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寶釵臉上已經半點不見羞怯之色,精神抖索起來,一意要勸服她的母親。
薛姨媽越聽越覺得有理,是啊,林墨涵可是郡王啊,那是多麼尊貴的身份。寶釵若能嫁他為郡王妃,比去宮中當一個不知名的宮女強多了,到時誰不看在林墨涵的面子上照應自家的生意呢。
“話是這麼說。可你也是知道的,當日咱們進京前做了兩手準備,如果選秀不成,就把你嫁給寶玉,這也是你姨媽應下的。那個金項圈你帶了許多年,府裡早就傳開了。咱們反悔,你姨媽那裡不好辦呢。”聽這話,薛姨媽私心裡已經認同了寶釵的打算,只是害怕她姐姐。
“媽,寶玉怎麼跟林大爺比,他只知在姐妹群中取笑,又是次房次子,既不能繼承爵位又沒有多少家產好分。況且,老太太的意思媽難道看不出來,她根本就不會中意咱們家,她不鬆口姨媽那裡根本沒辦法。與其這樣,咱們還不如兩手準備,姨媽那裡自不能說破,畢竟咱們要藉著賈家才能多與林家親近啊。”
或許初見之時寶釵也是對寶玉這樣的清俊男孩兒有幾分好感的,只是後來越發發現寶玉的秉性,和寶釵的青雲之志半點不和。後來又有林墨涵在一邊比著,徹底打消了對寶玉的念想。
薛姨媽本就不是個有多大主意的婦人,家中一應事情都聽寶釵調停,此時也覺寶釵慮得是,就把與賈家結親的念頭放下了大半。
很快,就到了椒房探視的日子。每到這日,是王夫人最自豪最得意最榮耀的日子,身穿誥命服飾,一身珠光寶氣,喜氣洋洋的進宮去給元春請安。
這日回來,不及回自己院子換衣服,王夫人就急急趕去了賈母院中。
賈母一見王氏沒有換衣就過來了,便知有事,以為是元春有什麼吩咐,揮退了伺候的下人,才開口道:“娘娘在宮裡可好,今兒有什麼話帶回來沒有?”
“老太太,娘娘情知咱們府中一時不虞,授意咱們去向林家借銀子。”王夫人得意不已,真是瞌睡了有人遞上枕頭,她正煩悶這事呢,沒想到娘娘主動提出來了。
“呸,混賬婆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腌臢心思。娘娘久居深宮,怎麼就知道了外邊的事,還不是你挑唆著娘娘的,你休想。你也不想想,林家頗得聖寵,這個時候得罪了他們有什麼好果子吃。”賈母氣得渾身亂顫,倒不是她不想得到林家的家產,只是現在不是時候,更氣得是自己還沒死呢,王氏就想一手遮天,壓娘娘來對付自己。
王夫人不想賈母會這麼生氣,一時慌亂不已,撲通跪倒了地上,口中哭道:“老太太,媳婦冤枉啊。我怎麼敢拿這種事去勞煩娘娘,實在是娘娘自己說得。媳婦當時也覺不妥,怕傳了出去反而連累娘娘,可是娘娘說,這是太后的意思啊。老太太明鑑。”
賈母原滿心惱怒,突地聽到太后二字,生氣也忘了,怔怔地盯著王氏,難以置信。半晌,方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細細說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太太,媳婦去給娘娘請安,說起家中準備建省親園子接娘娘的駕。娘娘就問起銀錢一事,媳婦想也無需瞞著娘娘,實話說了。娘娘就提到林家數代列侯,幾代單傳,家中產業頗多,都是親戚,挪借一二想來也沒什麼。媳婦生怕此事傳了出去打咱們國公府的臉,娘娘面上也不好看,就有點躊躇。娘娘卻說,前日她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故意提起咱們家建園子和林家的關係,話裡似乎是叫咱們家去林家求借呢。太后的心意,娘娘怎麼敢駁,所以才特特與媳婦說了此事。老太太,媳婦所言句句是實,絕不敢欺瞞老太太。”
賈母聽得驚愕不已,這竟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不是極為看重林家嗎,前兒黛玉生日還賜下了那麼寶貴的賀禮,怎麼一眨眼就惦記上了林家的家產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樣大事,王氏是必不敢欺瞞的,那定是真的了。
難道,太后從來都是打著林家的主意,當日查抄林府根本不是一個誤會,而是早就設計好的,後來因為先皇的遺詔才暫時歇了這個心。這麼說,太后根本不是真心給林家權勢,只是為了把他們拘在京裡而已,如今更是想要借用自家的手來謀奪林家的家產?如果真是這樣,為了保住賈家,只有犧牲林家犧牲黛玉了。
可黛玉終歸是自己的外孫女,自己唯一的女兒的女兒,自己這樣做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女兒呢,他日怎麼向她交代啊。
玉兒,你別怪老太太狠心,老太太也沒有辦法,太后的意思豈是咱們可以反抗的,要怪就怪你們林家當日得罪了太后娘娘吧。你雖是我的外孫女,卻比不過賈家的兒孫,更不能為了你連累了宮裡的娘娘。
可笑的是賈母把這一切都推到了太后的頭上,絲毫沒有想到自己私心裡也是這麼以為的。
賈母靜靜地倚靠在綵鳳牡丹團刻檀木長椅上,用手輕輕撫著腕上的迦南香木嵌金福字數珠手串,許久沒有言語。王夫人生怕賈母會把火發到她的身上,戰戰兢兢跪著,頭也不敢抬,所以忽略了賈母眼中一閃而過的冷笑。
“你起來吧,這也怪不得你。累了這半日,先回去好生歇歇吧。”賈母的語氣雖然帶點愁悶煩惱,可是若仔細一聽還是會發現裡邊的一絲顫抖。
王夫人不想這麼快就完了,原來老太太也不過面兒上做的好看,終究是老了,不頂用了。這跪得久了,起身時難免有點搖晃,王夫人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不敢多說,告了退。正走到門口,忽地聽到身後老太太長長嘆了一氣:“你遣個人去鳳丫頭那裡,就說備上幾樣林丫頭素日愛吃的,明兒咱們去瞧瞧林丫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