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起浪花朵朵,在暗夜下泛起黑色的波光。
月色並不敞亮,雖未至於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能見度卻也實在有限。
或許是因為夜幕太過陰沉,連帶著眾人的情緒也是沉重無比的,一個個都不說話,就連平日裡沒個正行的小黑都安靜下來了。
時隔兩個多月的時間,沒想到他們又一次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上次他們沒了食物,面對遙望無際的大海,卻是連個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那種絕望是讓人提不起絲毫反抗**的。
現在,他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絕望,上次天無絕人之路讓他們最終碰上了歸途中的暗金海盜團遊艇,但現在呢?
這裡已經偏離那條航道太遠了,就算是想碰上別的船隻都有些不切實際。他們帶出來的食物和淡水還足夠支撐他們存活兩天不到,但就算是撐過了兩天又能怎麼樣呢?
最終的結局還是個死。
“是不是有些後悔跟著我出來了?”莫然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讓煙霧在肺裡轉了一圈兒然後輕輕地吐出,看著迅速飄散在黑夜裡的煙霧,輕聲問道。
“後悔?有什麼可後悔的?出來的時候就早已想到了這種結果,後悔起不到任何作用。”小黑猛灌了一口酒,甕聲甕氣地說道。
莫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貨竟然能這麼看得開,還真是小瞧了他呢。
傑克聳了聳肩,雖然沒有說話,但莫然清楚他雖然有些無奈,卻並沒有多少後悔,想必此時他心中更多的是沮喪吧。
莫然猜的不錯,現在傑克真個人都被沮喪填滿了,他雖然日子過得不如意,但後來跟了莫然之後,似乎開始時來運轉了,雖然經歷了一場場驚心動魄的事情,但他過得可是比以前感覺好太多了。
所以他覺得幸運之神並沒有真正放棄自己,這次出來,他堅信自己賭地那一半兒一定會出現,一路上都是如此,但現在事實擺在他的面前,他的心碎了,原來幸運女神只不過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提起絲毫的興趣,之前可能是他太過於自作多情了。
唯一沒有表態的就是傑森了,他低垂著腦袋,似乎是睡著了一般,但莫然能夠感受到其內心中的不平靜,因為他的手一直是緊緊握著的。
莫然不清楚他的想法,只不過此時說什麼有的沒的都太過蒼白,安慰?開什麼玩笑,難道要莫然來一句‘小夥子啊,想開點兒吧,人生苦短,誰能躲過一死?早死早託生啊...’
搖了搖頭,莫然也失去了繼續尋找話題的動力。
不過傑森突然間抬起頭來,深深地撥出了一口氣,似乎是放下了什麼重重地負擔一般,臉上一派平靜,眼神之中也沒有絲毫的恐懼和懊惱,而是變得很平靜,古井無波一般的平靜,讓人覺得有點兒不正常。
看到他這一瞬間,莫然甚至覺得這才是傑森,之前看到的都是一個假象,雖然心裡告訴自己之前那個才是真正的傑森,但現在的傑森就像是脫去了沉重的外套,裸露出本來應該展現在人面前的小肌肉疙瘩,雖然還稍顯稚嫩,但其鋒芒已經不加掩飾了。
莫然挑了挑眉,他不知道傑森的心理經過了怎樣的鬥爭,怎麼會在一時半刻之間直接完成蛻變,就像是蟬經歷了無數的掙扎,在這一刻才真正掙脫那禁錮它的舊殼,重獲新生。
想及此處,莫然不禁露出一絲苦笑,現在才蛻變,是不是太晚了些?好容易走出了一條全新的道路,發現生路已經到了盡頭。
傑森露出一絲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對著莫然搖了搖頭,似乎在示意他沒事,也沒有絲毫的後悔情緒。
莫然皺著眉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對著他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兩個男人之間的精神交流並沒有打擾到另外兩人,他們倆也沒看到傑森蛻變的那一刻。
只是看到或者看不到都沒什麼所謂了,他們都是將死之人,就算是傑森突然間變成了女人估計也不會讓他們提起多少精神,哦不,或許在臨死之前還能讓傑森便宜他們一下...
後半夜,小黑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雖然他想得開,但真正面對死亡誰都不能等閒置之。
而傑克也已經睡下了,只剩下莫然默默抽著煙,向來不沾菸酒的傑森也反常的跟他要了支菸叼在嘴裡,只不過點上剛抽了一口就嗆得不行,咳嗽了好半天。
莫然笑著讓他丟了算了,沒必要這麼難為自己,但他依舊是堅持著叼在嘴裡,小口小口的吞吐著煙霧,夜幕下瘦弱的身軀似乎有那麼一點兒強硬的味道了。
莫然笑了笑,沒有再去勉強他。
傑森年紀不大,但是卻很有自己的想法,這一點莫然很是欣賞,因為現在有太多的年輕人根本就是隨著大時代的腳步隨波逐流,看不清這個世道需要的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樣才能讓自己活出一個大同之中的小異。
而傑森卻不一樣,他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也能夠靜下心來考慮得失,而不是迷失在茫茫信息流之中。
做自己,很簡單的一句話,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的做到真實的自己?
莫然也不敢說他現在就是最真實的自己,因為他做不到不被外界一切因素影響,他有他需要考慮的事情,有他需要顧及的情感,有太多太多他不能自已的因素影響著他。
雖然他已經在盡力地做到不被這些紛雜所影響,但很多時候卻身不由己。
兩個小煙槍在同一個寂靜的夜晚各自消耗著自己人生最後的時間,想著各自不同的人生,回憶著一幕幕自己放在心底最珍惜的片段,眷戀著自己最放不下的情感...
想著想著,似乎海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動了睫毛,讓眼睛有些酸澀,也或許是手指間的菸屁股冒起的青煙太辣眼睛了吧。
莫然將手中的菸屁股屈指彈了出去,看著它化作一道拋物線落入海洋的猙獰中,熄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