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連說感謝。
當衛士隔著鐵柵欄拿起昨日的木盤後,敏捷地將貼在盤底的信箋給撕下,塞入制服的袖子裡,接著旁若無事般和其他人一道走遠了。
大約又過了三四日,又有信箋混進來,這次協調好了日期,拉.莫特夫人滿懷熱忱和希望,給出肯定的答覆,並且她還問了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我的秘書雷多.德.維萊特,那個被判處服苦役的倒黴蛋,現在如何了?”
最終在聖母無染節和聖誕節中間的日子,不但又來了信箋,並且拉.莫特夫人還在封皮裡,取出把小小的鑰匙,她抖抖索索地用鑰匙,對著鐵柵上的銅鎖鎖眼,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結果一轉,傳來了低沉而又清脆的聲響,像大天使降臨的美妙歌聲,拉.莫特夫人快樂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這把鑰匙咋來的?很簡單,只要救星肯花錢,監獄的守門人和鎖匠們,總會留下幾把備用的,來進行暗中的利益交換。
但不能輕舉妄動,拉.莫特夫人很快把鎖給扭了回去,鑰匙則藏在貼身衣衫裡,用從外罩撕下的麻線系穩,夫人在此過程裡見到胸口那“V”形的烙印,傷口有著燒黑色的邊緣,和暗紅色的疤。
拉.莫特夫人的拳頭,狠狠砸在鐵柵上,哐當聲後,蛛絲、灰塵和水滴,都紛紛掉落下來,她滿心皆是仇恨怒火,原本一對漂亮的美乳,便這樣被毀掉了,這對高貴美麗的“瓦盧瓦.德.拉.莫特夫人”來說,簡直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等到她鎮靜下來後,又看了信箋,裡面明確告訴她,那個秘書雷多.德.維萊特命運太不好,他在王家硝石火藥局裡做危險的苦工,洗刷自己的罪行,這裡是被法蘭西首席科學家拉瓦錫承包的,位於巴士底獄東北處僻遠的郊區,在不久前一次事故爆炸裡,維萊特半邊臉和雙手全被炸飛,像團垃圾般飛到草叢裡,被人找到時早已斷氣。
他的屍體被收斂在西岱島的古監獄中,已被夏特萊堡法院的眾位書記官所驗證過,開出了死亡證明。
維萊特!
也是和拉.莫特夫人有過床笫之歡的情侶。
他是心甘情願為自己擋住子彈的,最終在項鍊案件中,她、紅衣主教羅昂,還有那個賣淫的女裁縫都被判了無罪,只有維萊特,他偽造王室信函和筆跡的罪證是無疑的。
夫人淚水漣漣,仰頭為慘死的維萊特禱告了番,然後喃喃自語著:“多麼可憐單純的年輕人啊,我親愛的雷多.德.維萊特,他雖出身貴族,但卻體弱多病,窮困潦倒,到了今日他為了抨擊詆譭法蘭西王后,為自己所擅長的那根羽毛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投靠了我,為我神魂顛倒,得到項鍊後我分給他十萬裡弗爾,可他卻沒這個福氣享受,還敗壞了整件好事。唉,事到如今能怪誰呢?怪他自己雖小狡猾但卻沒智慧,但有惡意但卻缺乏手腕,他就是個替罪羊,上帝安排他當了替罪羊,從哲學角度來看,總得要有個卑微的人來替大家抵罪,維萊特就是這樣的角色,這頭替罪羊一旦被送上祭壇,頓時就遭到無情吞噬了。”
不過維萊特死了,拉.莫特夫人反倒無比輕鬆起來,少了個參與騙局的人總是好的,少了個分贓的更好。
在番虛偽的眼淚後,夫人擦了下面龐,露出了怡然自得的笑容。
她甚至按捺不住,手舞足蹈起來,美好的自由就在眼前,她甚至還想在牢獄裡起舞一曲。
聖誕節前一天,樞密院的法庭上,丹東頭戴著捲曲的假髮,這讓他的臉顯得更大更醜,但也更為精力勃勃,令人印象深刻,在法官和審判團前,宛若風暴中心的一位泰坦古神,他中氣十足地說:“猴子,按照法蘭西的百科全書觀點,它有四分之一和我們人類一模一樣呢!它是能聽懂人的言語的,而奧爾良公爵所買的這只安第斯山脈猴子,更是如此。洛津公爵買的黃帽鸚鵡,也是會模仿人話的。試問一隻由貴族馴養的猴子,怎會平白無故地去薅另外只貴族馴養出來的鸚鵡的羽毛呢!我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請直接闡述您的觀點,丹東先生。”法官輕咳聲。
座位席上,肩膀還在包扎著的奧爾良公爵,他那紫紅色麵皮在人群裡很好辨認,這位正關注著新秀律師丹東的表現。
“是喬治.德.阿爾西.丹東。”丹東正色請求法官該把自己的名號給念全,接著他做出了總結性陳述,“按照基內公爵夫人的說法,這個黃帽鸚鵡還不會說法語,它之前的主人是個蘇格蘭人。另外一方面,我看過奧爾良公爵的證詞,那只猴子卻只能聽懂法語。所以應該是溝通上出現了問題——鸚鵡用蘇格蘭語說了聲‘您好先生’,但在法語的語境裡,卻被猴子聽成‘替我拔毛’,悲劇就此發生了!”
法官們都露出了艱難的表情來,他們用槌子敲打了桌面,只能說這樁針對寵物的案件,實在超出他們常識範圍。
“那麼我們願意接受丹東,喬治.德.阿爾西.丹東先生的辯護,我們認為這番法庭呈辭是有效的。那便是奧爾良公爵的猴子,對洛津公爵的鸚鵡是無惡意的,並不能構成蓄意的兇殺。兩位公爵由此產生的矛盾,也由決鬥解決掉了,不得再呈交法庭解決。”
“丹東先生,您維護了我猴子的名譽,感謝您!”待到散庭後,奧爾良公爵上前,用單手擁抱了丹東,對他表示感謝。
而丹東嘴上表示了感謝,可在心中卻想:“按菲利克斯所說的,對拉.莫特夫人的劫獄就在今日夜晚,公爵卻在這裡關心只小猴子,看來他真的不是項鍊事件幕後的推手。”
而在小特麗亞農宮裡,德.郎巴勒親王夫人在隱秘的小圖書室裡,對坐在紅色安樂椅上梳妝的王后報告這件事,瑪麗.安託瓦內特瞪大了眼睛,“那個女賊要越獄?”
“我只能說很有這個可能,警察和憲兵已安排好了,希望此次能挫敗這個陰謀,挽回王室的名譽。”親王夫人儼然下定了決心。
“誰是女賊的救星?”王后憤怒地詢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