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談近雪一直帶著淡笑的臉終於沉了下來。
——這幾個世界裡頭,蔣薰這位女主角可真算得上最遇人不淑的一個了。
談近雪的目光平淡地掃過站在對面, 鬥雞一樣的奧迪車主, 彷彿再看一個死人。
蔣薰究竟是多麼近視, 才會和這種人成了情侶?
蔣薰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個轉, 硬生生忍了回去。聽得出,她的聲音裡也強壓著憤怒。
女孩拉住那錢志斌,“的確是我們的錯, 不要吵了, 我們等交警過來好麼?”
錢志斌正在氣頭上,又是個不可一世的性格, 頓時不敢,用力一甩, 將蔣薰搡得踉蹌兩步, 險些摔在地上。
談近雪手疾, 一把扶住站立不穩的蔣薰。
“沒事吧?”
蔣薰有點意外,感覺到女人掌心傳來的溫度,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露出些微的笑容。
“沒事,謝謝你。”
[叮——女主角蔣薰愛意值:40]
談近雪眉梢一挑, 倒是沒想到蔣薰對她的初始好感竟然不低。
錢志斌立刻又“嗷嗷”起來:“蔣薰!你tm是哪頭的?!”
談近雪本來正要放開手,便覺蔣薰的身子僵了一下, 她反手一握女孩的手腕,將她往身後一拉。
“這位錢先生,對女孩子大嚷大叫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她似笑非笑, 聲音卻已很冷。
錢志斌伸手就要去扯談近雪身後的蔣薰,他對面前這個個子高挑的女人很瞧不上眼,也根本沒有半分防備,冷不丁感覺一股巨力從自己小臂上傳來,下一秒,整個人已經被反擰了胳膊,重重壓在了他那輛奧迪車的前蓋上!
還沒熄火,車前蓋散發出滾滾熱度,燙的錢志斌臉皮一陣陣生疼,他遲了幾秒,殺豬似地嚎了兩聲,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剛剛那女人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他試圖掙扎,手腕處那鐵鉗一樣的力道讓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腕骨已經斷掉。劇痛讓錢志斌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喉嚨裡“咯咯”作響。他想要破口大罵,卻發現心跳得厲害,竟連這點膽子也沒有了。
而對方的聲音依舊十分輕鬆。
“這事原不該我管,不過既然我們都要在這裡等上一會兒,不知錢先生介不介意先跟自己的女朋友道個歉?”
錢志斌梗著脖子不吱聲。談近雪手上一個使力,他的腦袋就“咣噹”一聲磕在車前蓋上,錢志斌禁不住又是“嗷”的一嗓子。
疼其實沒多疼,可臉上卻火辣辣地發熱。剛剛那趾高氣揚的勁兒消失了,周圍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光是這份議論,就讓錢志斌的氣焰萎了。
他聲音低不可聞地道:“對不起,行了吧?!”
站在後面一時猝不及防的蔣薰再次睜大了眼睛。
——錢志斌此人,一向是軟硬不吃,滾刀肉一塊,今天蔣薰才意識到,往日裡對方的強橫跋扈,只不過是因為沒遇見比他硬上千百倍的拳頭。
談近雪唇角一彎,露出個真切的笑意。她轉過頭問蔣薰,“你接受嗎?”
蔣薰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談近雪這才鬆開了嚎叫不止的錢志斌。
交|警來了。事故處理很順利,可就在完事兒了該各回各家的檔口,錢志斌不知從哪兒又找回了勇氣,大叫一聲:“警cha同|志,我舉報!”
他聲嘶力竭,原本氣壯山河的一嗓子滑稽地破了音。
“這兩個當|兵|的,動手打人!動手打老百姓!有沒有人管啊?!”
人在氣急敗壞的時候,嘴臉通常都非常醜惡。
正準備打道回府的兩位交|警腳下一滑——
這是哪跟哪?!
得,這事兒已經不歸交警隊管了,望著這位“情真意切”,咬牙切齒得面部都扭曲了的“老百姓”,兩位交|警表示,叫派出所的來吧。
四個人誰都沒走了,全被拉到就近派出所去了。
蔣薰坐在車後座,剛好挨著談近雪。她悄悄看了眼對方平靜的面色,抿了抿嘴唇,“對不起。”
談近雪揚眉,轉頭看她,“為什麼這樣說?”
蔣薰忐忑道:“他不講道理,我沒攔住……”
談近雪一笑:“錢先生是錢先生,你是你。”
車是錢志斌撞的,架是她跟錢志斌打的,蔣薰從頭到尾並沒有什麼責任。
談近雪若有所思。
蔣薰這姑娘,心地很好,看得出性格裡有股子韌勁,也並不軟弱,出了事卻習慣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習慣先說“對不起”。
派出所的問訊處。片警驗看了談近雪和杜小虎倆人的軍官證和士兵證,很客氣地道:“兩位同|志,這件事我們會盡力調解,但如果對方堅持指控談中校動手打人的話……”
如果涉及到故意傷害和後續的訴訟,他們就不得不通知這二位的部隊了。
談近雪神色淡然,“先表現出攻擊行為的是奧迪車主,我們之前並無過節。我的行為屬於防衛。”她頓了頓,彷彿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唇,加上一句:“可能過當了點兒。”
問話的片警沒繃住,差點笑出來。
事情怎麼回事兒他們都清楚,別看那位開奧迪的主兒現在又叫又罵囂張得很,剛才被人家一個女軍官一隻手就摁在車前蓋上,狼狽求饒呢。
等警|察來了突然又反咬一口,也足見那錢先生是個什麼人品了。
談近雪又道:“如果需要,我可以向錢先生道歉。”
她的神情冷靜又無辜。
片警猶豫了一下,“我問問。”
只要雙方達成和解,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畢竟錢志斌身上根本沒傷,真要狀告談近雪故意傷害,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如果調取解控錄影,可以看到事件全貌,但卻要耽誤更多的時間。
片警起身出去了。
老實憨厚的杜小虎一臉擔憂,忍了又忍,還是問談近雪:“隊長,是咱們先……”
女人一個眼神掃過去,杜小虎乖乖閉嘴。
的確是他們先動的手。錢志斌衝向談近雪的動作,其實只為了將後面的蔣薰拉過去,倒是談近雪藉著他衝過來的勢頭將他擒住。
但監控錄影裡,挑釁的是滿面怒容的錢志斌,不是從頭到尾滿面笑容的談近雪。
談近雪知道,錢志斌也不敢調看監控。能得到道歉,就已經極度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
沒一會兒,片警同|志果然帶來了肯定的答覆。
談近雪站起身,給了杜小虎一個淡定的眼神。
錢志斌待在另一件屋子裡,蔣薰卻站在外頭的走廊上,正看著窗外出神。
“嗨。”被腳步聲驚動,蔣薰轉過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並不知道女子的姓名,只能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談近雪衝她笑笑,推門進去了。
蔣薰抿唇。
這一路上到現在,愧疚和羞恥已經將她吞沒了。
錢志斌的種種行為表現,無一不令蔣薰感到憤怒。可這令人討厭的傢伙,偏偏還是她的未婚夫。
蔣薰今年十九歲,去年原該高考,無奈家裡兩個弟弟還要讀書,根本負擔不起她讀大學的費用,便放棄了。後來……後來她和初中同學錢志斌訂了婚,換取的彩禮成為了兩個弟弟的老婆本。
而這個一直追在她身後的暴發戶公子,在訂婚儀式之後便立刻露出了本質。
饒是蔣薰本性堅強,想到這一年來的種種,也禁不住眼眶紅了又紅。
房間裡的錢志斌吊兒郎當地坐在沙發上,志得意滿。
“怎麼,現在知道來道歉了?”錢志斌拖長了腔調,“除非你現在給我鞠躬謝罪,否則我可不接受哦。”
談近雪挑眉,隨手拾起桌上一支碳素水筆,在指間轉了兩轉。
“錢先生,很抱歉今天對您造成了身體傷害和精神驚嚇。”談近雪真誠地說:“但我還是想提醒您,不管您和那位蔣小姐是什麼關係,精神和身體上的暴力傷害都可以被起訴。”
她的道歉語氣平淡,這讓錢志斌深感自己沒得到應有的“尊重”,他氣急,“噌”的一下站起身,高抬下巴,“小|賤|人的事跟你有卵關係?!臭女人,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老子要是告你,你就要上軍事法庭了!”
塑膠合成的碳素筆筆管在“臭女人”手中一折為二,並發出令人顫慄的碎裂聲。
錢志斌好似被人掐住喉嚨,叫囂聲全噎在嗓子眼兒裡。
談近雪依然是笑容可掬的樣子,“如果錢先生真得很想針對我,我不介意。”她意味深長地頓了一下,“看您的樣子,該是個很精明的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好好盤算清楚才對。”
“我不急著息事寧人,您若是想往大鬧,我也不介意奉陪。”
女人拍了拍手中的碎渣,漫不經心,“錢先生,這才叫做威脅。”
錢志斌哪裡還不明白,人家這根本不是“道歉”!
可看看地上斷成兩截的筆,他也只能點頭。
談近雪歪歪頭,“那麼,我便當是錢先生接受了我的歉意咯。”
錢志斌臉扭曲得像被塞了一嘴酸李子,看著女人唇角笑意,竟覺背後一陣陣發冷,彷彿再不點頭,自己就要像剛剛她手中的那支筆一樣粉身碎骨。
“當,當然……”
談近雪滿意地出了門。
蔣薰站在外頭,問:“能留下你的聯繫方式麼?”
談近雪眨眨眼,報出一串數字,“手機號,週末的時候能打通。”她問:“怎麼?”
蔣薰沒想到這樣順利地拿到了女軍|官的電話,連忙存下,道:“我……我想找個時間請你吃飯,算感謝也好算道歉也行。”
她看著談近雪,“總之今天是我連累你們違反紀律。如果需要我作證什麼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談近雪笑了,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就算今天的事兒沒能善了,也不是你的錯。”
她對蔣薰道:“不要習慣性地責怪你自己,明明錯的是別人,你要有勇氣承認。”
[叮——女主角蔣薰愛意值: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