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宿位”這裡也是非常適用, 不等喪屍將上面幾人的力氣耗盡,安菲便找到了他和陳廉的藏身處。
原本安靜的地下水變成一條條怒龍捲向他們, 頓時, 他們在地下躲不下去了。
從地下逃到地表, 看到嚴邵天幾人已經有些疲累的樣子, “宿位”猶豫了猶豫,沒有退縮, 準備抓住這個機會,他揮起一根灰色木杖, 口中唸唸有詞。
空中的灰氣迅速集結起來,形成一個結界將這一整片空間扣在下面,罩子上一個巨大的蛇形花紋形成, 華麗的外形, 跟前兩次光禿禿的光罩子似乎非常不同。
而這次的效果更是不同, 上次被罩在罩子裡, 眾人還能夠勉強支撐, 像是嚴邵天和衡虞這樣比較強大的, 面對灰氣中緩慢侵蝕的負面效應, 就跟被毛毛騷擾一下差不多,而這次,負面因子就像一座大山,直接向著眾人當頭壓下,有心智較弱的鬼族當場便崩潰了, 抱頭大叫著,不一會兒便魂火崩潰爆體而亡。
嚴邵天再次祭起東皇鍾,用浩浩清音對抗灰氣侵襲。
眾人頭上的大山稍微輕了一輕,都忍不住有些心驚。
“這次是什麼結界?”有人問了一句,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去看嚴邵天。
“這次不是五瘟七毒結界,而是莫比烏斯限界。”嚴邵天道,“這個結界比五瘟七毒結界更難破解,需要內外合擊,集中攻擊蛇頭和蛇尾銜接處,將蛇銜尾的幻象打破才行。”
弗提亞看看他們現在的情況,他不知道嚴邵天留在外面的人手有多少,結界中便是他、安菲、嚴邵天、駱冰、不知名字的鬼將、鬼將存活的六名屬下這麼幾個人,假如這個結界也是一旦攻擊便被灰氣侵體的設定,就是說,攻擊結界的人將要失去戰力,必須保證一舉擊破幻象,否則等他們戰力一點點被消磨掉,就更加無法擊破幻象,他們全都會落入陳廉和外界神修的手裡,那樣的話,他寧願戰死,至少死得好看些。
他提議道:“我、嚴、鬼將先生,我們三個來攻擊結界。”
嚴邵天同意這個提議,鬼將竟然也沒有反對,一口便答應下來,弗提亞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繼而向著四周觀察了一圈。
嚴邵天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因為他心裡有同樣的想法,是不是他還有更加厲害的夥伴隱藏在附近?或者說,乾脆就是鬼王本尊來了?不然他為什麼會答應得這麼快?
無論如何,內部三個攻擊人手選定了,然後就是外界。
“衡虞,單,李老。”嚴邵天道,“我通知他們,然後看我手勢,大家一起行動。”
他向著外面打個手勢,單看到他的訊號,解除了障目法現身出來。此時他已經卸了喪屍裝,看起來美美的,鬼將和弗提亞絕對想不到先前的喪屍爪子會是他假扮的。
嚴邵天用他們之間獨有的暗語跟他進行了溝通,他點點頭,叫來衡虞和李老,內部和外部一起準備破陣。
陳廉和“宿位”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他們破陣,見到又引出這麼多條大魚,陳廉終於放出了他身後的那些後手,幾隻經過他精心煉製的喪屍向著結界外眾人撲去,旁邊,“宿位”走近結界,揮動手中的木杖,嘴裡唸唸有詞,將莫比烏斯限界收縮再收縮。
看著那個佝僂的身影,嚴邵天唇角微微勾起,終於把這傢伙引出來了。
其他人可有些笑不出來,每次莫比烏斯限界小一圈,結界內的壓迫就增加一重,即使是弗提亞和安菲這樣心智超常的古神都有些承受不住極度的負面壓力。安菲緊緊抿著雙唇,唇色慘白到幾近透明,弗提亞臉上一貫陽光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
“嚴,我們要儘快破陣,不能再等了。”弗提亞吃力地道,旁邊的鬼將也咬緊牙關點頭:“沒錯,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是全軍覆沒。”
這個結界需要內外一起攻破,一旦結界中的他們失去了戰鬥力,外面的人又進不來,就全完了。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宿位”才會急著收縮結界。
結界繼續縮小,嚴邵天抬頭看看外面的情況。
陳廉新放出的喪屍竟然都有築基以上的實力,按照常理來說,他一個剛煉氣七層的,不可能煉出超過他本身力量的煉屍,上一世他就是太過急功近利,才會遭到煉屍反噬,這一次如果不是神修的幫助,他大概也不敢弄出這麼一群築基。
而他應該也不準備將這一群築基留著,即使是築基,拿來對付衡虞和單這樣的對手也絕對不夠看,他現在完全是把他們當做一次性用品撒出去,大概還是擔心神修走後他自己控制不住這些傢伙再一次遭到反噬。
衡虞看著喪屍中的幾名妖族,眉頭一皺再皺,妖嬈的面孔上浮現出隱隱的怒色。
她一掌拍碎了撲向她的妖族喪屍的頭顱,從那頭顱中挖出喪屍晶核,“安息吧。”她低語道,那只喪屍似乎也露出了解脫的樣子,噗通倒下去。
單也快速解決了撲向自己的喪屍,並且解救了李老,將他拉到結界前。
結界內外三人各自伸出手,齊齊發動最強的攻擊。
兩相碰撞,蛇顫抖著鬆開了口,大量灰氣從蛇口中噴發,將破開結界的六人瞬間淹沒。望虞一驚,急忙上去將姐姐和單一手一個救下來,一道星光從半空中落下,接走了李老。譚家哥哥將李老放到身邊那顆星上,看著李老比自己更加悲慘的樣子,抬手給他服了一顆丹藥,幫助他將體內的灰氣排出去。
上面三人飛快獲救,下面眾人卻是沒有那麼好運。
嚴邵天被灰氣淹沒,瞬間面色蒼白倒向大地,駱冰被他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接他,剛一碰到他,那些灰氣居然活了一般,飛快地纏上他的手向他身上蔓延。他猝不及防下中了招,身體一軟,兩人齊齊倒在地上。
“邵天,你感覺怎麼樣?”駱冰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些。
原來這就是被灰氣侵入體內的感覺,從身體最深處向外蔓延的疲憊,連骨頭都是酸的,提不起一點力氣……
灰氣順著經脈侵入丹田,就要將他的丹田霸佔。還缺少一個花瓣的冰蓮安靜地懸浮在丹田中,歲月靜好,純淨剔透。灰氣毫不停歇地撲向了美麗的冰蓮,就在那汙穢觸碰到冰蓮的瞬間,冰蓮上五個花瓣齊齊一抖,上次嚴邵天瀕死時候出現過一次的細長影子再次出現。
他這次看得略微清楚了些,那細長影子,似乎是一把晶瑩剔透的長劍,上面散發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將那些灰氣盡皆冰凍。劍影散發的氣息不但凍結了在體內肆虐的灰氣,也使缺少的那一片花瓣匯聚成型,終於長了出來。
丹田裡的寒冰種子,變成了一朵完整的六瓣冰蓮。
力量重新回到身體中,他想起嚴邵天還倒在旁邊,急忙想要爬起來看看嚴邵天的情況。剛一動,他就感覺手心被不輕不重地撓了下,他頓時動作一頓。手心再次被撓了一下,他心領神會地卸了身上的力氣,剛剛抬起一點的肩膀虛弱狀貼了回去,他像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力量,虛軟無比地仰躺在地上,一副再也動彈不得的樣子。
“宿位”瞪大了眼睛望著倒在一起的兩人,似乎其他人完全不存在一般。現在他只看到他的勝利果實,只要他上去帶走兩人,龍墓將為他開啟,他將得到藏在那裡的神龍屍體,他將參破天外天的秘密,再也沒有人會討厭他,再也沒有人能夠輕視他……
太多的誘惑打破了他心中最後的猶疑和小心,他抬起木杖,對準唯一還勉強站著的安菲,安菲看看地上的幾人,退後一步,站在鳳凰仙菍旁邊。
“宿位”沒有去管那顆靈果,他看到安菲識相地退開了,頓時十分滿意。
“你是個好孩子。”“宿位”嘶啞地道了一聲,喉嚨裡發出赫赫的笑聲。
安菲冷漠地看著她,沒有害怕,但也沒有上去阻止對方。她來到這裡的目的便是鳳凰仙菍,現在她應該做的便是保護弗提亞他們的希望,弗提亞不是對方的目標,對方不會對他如何,而嚴邵天和駱冰……
她看了他們一眼,移開目光。
衡虞飛快地排出入侵體內的灰氣,有了一次經驗,這次她很容易便將那些東西從自己的經脈中趕了出去。看看旁邊的單,因為受傷未愈,他的另一只手還沒有長出來,現在一隻手的樣子有種莫名的可憐。當然,更可憐的是她,某天一覺睡醒她居然發現,她好不容易喚醒的妹妹,再次一頭倒在了這個可惡的傢伙身上……
她開始認真地考慮,是不是為了妹妹違背一次她做人的原則,把這傢伙囚禁起來給妹妹養著開心,或者乾脆廢了他,看他還能往哪跑。
“喂,你怎麼樣?”衡虞思考著兩種方案的可行性。
“還好……”單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簡直心驚膽戰。
“我們快去看看昊昊吧,他和駱冰都中招了,有點不妙。”單語速飛快地說著,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她看著他的眼神,為什麼比過去更可怕了啊!!望虞救命!
望虞給兩人檢查著身體,看著單對姐姐懼若鬼神的模樣,很有些哭笑不得,以及心疼,但是又莫名覺得可愛。
單完全不知道望虞可怕的想法,他話音剛落,還沒有來得及跳起來逃之夭夭,就見地上挺屍的嚴邵天突然睜開了眼睛。
“咦?”他不由一怔。
緊接著就見嚴邵天反手一個禁錮法術便將“宿位”擒住,看起來已經被掏空的駱冰也一秒滿血,速度飛快默契滿分地將拘魂釘釘入宿位的命門。
天空上,譚家兄弟似乎早有準備,立刻將星宿鎖鏈降低了一些,把三人接到鎖鏈上。
單:“……”至少等等他啊!不管了!他大叫一聲:“昊昊我來幫你!”飛快地逃離衡虞身邊跑到了譚家兄弟的星宿鎖鏈上,並且堅決不想回去。
對於這個反轉,所有人始料未及,尤其是“宿位”。
“你們怎麼沒事?”她驚恐地望著嚴邵天和駱冰,因為太過激動聲音飈得尖利可怖。
“對啊你們怎麼沒事?”剛剛經受過灰氣折磨的單十分不服氣地問。
嚴邵天同情地看他一眼,好心解答:“自然是因為那個啊。”
“那個?”單問他。
嚴邵天點點頭,“對,就是那個。”
單羨慕嫉妒恨,“宿位”一頭霧水。
嚴邵天看她一眼,道:“你在下來之前,似乎沒有好好地做準備功課,我身上有點小東西,完全剋制你。”
不過“宿位”顯然不是單,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聽了只比沒有聽更加疑惑。嚴邵天沒有再跟她解釋,取出可以封印神修分神的盒子,將她從宿位的身體上收了進去,直到這時他們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她居然跟宿位的樣子差不多,也是一副枯槁的面容,又瘦又小,不知道什麼原因使她如此蒼老,過去他們見到的神修無不是年輕的面容和身體,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的。
伊莉雅那樣的強大身軀,在接受了神降之後都立刻死亡,宿位這樣一幅枯槁的身體,早在瘟疫進入她體內的時候便已經徹底死去,現在瘟疫從她身體中被驅離,她的身體生機盡去,風一吹,化作一捧飛灰消失在空氣裡。
嚴邵天將盒子收起來,看看旁邊的駱冰,其實他心裡也有點跟單相同的疑惑,他自己是因為金烏神火的原因才不畏懼灰氣,駱冰又是怎麼回事?駱冰去扶他的時候,他親眼看到灰氣侵入了他的身體,現在看他,卻跟沒事人一樣。
不過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下面,他設計的好戲已經達到了最高潮。
他和駱冰被“宿位”絆住,衡虞和單受傷在打坐療傷,鬼族紛紛中招躺倒在灰氣下,弗提亞亦是被灰氣幹倒,臨時組成的聯盟幾乎全軍覆沒,只剩下一個安菲站在鳳凰仙菍邊上和陳廉以及陳廉帶著的一眾喪屍對峙。
“恕我直言,這是我們東洲的東西,你們西洲的,還是不要來湊熱鬧了吧。”陳廉對安菲說,安菲冷笑一聲:“如果東西是在西洲發現的,我不相信你會因為是西洲的東西而放棄。”
陳廉嘆息一聲:“那就沒有辦法了,憑實力來取吧。”
附近已經沒有更多喪屍,他只能夠指揮著身後一眾喪屍向著安菲包圍,安菲毫不示弱,身後水幻身再次出現,舉起水瓶,對準了陳廉。
陳廉正要做什麼,突然,他瞳孔一縮!在他的面前,水幻身突然消失,安菲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陳廉定睛一看,就看見她身後,一個影子晃了晃,在陽光下顯出身影。
那不是別人,正是傳說中正身受重傷在九陰天宮休養的鬼王。
鬼王的出現,讓陳廉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對身後喪屍的控制權幾乎瞬間易主,鬼王冷漠地看他一眼,原本受他支配的喪屍撲上來毫不留情地將他撕碎。
嚴邵天在上面看到這個情景,不由眼皮一跳。那家夥果然是陰晴不定得很,上次提起陳廉的時候還一副感謝對方放他回來的樣子,現在不過因為他認定是自己東西的喪屍被對方染指了,就給了對方如此恐怖的死法。
弗提亞剛剛將身體裡的灰氣排出去,便看到安菲倒下的樣子,他不由一驚,看看鬼王,再看看天上巨大的幽冥飛船,猛地撲過去虛晃一招將安菲搶過來。
他深深地看了鬼王一眼,轉身飛快地離開。
他是陽光的化身,遁走的速度猶如光芒的速度,沒有人能夠追上他。
嚴邵天有點遺憾,安菲居然不小心中招了,可惜了他如此完美的劇本。
鬼王沒有攔著兩人離開,低頭去看地上的靈果……沒有靈果,鳳凰仙菍已經枯萎了,靈果不知去向。
他一驚,低頭仔細再看。他先前絕對沒有看錯,靈果一直都在,沒有被任何人摘走,就是在剛才他轉移了一下視線的功夫,靈果便沒有了。
想到剛剛只有安菲和弗提亞接近過靈果,他心中生出懷疑,難道是對方用了什麼手段,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了靈果?除此之外,似乎別無解釋。頓時,他心中生出一股無法遏制的怒氣。
逃走的弗提亞完全不知道自己背了鍋,只覺得這一次好不找到的鳳凰仙菍居然落入了陰險的鬼王手裡,簡直憤怒。
土行靈安靜地蜷伏在地下,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