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問個事。”陳國斌趁著談話氣氛和諧,一時興起隨口問:“雅琴什麼時候能去縣委那邊啊?這樣我心裡也好有個時間表。”
“時間表?”陳正南瞪過一眼頗為不屑地激將,“你還想追上雅琴不成?哼,能保住目前這兩級差距不繼續擴大就算你能耐了!至於雅琴那事,具體不好說,我只是市委組織部長而已,別把我想得有多神通廣大,換縣委書記牽扯的情況可不簡單。”頓了頓,他接著補充了一句:“不過應該會在年內。”
“知道了。”陳國斌倒是爽快,準備起身。
“那麼急幹什麼?”陳正南又是一哼,“還有一點小道消息,你可能會有興趣。”
“哦?”陳國斌馬上把屁股坐得穩穩,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那說來聽聽看。”他對小道消息還是比較感興趣的。
陳正南抓起隨身攜帶的杯子慢悠悠喝了一口,又頓了一會,這才淡定地說:“坪江縣公安局的秦局長準備入常兼政法委書記了,另外上頭還會派去一位紀委書記。”
陳國斌心中頓時一訝,這動作可不是一般小。他臉上則甚是玩味:“那伍書記不被架空到家了?”紀委書記和政法委書記原本卻都是伍書記陣營的四大金剛成員,如此一下被弄走兩個,伍書記可享清福了。
陳正南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另外考慮到坪江縣委常委多達13名,上頭決定減少1名常委,具體由常務副書記兼任組織部長,這樣正好。”
陳國斌徹底服了,呵呵笑道:“那唐書記可不更加位高權重了?”只不過唐長江同志聽到這個訊息後是絕不會開心的,他的四大金剛裡邊原本就包括組織部長,由他兼任後就少了一個,只剩三大金剛了,他個人的權力確實是擴大了,但宗派集體的話語權卻削減了。相比之下,此消彼漲,趙雅琴的話語權則空前強大,終於被扶了起來。
“唐書記也不容易啊,本地幹部不便做主官,只能多給一點權力安慰了。”陳正南甚是感慨不忘嚴肅打趣。
陳國斌主動熱情詢問:“爸,還有什麼小道消息嗎?”
陳正南淡淡地望過一眼:“你那老領導準備接任副市長了。”
陳國斌唉了一聲感慨:“可惜我不在陵陽了。”他的老領導自然是高階知識分子李丕合同志。
“三年河東,三年河西,老關係是很寶貴的資源,要注意認真對待一點。”陳正南輕輕敲打了一下。
陳部長也是頭痛,那個兒子平時基本不拉關系不套近乎,不知道做官整天都在混些什麼。偏偏就這樣也沒被老領導忘記,甚至還惦記不小,陳正南幾次在與李丕合碰面時,人家總是熱情地問起陳國斌同志的情況,並且讚不絕口,陳正南真有點弄不明白,李丕合同志到底是真的誇他那個兒子,還是在拍他這個組織部長的馬屁,大概兼而有之。
陳國斌有的是理:“領導的通俗關係太多,天天湊不完的無聊場子,其實很膩了,留點不一樣的感覺,未必比那些通俗關係差嘛。”
讓陳正南在心裡甚感無奈,亦五體投地,那兒子的關系網雖然很小,好歹難得可靠,總算不讓人太失望。
他繼續傳著小道消息:“縣委宣傳部的周部長也準備調走了。”
這下陳國斌卻是立即認真多了,微微皺眉:“不會吧?調去哪?”他最先想到的並不是趙雅琴將少一個重要的縣委常委盟友,而是周春梅作為周曼玉姑姑的私人身份。想到她們姑侄情真意切,這麼一分開,陳國斌心裡還真有一點點擔心。
“這個你就放心好了,在三方的合力推動下,雅琴以後在坪江的地位是相當穩固的,少一個周部長不要緊,而且這個空出的位置將會由別的地方空降過來。”陳正南自然不會明白那兒子的真實想法,如果知道了,保準會去跳窗。
同時陳正南卻還深知所謂三方中的徐書雁的意圖,人家自然不會白白力挺坪江,這個先進典型卻也是為董婉凝日後鍍金而準備的,而陳正南力挺也不單單只是為了趙雅琴,亦有為陳國斌的鍍金做準備的想法。總之,三方的力挺,其實都是有特定鍍金物件的。只不過陳正南對陳國斌必然隨在董婉凝之後鍍金再遠走高飛懷有不小的疑慮,那時趙雅琴必定不在坪江了,情況可就……陳正南並不好直接說出來,繼續感慨:“周部長這次是高升了,直接跳到省委宣傳部當實權處長,那可不一樣啊。”
陳國斌暫時也沒多去想人家故侄的問題,眼前忽然一亮:“周部長是非常熱愛家鄉的。那樣的話對坪江的宣傳力度可要大多了,時不時讓省衛視和省日報來點加強火力,呵呵……”他倒是透過新聞瞭解到,省委宣傳部最近換了部長,由原來的常務副部長接任,想來這和周春梅高升應該有很大關聯,不過透過幾次的交道,陳國斌並不相信為人其實非常保守的周春梅和這名新部長有染的流言蜚語,事實上,這些流言蜚語也已經銷聲匿跡了不少時間。
陳正南搖了搖頭,真不知該如何評價這個至少覺悟還不差的兒子。他輕咳一口提醒道:“雅琴對這些小道消息未必全部知道,你現在掌握了資訊優勢,給她一點驚喜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別什麼都由我來說。”
這下輪到陳國斌撓頭了,敢情那父親洩露小道消息還有這麼一層特別齷齪的目的……趙雅琴一個人在隔壁徐阿姨家熱情洋溢地泡了不少時間,興致勃勃回來時都已經快天黑了,不過何麗萍才剛剛開始做晚飯,動作慢吞吞的,彷彿故意要拖時間一樣。話說回來,她還真打算拖時間,讓兒子兒媳爭取留下過夜繼續習慣同房,而本來按計劃他們說是要在今晚趕回坪江去的。
陳國斌則神神秘秘地把趙雅琴拉到了臥房,閉門密談,藏著掖著吊了不少胃口,向她秀了一下最近情報。陳主任發現,他先前聽那父親說的小道消息,趙雅琴幾乎都還不知道,實在太落伍了,她臉上的表情自然也是格外豐富,一驚一乍,沒怎麼掩飾——她在外也受夠了掩飾,面對知道她幾斤幾兩的那家夥,掩飾多了只會增加他譏諷的口實,在這方面趙雅琴的經驗還是挺豐富的。
不過陳國斌並沒有說趙雅琴會在今年上位的不確切情況,省得她驕傲自滿。
聽到周春梅要調走時,趙雅琴顯得很有些捨不得,這個關係她可費了不少工夫,並且相處甚為融洽。她輕嘆一口:“周阿姨這麼快就要調走,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陳國斌眉毛輕輕一甩,“省委宣傳部,爽死你去!你們坪江不正想出名嘛,有這個現成的高階宣傳渠道,可別浪費了啊,一定要好好抓緊這根關係線。”
趙雅琴點頭亦以為然:“是啊,應該恭喜周阿姨才對。”她頓了一下,又感覺那家夥語氣實在氣人,皺眉忿忿不已:“什麼我們坪江啊?哼,才出去幾天,這麼快就忘本了!”
“我就不信哪天你遠走高飛時,還會把坪江很記在心上。”陳國斌瞪眼不屑,“官場流動性很大,感情不要投得太深了,分分合合是常態。”他自己不到一年時間內就已經換了兩次基地,感觸頗深。
“唉——”趙雅琴卻是輕輕輕嘆了一口。
“不管怎麼樣,雅琴,還是要恭喜你。希望你好好把握住這個來之不易的大好環境,大刀闊斧地去為坪江人民熱情服務吧!相信在你的帶領下,坪江一定能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坪江的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
陳國斌一派大領導的架勢語重心長交代一番,可沒讓趙大小姐再次差點把牙咬碎,不過她同時也的確有幾分疇躊滿志,高高在上的感覺真不錯。趙縣長要稱王了!
隨後他們卻又很鬱悶地發現,晚飯居然等到了七點多才做好,而在被何麗萍熱情地邊吃邊聊拖幾下後,吃完都快九點了。
“雅琴,這麼晚就別走了,明天趕早再回吧。我還想和你多聊會呢……”何麗萍使用三寸不爛之舌熱情挽留,同時打發陳國斌同志去廚房善後,更進一步拖了時間。當然,何麗萍最主要還是扣了一頂婆婆想和媳婦多聊聊的大帽子,讓今天忙著和陳部長與徐市長談問題而忽略了和婆婆交流的趙縣長實在汗顏理虧。
總之,最後陳國斌與趙雅琴留下過夜了。
他們進到臥室關好門,趙雅琴往床上用力一坐,愁眉苦臉,“你媽怎麼老是這樣?”
陳國斌揮揮手伸展筋骨,甚是輕巧的一針見血:“想抱孫子想瘋了唄。”
“陳國斌,你……”趙雅琴咬牙握拳,表達著她的高度憤慨。不過何麗萍的企圖,本來就是公開的秘密,趙雅琴要連這都看不明白,那可真白活了,只是那家夥嘴裡說得實在太難聽了點,一點都不藝術——但絕對夠形象。
陳國斌臉上更加無辜:“你這麼誇張做什麼?我也是受害者。”
趙雅琴想哭,鬱悶地問:“怎麼睡?”
“又不是第一次了,一人一邊。”陳國斌倒甚輕巧,馬上又忿忿不已:“哼,跟你睡一張床真是難受,一點都不安分,你還真當自己是幼兒園的?別忘了睡在另一邊並不是羊,沒你想得那麼非常安全。”非常藝術地讚揚並敲打了一下。
趙雅琴簡直鬱悶到了家,敢情還是她在佔那家夥的便宜。不過她馬上一臉警惕地望過:“我可警告你,別胡思亂想啊!”雖然那家夥說話很氣人,趙大小姐卻也能讀出一點點意味,好象是在誇她還是有魅力的,比幼兒園的要好點。她好想哭。
陳國斌哼著不屑:“那得看你的表現了。睡覺安分點,我自然不會。睡覺不安分,那可說不準,我又不是柳下惠。”
“你……”
陳國斌懶得和她羅嗦,穿著衣服躺在了床上一邊,拉被子蓋住肚子,直接閉眼準備睡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床了,早就習慣不少,他可不是一個熱衷於長時間站立以表現風度的紳士。
趙雅琴恨恨一番,也和衣躺在了另一邊,拉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她還得偷偷地把束久了的胸前給松一下。
陳國斌很快睡著過去,趙雅琴一時半會卻睡不著,鬱悶想著這種簡直難以想象的同床不共枕的狗血情況。她真的搞不明白,自己對那家夥雖然沒什麼感覺,怎麼也不想著防他一點?好象他真的很安全一樣。
趙雅琴轉頭望過一眼,發現那家夥睡得也太爽了點,似乎身邊躺著的根本不是一個女人,更別說是一個領導級別的大美女了。雖然他要敢冒犯的話,趙雅琴發誓一定會大喊大叫,動口動手誓死抵抗,可如此不拿她一個經常臭美到家、高傲要死的大小姐當回事,趙雅琴同樣也很氣憤,太打擊人了。他不禁再次懷疑那家夥的心理取向,同時對自己的魅力也很懷疑。我真就這麼沒吸引力?趙雅琴很看不透那家夥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平常頂來頂去羅裡八嗦表面關係似乎不錯,她卻總感覺他的心很遙遠的樣子,根本捉摸不透。
但對那家夥在外亂來的問題,趙雅琴警惕歸警惕,其實還是比較放心的,她就不信自己真的差到那個程度,尚未凋零的家花還比不上那些野花了!
至於每次同床醒來時發現習慣早起的那家夥總是已經起了床,而一直睡得噴香的自己確實過了界,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反正趙雅琴堅持認為是那人起床後的事,並不怎麼覺得難堪。她並不知道,每次同睡時陳國斌同志都有幾次把非常沒睡品的她給丟到床下去的萌芽想法……新的一週,陳國斌對自己的主任工作已經熟悉不少,下面又有一大堆伺候領導經驗豐富的打工仔,他相對就沒上週那麼忙了,精力更多放在了觀察周邊的人身上,尤其是領導們,還算悠閒。
只不過落在聶正師的眼裡,簡直無法理喻這位陳主任,似乎在過了一個逍遙的週末後,都已經把賓館那事給完全忘記了一樣。聶主任的心可是一直繃緊著,並且越繃越緊,這事真要捅大了,可不好玩,雖然眼下陳主任是知情人士中的最高領導,責任當然也主要由他抗。
可這像是抗責任的樣子麼?瞅著陳主任沒心沒肺過著舒服的大好日子,心裡總是揪緊的聶正師很有一種去撞牆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