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羅遙微微一顫,似乎有些吃驚。他輕輕側過頭,白清瞳只能看見他線條優美的鼻樑、臉頰和下頜。
“趕你?我怎麼會趕你走?我永遠不會這麼做。你……你不願意?”
白清瞳堅定地似乎有些惱怒地道:“當然不願意!”
迦羅遙頓了頓,聲音有些低啞:“為什麼?”
白清瞳煩躁地走了兩步,道:“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我要想去邊關我會自己跟你提!總之、總之,我不願意!”
“可是你留在京裡……總會有些閒言碎語。我以前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那又怎麼樣?”
迦羅遙霍然轉過輪椅,直直地盯著他:“縱使有人傳言你是我的男寵,你也不介意?”
白清瞳擰著眉揮了揮手,不耐地道:“管得了人吃飯,還管得了人說話嗎?別人傳什麼關我什麼事?”
“可是你以前……”
“都說了以前怎樣我不記得了。反正我現在不在意。誰愛說誰說去,我自己行得正做得直,為什麼怕別人說?”
迦羅遙眸中一亮,接著不動聲色地道:“那你為什麼這些日子躲著我?”
“呃……”白清瞳一下子被噎住,下意識地否認道:“我沒躲著你啊?”
迦羅遙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盯著他緩緩道:“真的嗎?”
白清瞳被他睿智清明地眼神看得心虛,撓了撓頭,遲疑道:“我不是躲著你。這個、這個……我是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好像、好像會被慣壞一樣。我需要獨立!對!我需要獨立!”白清瞳終於在緊急關頭想到這個自認為完美的藉口。
其實他也說不好為何要如此否認,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一口拒絕迦羅遙送他去邊關的建議。其實這些日子他和迦羅寶、樓靜亭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也談到自己的前途問題。
迦羅寶是大齊國的王爺,雖然輩分小了點,但親王就是親王,一輩子不出仕也衣食無憂,何況想出仕也不是什麼難事。小皇帝對他這個堂兄是很喜歡的,一直想讓他進宮做點什麼。不過因為迦羅寶年紀也比小皇帝大不了多少,又沒有長輩做主,所以一直拖著。
而樓靜亭出身世家,樓家在大齊國的地位不是一日兩日,何況憑他自己的學識,參加明年年初的科考出仕也根本不是難事。
所以這裡面算來算去,就屬白清瞳的前途最為‘渺茫’了。
迦羅寶和樓靜亭的意思,都是讓他走從軍之路比較穩妥。一來他家學淵源,子承父業並不稀奇。二來靖王爺掌管軍權,邊境的將士都是他的子弟,讓白清瞳走這條路並不難。
白清瞳對從軍之事也不反感。男孩子嘛,誰不想金戈鐵馬,建功立業,做出點傲世於人的事蹟來?何況他不通文墨,馳騁沙場是件讓他想想都熱血沸騰的事。
不過他自己願意是一回事,今日被迦羅遙這麼提出來是另外一回事。
總之白清瞳心裡十分十分地不舒服,非常非常地不樂意,萬分萬分地煩躁。
“獨立?”迦羅遙喃喃重複一遍,思索他是什麼意思?
白清瞳已經冷靜下來。他想了想,對迦羅遙道:“我確實聽到了京城裡的一些閒言閒語,不過並未放在心上。你喜歡……呃,什麼人,是你的自由,別人無權干涉。我只是最近有點……不太習慣。我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容易讓我產生依賴感,所以才想和你保持距離。再說,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老賴在你身邊,也不像話嘛。”
迦羅遙低下頭,道:“是這樣嗎?”
白清瞳點了點頭:“是這樣。”嗯……應該是……這樣。
迦羅遙微微一笑,道:“那好吧。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好了是否去從軍,再告訴我吧。”
“嗯。”白清瞳又重重點了點頭。
晚上回到臥室,白清瞳煩躁地睡不著覺。
他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麼著了魔,竟然否認了迦羅遙的話。他本來就是因為怕他好男風,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才和他保持距離的嘛。為什麼不敢承認呢?
也許是他踏進書房那一刻,看見迦羅遙自己與自己下棋那落寞的身影讓他有些憐惜;也許是他跌到地上那殘疾消瘦的身體讓他有些憐憫。總之,在迦羅遙質問他的那一刻,他忽然不想承認自己為了那樣的理由而避開他。
唉……他也是個可憐的人。
白清瞳忽然產生這樣的感慨。其實他十分清楚迦羅遙對自己是有異樣地感情的,這一點他可以隱隱感覺到。可是讓他困惑的是,自己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討厭他對自己的感情。
白清瞳很煩躁地扯了扯頭,又翻了個身,面向牆壁,感到茫然和混亂。
還有讓他參軍的事,他為什麼那一刻那麼堅定地拒絕呢?難道是雛鳥情節讓他不願意這麼快就離開迦羅遙?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白清瞳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睡覺睡覺!快快睡覺!”
白清瞳閉上眼,努力給自己‘下咒’。可是該死的是,他輾轉一夜,還是失眠了。= =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爬了起來,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走出臥室。子墨可能沒想到他今日會起這麼早,所以沒有像往常那樣端著梳洗用具在外間等他。
白清瞳自己洗了把臉,胡亂梳了梳頭髮,暗罵自己為什麼留這麼長的頭髮?真是麻煩。
他轉身出了院子,一時也不想練劍,在王府轉了幾圈,不知不覺來到迦羅遙的院子外。
白清瞳望了望院門上空蕩蕩地門匾,一直不明白迦羅遙為何不給自己的院落起個名字?他聽見院裡面有聲音,想著難道迦羅遙已經起身了?便邁進了內院。
“白公子?”
他剛走近迦羅遙的寢居室,迦羅遙的貼身小廝兼侍衛子荷正好端著熱水從走廊下轉了過來,看見他吃了一驚。
“您這麼早來找王爺嗎?”
“啊……嗯。他起了嗎?”
子荷道:“王爺已經起了。御醫正在為王爺看診。您……要不過會兒再來?”
“看診?他病了嗎?”白清瞳驚道。
“不是啊。是每天慣例為王爺治腿而已。”子荷知道他失憶,便對他解釋道。
“哦。”白清瞳這才放下心來,道:“那我等他好了。”
子荷皺了皺眉,見天還未亮,暮秋的清晨又十分寒涼,讓這小公子等在外面可不合適,萬一凍著了王爺也會不高興。便想了想道:“天氣冷,公子到屋裡等好了。不過王爺療腿的時候不喜歡旁人打攪,您千萬別出聲,便在外間歇歇,可好?”
“好。”
白清瞳應了,隨他走進迦羅遙的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