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回去的路上,經過翠屏山下的一片樹林,孤竹突然示意我停下。我隨他一起放輕腳步向前走,這才慢慢聽清林間傳來的打鬥之聲。
我們再走近些,悄悄隱在樹後,只見前方不遠處一群黑衣之人正和一個紅衣之人纏鬥。紅色劍光閃耀的剎那映出一張熟悉的臉——蝶少風。她的傷想必還沒有痊癒,此刻已漸漸落了下風,轉眼間臂上便挨了對方一劍。
孤竹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便對他點了點頭。
這一次,我終於看清了孤竹的那把劍,如一泓春水一束月光,看似飄逸柔和並不傷人性命,卻招招都是在剎那間將對方逼入死局,不帶一點花哨。不過片刻,場中形勢就已逆轉,黑衣人眼見不敵便迅速撤退了。
蝶少風一手捂著傷口靠坐在道旁的樹下,氣息稍定後才道:“你們或許會後悔救了我兩次的。”她垂著頭,暗夜裡看不清神色,只那一身紅衣讓人覺得彷彿要燃燒起來。
我還沒明白她說的意思,她已經站起身,唇邊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繼續說道:“捕獵者竟然被獵物所救,這世界上的事總是這般可笑,哈哈。”說完,她便那樣捂著傷口轉身離去。
她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大聲問道:“你既然不肯殺我,為何不肯告訴我真相?”
她沒有停下,一邊向前走一邊道:“你難道不知道殺手也有殺手的規矩?”
孤竹問我:“可要追她回來?”
我看著那個紅色的背影慢慢在夜色裡隱沒,終是搖了搖頭。究竟是誰想要置我於死地,此刻我沒有心情去管了,日後自然會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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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整個白天一直在客棧休息。到了夜間,這才再次潛入翠屏山。昨夜我們發現,那座奇怪的閣樓外圍暗藏著很多守衛,卻沒有任何人接近樓中一步,想必那裡佈置了很多機關。
我們自知沒有能力去挑戰這九域第一機關世家,只好想辦法讓對方自己開啟機關了。我對孤竹一點頭,然後向前門處走去。
計劃的第一步是,由我將莊中的注意力引到前門處,於此同時孤竹悄悄除去那座鐵閣樓邊的暗衛。我將血影珠浸泡後的鮮血灌入了一個瓶中,又給孤竹服用了用我的血製成的解藥,只要他將那個瓶子摔碎在閣樓下,附近的暗衛便會失去作用,即使有少數漏網之魚,相信孤竹也可以迅速解決,不被其他守衛察覺。
我在前門現身時,很快便有守衛過來圍攻。我將鮮血滴在血影珠上,馨香飄散,守衛立刻便一個接一個倒地。
我對著那些源源不斷趕來的守衛道:“今日我來這裡,只是想見見故人。”他們畏懼這秘術,一時也不敢確定我胡亂編的這些話的真假,於是只在外圍遠遠地將我圍住,讓人去莊內通報。
血影之術並不適合大範圍攻擊,並且無法長久堅持,所以必須儘快讓他們停下並且集中在周圍小的範圍內。而我最重要的任務是將這莊中的主人引出來,讓他不要發覺孤竹此刻的行動。
不多時,便看見一個男子走出來,眾守衛立刻讓出了一條路。此人想必就是鄧陵氏如今的家主鄧陵淵了。他看起來不到三十,一身簡單的布衫,顯得有些文弱單薄,真讓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已經統領鄧陵氏十年的人。
他走得很急,又在人群外停下,用一種很專注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我看著他奇怪的臉色,心裡不禁有些發虛。
他終於開口:“你是誰?”
我儘量平靜地與他對視,聲音裡帶了淡淡的傷感:“歲月匆匆,十年亦不過是彈指之間。況且莊主今非昔比,只怕已記不得年少的那些小事。”我當然不是什麼故人,不過他一輩子見過那麼多人,怎麼可能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只要拖延時間就夠了。
他似乎也變得不確定起來,抬頭看著滿天的星光,喃喃地道:“也快十年了啊。”他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唇角微揚露出一抹笑容。然後他低下頭來看著我,笑容變成了淡淡的迷惘:“你今日又為何而來呢?”或許是空氣中殘留的影馨起了作用,他將我當做記憶中的某個人了。
我含糊地答道:“不過是,偶然路過罷了。”
“路過啊。”他的聲音從風中飄過來,輕而淡。他慢慢從守衛們讓出來的路走進來,目光卻依舊定在我身上。
我心中發慌,害怕他再走近幾步,就會發現我是在騙他,但此刻箭在弦上,也只能硬著頭皮微笑。
鄧陵淵一步步走近,卻突然停在三丈外。他閉上眼用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輕聲道:“是我糊塗了,她怎麼會來看我。”他沒有再看我一眼,轉過身去冷冷地命令道,“抓活的。”說罷,大步向莊內走去。
我在他轉身的剎那就知道他已經看出我在騙他,只是奇怪他是如何突然發現的。我迅速劃破手腕,讓大量的鮮血被吸入血影珠中。瞬間濃郁的馨香彌散,守衛們紛紛倒地。
原本已經向內走去的鄧陵淵轉過身來,目光凜然地吩咐道:“換弓弩手。”
弩箭是血影花的勁敵,如果射程在影馨可以快速擴散的範圍之外,我就會全無還手之力。也許是當初進入鄭國公府太過於輕易,所以自己放鬆警惕、盲目自大了,此時面對那些寒光爍爍的箭頭瞄準自己時,我才覺得恐懼像一陣戰慄那樣瞬間傳遍全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