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秘密便是:伯爵的管家科爾貝,又一次被菲利克斯收買了。
條件便是高丹家把剛剛從富農居伊手裡,低價買來的二十阿爾邦的新田,贈予給科爾貝的侄子。
科爾貝沒有直系子女,這侄子就是他將來的繼承人。
先前荒地森林的官司裡,菲利克斯把新成立的霍爾克工廠監工的職務,讓給科爾貝的侄子;
這次,則是足足二十阿爾邦的田地。
於是先前把艾米莉騙出去,“撞見”梅小姐和菲利克斯接吻的,是科爾貝暗中安排的;
決鬥時科爾貝更是故意引導伯爵做出錯誤判斷,也算是菲利克斯利用“決鬥決議”勝出的重要助力。
對於科爾貝而言,決鬥誰生誰死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但肥沃田產便不一樣了。
再者科爾貝很樂意幫助爵爺打擊任何會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人,哪怕要打擊伯爵夫人、艾米莉和雷米薩,他也絕不猶豫,他只對妙逸莊園的男主人拉夫託伯爵一人負責,他的終極目的便是伯爵身邊只有他一位忠臣,也只能接受他一人的效忠。
至於食客夏多布里昂,妄自對莊園事務指手畫腳,先前科爾貝還聽說他想要建議伯爵整理核查莊園產業,故而這次科爾貝看到他被菲利克斯一槍打廢了腿,心中當然愉快,“早點滾蛋吧。”
至於莊園的下代繼承人雷米薩,如果科爾貝認為對伯爵來說,自己還屬於“輔弼”外帶攝取私利的話,那到雷米薩繼承後,科爾貝認為自己可完全死死控制住這個蠢貨,不出五年,整個莊園便全歸自己了!
這場現在被魯昂主教普魯瓦雅譴責為“血腥鬧劇”的決鬥,實則便是大實業家的年輕門客,和封建貴族的管家,暗中勾結起來,各取所需的一場陰謀。
當菲利克斯的眼睛,重新在酒館繁星般的燭火裡清醒過來後,他捏了捏太陽穴,飲下最後口酒,覺得自己和梅小姐的關係還需要解釋和修復,等到明日用信箋的方式道歉好了。
“譁”一聲響,次日清晨,菲利克斯眼睛被窗戶投入進來的陽光閃了下,接著勉強睜開了雙眼,完全恢復健康的妹妹艾蕾,剛剛把“斷頭機”窗給抬起來,接著熟練地將枕頭塞到哥哥還昏昏沉沉的腦袋下,讓他半坐起來,“行李我已經籌辦好了,哥哥!便等著你出發,到巴黎城我會全責照顧你的起居生活的。不過在此後,主要精力要放在找兩個女人的事情上。”
“兩個女人?”菲利克斯抓著頭髮,有點摸不著腦袋地問到。
“一個是儘快給家中找到廚娘,還有個當然是要找到你的妻子。”艾蕾一本正經地說到,她的觀念還是很頑固,認為哥哥現在最合適的物件,是嫁妝十五萬裡弗爾的女孩。
“十五萬,那倒是有個德國男爵銀行家的女兒......”菲利克斯提起了雷奧妮.列德倫,金髮,高大茁壯的身材。
兄妹倆正在說話時,老勒內走進來,欲言又止地坐在椅子上,接著居然對兒子說,巴黎城是個花花世界,全法國的金錢都在那裡熱騰騰地流動著,且有很大部分是掌握在女人手中,所以你以後在那裡遇到富有人家的遺孀,只要年齡和姿色你還能接受,也不要猶豫,可以展開熱烈追求,不要光盯著姑娘,父親是永遠支援你的。
“這是什麼話,哥哥居然要委屈到這種地步?”艾蕾憤聲抗議道。
等到父親被趕走後,“聽說你和那個英吉利小姐有隔閡了?”妹妹坐在灑滿陽光的窗影下,一邊刺繡一邊問到。
“......梅也是因為擔心我。”
現在妹妹也知道了決鬥的結果,並且表達了對哥哥隱瞞自己的憤怒,“那英吉利小姐生氣我倒是能理解,要是我當場,也會掌摑你。”
“所以我沒敢還手。”
“哥哥,梅真的愛你嗎?但不論如何,她的嫁妝數額太驚人了。”艾蕾談到梅.霍爾克時,言語沒有先前那麼強烈的攻擊性。
“我現在只想學業和創業的事。”菲利克斯閃爍其詞,並表示他馬上前往巴黎城,也無暇顧及兒女私情。
這時,有郵差來到高丹的家宅,“來自魯昂的信”。
當艾蕾把信件取來後,菲利克斯在床上拆開了它,然後目光漸漸低沉下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不由得脫口對艾蕾說到:“霍爾克家在城中的紡織工場出事了!”
“什麼?”艾蕾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菲利克斯乘坐馬車,剛過魯昂城的石橋時,就看到整個左岸區已經化為了火獄般的景象,從行會街往那邊看去,霍爾克家龐大的紡織工場,到處都在燃燒,城中的民團和騎警們,將街道站得水洩不通,他們手持著老舊些的步槍,還有長矛,正在和成群成群,足有上千名織造工人們互相咒罵推搡著。
這是縱火,這是暴動!
菲利克斯抬頭,透過車窗,看到行會街的樓房陽臺處,魯昂各行各業的善主們(即行會頭目)與師傅們,都站在那裡,像是觀賞雜耍一般,用冷冷而敵視的目光,居高臨下,看著燃燒著的工場。
雖然說霍爾克家將新銳的蒸汽機和阿克萊特紡織機,集中去了聖德約森林的新工廠,但他家仍有相當部分的資產,還是集中在這座大工場中的,這可是約翰.霍爾克半生心血。
很快,當菲利克斯的馬車開到工場前的街道上,場面的混亂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幾名穿著馬夾和無套褲的織工,帶著酒氣,滿臉漲紅,用拳頭猛烈敲打著車窗,大聲詢問菲利克斯是不是霍爾克家的走狗。
“那邊有兩個霍爾克的監工已經被我們吊死了!”
菲利克斯心中寒顫下,接著比較鎮靜,索性推開車門,別上了奧拉託利教會的鍍金十字獎章,指著它對暴亂的織工們說,“我是<天主福音報>的記者,我只想近距離瞭解這裡的情況!”
這時車伕也替菲利克斯做了證明。
織工們這才擺擺手,喊到讓這位記者進去,順帶打聽打聽,“看看老霍爾克到底願意答應什麼?”
於是馬車這才於憤怒的人群間,緩緩繼續前進。
菲利克斯這時已經能看到,工場的大門橫樑上,果然吊著兩具歪著腦袋的屍體,滿身血跡,晃晃悠悠,背後是沖天的火光作為映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