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俗話,也是醫學上的術語,叫以毒攻毒,不知道先生聽過嗎?”
馬拉說我聽過,其實我的火療法就是從中國醫書上得來的。
菲利克斯就掏出本英國的小冊子,裡面提及,八百年前中國人推行了叫“種痘”的辦法,既然得過天花的人只要活下來,便獲得了對天花病毒的免疫力,那麼他們就把病人的結痂刮下來,碾成粉末,裝在壺中,用鼻子來吸食。
“有效嗎?”
“應該是收效甚微的,但種痘卻給我們提供了新思路。那就是能殺死天花的,只能是種類天花的毒素,也即是痘。”菲利克斯不慌不忙地說,“而這種痘,便存活在動物身上,英國醫生詹納將其稱作‘牛痘’。”
“牛痘?”
“是,詹納醫生認為,牛群裡也會爆發類似天花的瘟疫,只要從結起的痘裡,將毒液抽取出來,再注射到人的身上,那麼人便可獲得對天花的抗性。”
“疫苗接種。”
“是的。”
“那麼詹納醫生獲得實驗的證明嗎?”
菲利克斯指著小冊子上的文章,搖搖頭,“沒有,因為無人肯做他的試驗品。”
是啊,牛痘雖然稀少,但更少的是人體試驗品,這意味著必須在給人注射牛痘的同時,再給此人注射天花病毒,自然沒人願意做這事。
“你想在聖蹟區的人們身上實驗?”馬拉透出奇特的眼光。
菲利克斯直言不諱,他對馬拉坦白:“其實在兩個月前,我就和海峽對岸的愛德華.詹納醫生取得聯系,他家境並不算很好,只是在倫敦的喬治醫學院進修段時間,便在鄉村裡當大夫,他想前去聖安德魯斯大學獲得醫學博士學位,花銷需一百五十英鎊,大概是三千六百裡弗爾,我為他掏了這筆錢,而且還許諾牛痘的專利權給他分享。現在恰好聖蹟區的天花瘟疫爆發,馬拉大夫你是知道的,這種病在兒童和青少年群體內傳播得尤其慘烈,所以醫學實驗我們必須要做,只要有人願意獻出身體,那就好辦。”
馬拉沉吟著抱胸:“你要花錢徵召‘醫學試驗品’嗎?”
“不然能怎樣!”菲利克斯笑出來,“人命和金錢等價起來,會觸犯您的忌諱嗎?”
馬拉搖搖頭,說不,“醫生一直在掏錢購買屍體做實驗,活體更好,沒什麼不能接受的。那好我來出面,你有牛痘嗎?”
“有的,詹納醫生寄送來給我了。只要實驗成功,我們便可以用一個接種一個的辦法,把痘液給傳下去,如是的話聖蹟區、夏特萊堡區以聖安東區的百姓都能得救。”
“你可以獲得什麼樣的好處?”馬拉疑問到。
菲利克斯便從襯衫口袋裡掏出枚魔笛會徽標。
醫學生茹雷也掏出相同的徽標。
馬拉這下明白,他表示明天我就出面,帶你和茹雷,前往聖蹟區。
第二天,巍峨的聖母院後,馬拉穿著正裝,和菲利克斯、茹雷坐在馬車上,直接穿過司法宮的廣場,來到雜亂無章的聖蹟區門牆前。
“是馬拉大夫!”聖蹟區的無套褲漢們,絕大部分都認得這位免費給窮人治病的大夫,他們不顧瘟疫橫行,都站在街道上,對馬拉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菲利克斯其後就跟在他和茹雷的身後,他身上漂亮挺括的襯衫和褲子,和周圍骯髒環境形成鮮明對比,腳下踩著的是坑坑窪窪的泥地,被炊煙燻黑的牆壁下,垃圾堆到處都是,集市的地面上扔得滿是死魚,腥臭味撲鼻,孩子們都坐在垃圾上玩耍哭鬧,女人身著破破爛爛的女帽和圍裙,臉色因飢餓而發黃發青,遠處的一座燒磚的工窯,已被臨時改為焚化屍體的場所,濃煙持續不絕,空氣裡瀰漫著可怕的酸味。
“昨天又死了十四個,如果再遏制不了,怕是過幾天,就得數百數百地死。”聖蹟區幾名赤腳醫生抹著汗,對馬拉說。
“有人忍不住,開始往聖路易島或旺多姆廣場奔跑,說要把瘟疫傳到富人那裡去,結果被路障後的軍警開槍射擊,一天內被打死五個。”
馬拉始終沒有回答,臉色沉靜。
等到他走到了聖蹟區的所小教堂前,便問特魯朵來沒來?
話還沒說完,特魯朵.德.梅里庫亞就出現在臺階上,她身後是幾位無套褲漢的頭目。
滿臉疤痕的大漢叫馬庫斯,是位強壯的排字工人,也是無套褲漢行列裡的指揮官。
小個子,胸脯很大,笑容純美的,叫皮埃蕾塔.沙布里,她本是個作坊的女織工,現在則是特魯朵的忠誠鼓手。
還有位大嗓門的高個子壯婦,邊喊話邊忙著手裡的毛活,她叫奧久,人稱“市集王后”,她負責分配無套褲漢們的生活物資,特別是麵包,在婦女中特別有威信。
他們全都認得馬拉,敬佩馬拉。
“讓.保羅.馬拉是自己人”,是幾個區無套褲漢的共識。
於是馬拉也不客氣,單刀直入,他對特魯朵說:“我需要三條人命,如果成功,這三條人命不但可以自己活,也能拯救整個聖蹟區。”
此刻,菲利克斯近距離觀察了女中豪傑特魯朵,因擅長舞蹈她的身材是姣好的,裝扮奇特花哨,但不變的是那件色彩鮮麗的波西米亞斗篷,還有象徵貴族身份的長靴,和佩劍、手槍,她的面容不同於純種白人,但也不同菲利克斯兄妹的棕色皮膚,她的皮膚稍微黃些,混合了拉丁風格及突厥風格,眼睛細長,顴骨略高,嘴唇厚實而有丰韻,有著濃烈的南歐風華。
“如果失敗呢?”特魯朵問到。
“這三條人命沒了,聖蹟區的瘟疫也沒希望解決。”馬拉乾脆答覆,“醫學進步總得死人。”
“為什麼試驗品是這裡的窮人?”
“因為沒富翁會把自己孩子當試驗品。”馬拉說完,就把手伸向菲利克斯,“這是位大學生......”
“我好像見過你。”特魯朵對菲利克斯似曾相識。
菲利克斯自我介紹下,然後坦率地說,其實我即是這場醫學實驗的發起者,也算是王室信使。
四下地一片譁然。
特魯朵攔住幾位情緒激動的無套褲漢,對菲利克斯問到:“既然你是全權信使,那麼就請你談談條件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