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彰的這一句話讓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徐玄靈更是沒有想到一向忠義凜然的薛忠彰現在為突然替李從嚴說話,陳大柱在殿外的一番偷聽,也得知了是薛忠彰冒死救下的眾人,更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見到薛忠彰為自己說話,李從嚴抓著李茂貞的衣袖,繼續辯解說道:“父王,薛大人說的沒錯,兒臣確實是受了崔生矇騙,還請父王明鑑啊。”
薛忠彰繼續袒護李從嚴說道:“世子年少不更事,崔生為官老道奸猾,又常年待在世子身邊,難免會聽其讒言,放下過錯,下官還請岐王從輕責罰。”
這一連串為李從嚴開脫的話語,成了李從嚴救命的及時雨,李從嚴根本想不到薛忠彰會站出來替他說話,更不知道這一切只是因為李茂貞的恩澤。
李茂貞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既然有薛刺史為你求情擔保,本王就姑且相信你只是被崔生矇蔽,但是既然犯了錯,那就是犯了錯,不給你點教訓,日後本王不在還不知道你能作出什麼荒唐事,本王就先罰你閉門思過幾日,若是有所悔改再準你出來。”
薛忠彰的一番話本就讓徐玄靈有些難以置信,而李茂貞的話則是徹底讓徐玄靈無法接受。
李茂貞看見徐玄靈臉上一臉不悅的模樣,很顯然是對李茂貞的處罰不滿意,隨後說道:“本王倒給忘了,你義弟這傷怎麼說也是你導致,還不快給你義弟賠個不是。”
李從嚴聽後欣然起身,作出一副賠禮道歉的姿勢說道:“義弟,為兄愧疚,不明真相對你做了一些過分的事情,還請義弟既往不咎,為兄在這裡賠不是了。”
徐玄靈冷哼一聲,看樣子是全然不接受李從嚴的賠禮,李從嚴態度誠懇,李茂貞這罰也罰了,賠禮也賠了,也讓徐玄靈無話可說,徐玄靈只得氣沖沖的離眾人而去,陳大柱和馬蓮兒緊隨其後的追了上去。
等徐玄靈一眾人離開沒多久後,薛忠彰也向李茂貞告辭,離開了岐王府。
徐玄靈一瘸一拐走的衝忙,臉色並不太好,馬蓮兒趕緊上前攙扶著,心中也是不解,“我看薛大人不像是李從嚴和崔生那種人,怎麼突然會替李從嚴說話了呢。”
饒是徐玄靈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只知道這件事被李茂貞的輕言兩語便結束了,換來的只有李從嚴一句賠禮道歉和閉門思過。
薛忠彰此時從身後追了上來,步伐輕盈,徐玄靈只當是沒看見一般,熟視無睹的沒有理會薛忠彰,在他的心中以為正是由於薛忠彰的兩句袒護才導致了李從嚴處罰之輕。
馬蓮兒本來還想著停下來問清楚,誰知道徐玄靈自己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往前走,馬蓮兒又擔心徐玄靈只能跟了上去,也沒法向薛忠彰問個清楚。
薛忠彰嘆息一聲,也朝著其他方向離去。等快要到陳大柱家中時,陳大柱才將自己在殿前的偷聽的一番話告訴徐玄靈,徐玄靈又趕緊原路返回去尋薛忠彰的身影,馬蓮兒雖然想跟上去,可徐玄靈尋人心切,即使是受傷了一條腿,還沒等馬蓮兒趕上,徐玄靈便沒了人影。
陳大柱想的是雖然是薛忠彰救了他們,可他也替李從嚴說了話,這一來二去就算是扯平了,他卻不知道薛忠彰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甚至還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下徐玄靈的性命,這其中的關係早就已經是不對等了,徐玄靈到此刻才相信或許薛忠彰這番話或許是另有隱情。
見到態度漠然的徐玄靈走後,薛忠彰也放慢了腳步,他做這一切並不是想讓徐玄靈感恩,說到底也只是為了隴州和隴縣的百姓,更不需要他們銘記,只要他能救下徐玄靈那便夠了。
徐玄靈三人又連忙返回原處,不見薛忠彰的身影,四處尋找起來,終於是在薛忠彰還沒走遠的時候找到了他。
薛忠彰一看徐玄靈的模樣,對其來意也是知曉了半分,徐玄靈連續奔跑加上用力過度,那綁著繃帶的傷口處已經被染紅了,即使是這樣,徐玄靈見到薛忠彰後二話不說跪了下來,“晚輩愚鈍,自認為大人與李從嚴串通一氣,為其開脫,卻不想大人為了我已經是捨命相救,是在是有愧。”
鮮血一滴滴沿著繃帶低落在了地上,薛忠彰見狀趕緊的將徐玄靈攙扶起來,說道:“救你那也是薛某自願的,不需要你如此牢記,倒是薛某慚愧無德無才,既無法光復大唐,又不能給隴州百姓一片安居立命之所,若是小道長真是要感念薛某的恩德,還請替我善待隴縣的百姓,為他們多謀一片福祉。”
徐玄靈叩謝完薛忠彰說道:“薛大人放心,晚輩一定牢記於心。”
薛忠彰也是頗為滿意的笑道:“隴縣能有小道長是他們的福氣。”
趁著此時,徐玄靈也打算向薛忠彰問個清楚,究竟為何要幫李從嚴開脫,徐玄靈還沒開口,薛忠彰就說道:“薛某知道你想問什麼,即使是岐王知道是李從嚴在背後指使崔生,可你又沒有想過岐王的感受,岐王膝下無子,僅有李從嚴一個子嗣,就算沒了薛某幫他說話,就憑著你的幾句話和幾條人命就想讓岐王大義滅親?”
“人命恰巧是這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東西,義子與親子只差了一個字,卻是天壤之別。如果薛某當初沒能救下你,李茂貞也只會是不理不問,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薛某只不過是順手推舟送給岐王一份人情罷了。”
薛忠彰的話猶如醍醐灌頂般,將徐玄靈的困惑全部解答了,徐玄靈只怪自己為何沒能早早想明白其中的道理,要是自己能想明白,又何必去岐王府自討苦吃。
公道,在這亂世之中哪還有什麼公道,都已經是淪為不值一提的空話。
徐玄靈再三叩首,“大人言語言簡意賅,晚輩受益良多,大人若是不嫌棄,晚輩想尊大人一聲先生。”
薛忠彰大笑道:“先生,那只不過是讀書人互相用來自嘲的稱謂罷了。”
在這一聲大笑中,薛忠彰的身影慢慢的遠去,臨走之時對徐玄靈說道:“為官之道在民,而不在政。”
徐玄靈看著薛忠彰遠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忘懷。
百無一用是書生,薛忠彰猛然的想起自己又有多少年沒有拿過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