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說 > 網遊小說 > 秋風纏 > 53、50全文閱讀

西征的大軍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白清瞳從入山之後就一直在打量四周的地形, 直到進了西涼城,終於忍不住對王崇勉道:“王將軍, 此處四面環山,除了前方通往夏國的道路外, 我方只有後面的山谷一路。如果萬一敵人前後夾擊……”

王崇勉哈哈一笑,道:“你看這西涼城,從夏國前朝時建立至今已有三百餘年,為何始終屹立不倒?只因這兩面的山都是礦山,前面又有寬闊的沙蘭河,大軍根本無法毫無遮掩的潛進。且山崗上都有我軍的哨崗,風水草動可一覽無遺。”

白清瞳發現周圍的山脈確實都光禿禿的, 樹木稀少, 若在山崗上站崗,下面的情形都看得清清楚楚,無法隱藏。這才松了口氣。

這西涼城原來是夏國的領土,自齊思帝之後早已劃入大齊的版圖。但因是通商要道, 城裡人口複雜, 仍有許多夏人與齊人混居。

此時早已入秋,西邊的天氣比京城冷多了,沙蘭河甚至已有了結冰的傾向。

夏國十萬大軍在河對岸虎視眈眈,戰爭一觸即發。

白清瞳投入到緊張的軍事戰鬥中,每晚疲憊地倒在軍榻上,對迦羅遙的思念之情即使是睡夢中都會冒出來。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山中的天氣更冷了, 沙蘭河終於結了冰。王崇勉的神色也更加冷峻。

只要冰層結實了,夏軍就可以長驅直入,從冰面上直接奔襲西涼城。

大齊的駐軍都十分緊張,每日嚴守城防,時刻注意著河對面的動靜。在這種情勢下,白清瞳幾乎都快忘記迦羅遙的分娩日子也在漸漸臨近了。

可是他卻不知道,迦羅遙此時正拖著快要臨產的身子,急奔在路上。

“王爺,馬上就要到汾州了。”

“嗯。”迦羅遙躺在馬車的軟榻上,淡淡應了一聲。縮在錦被下的手在自己的腹部上來回安撫。

子荷緊皺眉頭道:“王爺,我們離京這麼遠,高總管那邊不會有問題嗎?現在高虎不在,您又不肯多帶暗衛……”

“子荷,我不記得你什麼時候這麼多嘴了。”迦羅遙不耐煩地打斷他,眉頭緊鎖,頓了片刻,道:“不要再說了。去叫卓大夫來。”

子荷緊張道:“王爺,您哪裡不舒服?”

“別問了。去找卓大夫。”

卓凌風就是王御醫的師弟,年僅二十五歲,是王御醫的師傅——江南聖手的關門弟子,尤善雙科與婦科,而且對於暗雙生育也有一定經驗。王御醫因為年紀大了,又要留在京城幫迦羅遙掩人耳目,所以沒有隨行。

子荷匆匆將卓凌風叫來。卓凌風上車後給迦羅遙診過脈,道:“王爺,腰腹有沒有痠痛之感?”

迦羅遙點點頭。

“還有哪裡難受?”

迦羅遙眉宇輕蹙,道:“肚子有些墜痛。感覺漲漲的。”

卓凌風道:“王爺,失禮了。我幫您揉揉。”

迦羅遙點點頭,什麼也沒說,任由他將手伸到錦被底下,幫自己按摩痠痛的腰背。

卓凌風幫他按了半晌,見王爺沒什麼反應,抬眼一看,迦羅遙已經沉睡過去。

他搖了搖頭,轉身出了馬車。子荷迎了上去,低聲道:“王爺情況如何?”

卓凌風道:“大概就是這兩天了。不過王爺旅途勞累,肌酸體乏,只怕要辛苦點。”

子荷嘆了口氣,道:“誰知道趕上這麼個時候,王爺不得不悄悄離京,避人耳目。只望神仙保佑,一切平安。”

原來此時小皇帝正在籌備大婚,迦羅遙自遇刺後一直隱居不出,有些居心叵測之人便紛紛議論攝政王不想放權,定是在暗中籌劃什麼。小皇帝不知是怎麼想的,大概也有些不安,前些日子一直派人去京郊別院請迦羅遙回京。後宮裡的那位也派了人來紛紛打探。因此別院附近的暗探一下子多了起來。

迦羅遙臨產在即,被這些人盯著,定然瞞不過去,且於生產不利。眼見別院無法住了,便將高連與王御醫等人留下遮掩,自己帶著子荷和卓凌風等幾名親信,悄悄潛出了京城。

想他堂堂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沒有一個能讓他安心生產的地方,當真諷刺。

迦羅遙考慮了一下,京城附近的宅邸都不方便,去不得。遙西屬地又太遠,千里迢迢,以他現在的身子只怕還沒行到半路便來不及了。想來想去,只有這西垂汾州最為安全。

迦羅遙領兵西軍時,曾在汾州私下設了座宅子,無人知曉,隱蔽安全,而且……這裡離西涼城只有三四天路程,若是白清瞳那裡有什麼訊息,他也可第一時間知曉。

只是他想得周全,卻獨獨沒有料到自己大腹便便的身體竟然耐不住這麼一點旅途奔波。

大概也是因為低調出京,馬車等物也不敢太鋪張豪華,只是選的中等偏上的。路上雖然小心行駛,但總免不了顛簸之苦。

迦羅遙現在肚子比白清瞳離開時又大了幾圈,而且這幾日總是發墜發漲,感覺竟又彭隆了許多。他自己知道這是快生了,心裡也開始沒底起來。

其實自白清瞳離開後他便隱隱不安。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本來便是殘廢,又是暗雙,生產必定不能順利。何況現在被京裡的形勢逼得不得不偷偷離開,雖說早有準備,卻也免不了有些狼狽。

他心底其實是有些害怕的。這生孩子大概沒有人是不怕的。只是他不是女人,不是女雙,所以不能坦率直白地將這份恐懼表露出來。他是攝政王,是當朝王爺,是兵馬大元帥。他怎麼能像女人女雙般驚懼擔憂呢?所以他只能壓在心底,裝作淡然無懼的樣子迎接小生命的到來。

唉……

迦羅遙睡醒時已經進了汾州城。那處宅子也已經暗暗打點好了。

他是子荷抱下馬車的。因為說來可笑,那把坐了二十多年的輪椅一個月前就開始讓他不舒服起來,不能久坐,腰背頂得難受。而且到了近日,乾脆就很難坐下去了。所以行動只能讓子荷抱來抱去。

早知有今日,當初輪椅就該做得靈活些,椅背能向後調調就好了。

迦羅遙躺到床上時還在想。

他們剛在汾州落腳不久,被迦羅遙派往西涼的高虎就傳來訊息,夏國已經發動了進攻,夜間在冰層尚未結實的沙蘭河上鋪上棧橋,偷襲了三次,次次都被發現擊回。

迦羅遙得到訊息,不由眉宇緊蹙,道:“西面礦山下有夏國當初秘掘的密道,高虎應該已轉告王將軍,不知王將軍是如何應對的?”

子荷道:“高虎回報,說王將軍命人將那密道找了出來,現在出口處已經被堵死,還有士兵看守,應該無慮了。”

“但願如此。”迦羅遙嘆了口氣,揉揉眉心,道:“不知怎麼,我心裡總有不好的預感。夏國三次試圖夜間渡河,都被王將軍擊回。看上去來勢洶洶,但似乎是在有意試探我軍兵力,不知他們是否有別的陰謀。”

子荷知道王爺這幾日就要臨產,不願他徒費精力再操心這些事,便寬慰道:“王將軍經驗豐富,王爺您不必擔心,還是好好歇著吧。”

迦羅遙又嘆了口氣。他現在不在戰場,看不見具體情況,也不好分析戰況。但以他多年的領兵經驗,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而且王崇勉是他親舅,他最是瞭解。他這個舅舅有些好大喜功,極易自滿。以前在西南駐守十年,瞭解那裡的情況,自是沒什麼問題。但是西涼邊境他卻不熟悉,若是犯了這毛病,恐怕會出現問題。

“唔……”

他正想著,腹中忽又開始陣痛。

子荷忙道:“王爺,我去叫卓大夫。”

迦羅遙搖手制止他:“不用了,卓大夫說了這是正常情況。這點痛本王還忍得。”

子荷擔憂道:“小世子不知何時出世。總這麼讓您痛著,也不是辦法。”

自昨日抵達汾州後,迦羅遙便開始不規律地腹痛。卓凌風說這是臨產現象,讓迦羅遙好好休息,這幾日密切注意是否有破水或落紅現象。

迦羅遙聽著這話眼角直跳。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現在竟然會有落紅,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晚上迦羅遙入睡時,不知是前方戰線的回報,還是腹中孩子的騷擾,總是睡不踏實。迷迷濛濛中腦海裡還唸叨著密報上說夏國軍營這幾日一直在伐木建棧橋,建一次被毀一次,如今被凍在沙蘭河上的木筏到處都是。

也不知這夏國抽什麼瘋,大冷天的本來伐木就不易,還讓士兵勞師動眾做這些無用功。

迦羅遙睡得極不踏實。西邊天氣冷,汾州幾乎已是入冬的天氣,但他卻睡得滿身大汗。扭動著笨拙地身體在床上輾轉反側,腹部一陣陣抽痛,讓他夢裡都皺著眉頭。

好不容易又淺睡過去。迷濛中他好似看見白清瞳一身戎裝,正金戈鐵馬地飛馳在結冰的沙蘭河上。

迦羅遙目眩神迷地看著白清瞳英姿勃勃的身姿,心中充滿驕傲與愛慕之情。但是突然間,沙蘭河上紅光沖天,莫名的大火洶洶燃燒起來。

冰層在迅速融化,戰馬被灼燒而起。嘶鳴與慘叫聲四面撲來。

然後,他看見白清瞳無法避免地摔下馬背。

冰層裂開了一道極大的裂縫,那身穿厚重盔甲的少年,立時被埋沒在漆黑冰冷的河水中……

“瞳——”

迦羅遙一聲驚叫,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王爺,怎麼了?”

睡在耳房的子荷聽見動靜,立即披上衣服過來。

迦羅遙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沒事。”

“您哪裡不舒服嗎?”

迦羅遙只覺白清瞳落入漆黑的河水中時那驚懼絕望的眼神還在眼前晃動,不由閉了閉眼,喘息片刻,道:“我有些口幹。給我倒點水來。”

子荷點燃油燈,摸了摸桌上的茶壺,道:“王爺,水涼了。我去廚房給您燒點熱水來。”

“不用了。涼水就好。”

迦羅遙撐起身子,吃力地慢慢坐起,只覺身上黏呼呼的都是冷汗。好在屋裡暖盆和地龍都燒得火熱,也不覺得冷。

他接過子荷遞來的杯子,一連喝了三大杯白水。

“王爺,好點了嗎?”

迦羅遙扶著肚子靠在床頭,心跳還很急促,說不出是舒服還是難受,身上怪怪的。

過了片刻,他皺皺眉,低聲道:“我要如廁……”

子荷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熟門熟路地先去小屋將燭火、薰香和馬桶等物準備好,再過來給王爺披上衣物,小心翼翼地抱將起來,送到小屋的馬桶上。然後不用吩咐便退了出來。

迦羅遙單手撐著身子,褪下褲子,忽然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這味道很淺,在點著薰香的乾淨茅房中本來不易察覺。但迦羅遙內力深厚,又征戰沙場多年,對這味道極為熟悉。

他低頭看去,只見白色的褲底竟然一片殷紅。

他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忽覺手下的感覺硬硬的,好似他手捂著的不是自己的肚子,而是一塊堅硬的石頭。

他張了張口,還未及呼喚子荷,腹部爆起的劇痛便侵襲而來。

“呃——”

迦羅遙痛哼一聲,冷汗沿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