老舊金銀首飾我也喜歡。你以後要是收到了,千萬別熔了啊,我過來收走。”

“好的,怎麼跟您聯絡?”

“南街的大旗照相館知道吧?”

“知道啊。”

“那是我家裡人開的,你收到東西了就跟照相館的人說一下就可以了。”

“哦,你也姓白吧?你好啊,白老闆。”

說著,首飾匠從櫃檯後面走出來跟白客握手。

“行了,有事聯絡吧。”

雖然是因禍得福,丟了20枚銀元,又收到幾枚鷹洋。

但表哥偷銀元的事也給白客提了個醒。

自己這麼多值錢的東西不能都放在家裡啊。

還有那些不起眼的古董也不能老扔在無人居住的破屋子裡啊。

一旦碰到哪個腦殘的小偷,不一樣會遭殃嗎?

得找個地方把這些東西妥善保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