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被吸入韶華的手心裡,韶華的表情也漸漸從輕鬆變得凝重吧。
那求饒聲先是低沉,漸漸的變得尖銳,最後竟然成了聲嘶力竭。
這一切在外人看來似乎很漫長,但不過短短一瞬,韶華就收回了手,腳步有些虛浮,思慕一把扶住她。
思慕一臉擔憂,輕聲問:“沒事吧。”
韶華搖搖頭,站直身體,對思慕道:“我沒事。”雖說沒事,但臉上還是有些虛汗。
方復生問:“結束了嗎?華姨,已經收了那心魔了嗎?”
韶華笑了笑,看了看依舊面如死灰的林氏,“沒事了,只是她的命不長了。”
韶華一觸到林氏,就知道這心魔因何而來了,當時錢員外的死跟這林氏也有關係,所以錢員外死後,林氏日夜難安才生了心魔,因這心魔初生,又與林氏一體共生,初生之魔最是敏感,共工一來就隱了氣息,所以就算是思慕也一時沒有察覺。只是現在心魔雖除,但林氏也已經油盡燈枯,壽數也到頭了。
共工收了桃木劍,撫掌笑道:“不錯不錯,治病要對症,這種事就該你出手。”
韶華道:“沒事了,你叫府裡人進來吧。”
共工很注意儀表的抖了抖身上穿的道袍,喊了幾聲卻不見有人回應,倒是方復生道:“師父,慕哥哥還設了結界呢。”
共工立刻瞪向思慕,思慕一揮手若無其事的撤了結界。
共工這才重振精神喊了一聲,很快就有人回應,聽聲音來了一撥。
方復生機靈,共工看了他一眼立刻就去開門,果然門外浩浩蕩蕩站著一撥人,為首的是一對年輕男女。
共工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當先走了出去,對那對年輕男女作了個揖,道:“錢少爺,少夫人,你們可以進去了。”
錢少爺和少夫人一聽立刻衝了進去,林氏依舊昏死,幾個丫鬟七手八腳將林氏抬了出來。
錢少爺和少夫人最後出來,面色都有點不虞,錢少爺問:“大師,為什麼我母親還沒醒?”
共工知道也瞞不住,乾脆道:“邪祟雖然除了,但你母親的身體卻不可能再好過來了,最多還能活一個月。”
錢少爺的臉色頓時變了,一把拉住共工,“怎麼會這樣?”
共工皺眉道:“壽命已到,不這樣還能如何。”
一直沒吭聲的少夫人冷冷道:“大師,並不是妾身懷疑,只是口說無憑,如何能令我們信服。”
共工來到此地本就是為了避禍,冒充大師也不過是因為無趣,現在被人當面這樣質問,心裡頓時窩了火,臉也放了下來,冷冰冰道:“既然你們請我來,就該信我,否則請我做什麼?”
一句話將少夫人堵的沒話說,但氣氛卻越發的劍拔弩張。
這時韶華上前一步,走到錢少爺和少夫人面前,問道:“你父親去世時,為何沒有見過你們?”
兩夫婦一怔,錢少爺道:“我夫人孃家路遠,當時陪夫人回孃家探親。”
韶華繼續問:“林氏是你們生母?”
錢少爺臉上浮現一絲心虛,“是嫡母。”
韶華挑眉道:“難怪。”兩夫婦顯然被這不屑激到,錢少爺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韶華淡淡道:“你母親瘋癲之症怕不是這幾日了吧,最少也有半年了。”
錢少爺一聽,臉色更差,少夫人上前一步,“你胡說八道什麼?”
韶華目光向他們身後的小廝丫鬟略略一掃,那些小廝丫鬟紛紛低下頭。
最後目光轉到錢少爺身上,那目光太過凌厲,嚇得錢少爺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接著,韶華看向少夫人,一伸手握住了少夫人的手腕,少夫人整個人都縮了縮,韶華瞬間就放開手。
韶華道:“你們嫡母日子不多了,盡寫孝道吧。”
不管是錢少爺還是少夫人,竟然都不敢再多說什麼。
共工心裡暗笑,又咳嗽兩聲,道:“酬勞方面......”
錢少爺忙道:“酬勞絕不會少,這就奉上。”說完立刻命小廝送來酬勞。
韶華一看,這共工和司徒慕一樣黑,五百兩的銀票。
共工收了銀票喜形於色,顛顛的一馬當先走了。
韶華在心裡嘆了口氣,也牽著方復生,和思慕一起離開。
出了錢府,思慕才問:“發現什麼了?”
韶華笑了笑,“原來天道在這等著我。”
思慕沉聲道:“究竟怎麼了?”
韶華冷笑兩聲,道:“先回去再說。”她將手主動伸給思慕,思慕一怔,下意識的去接,一觸之下韶華手冰冷。
雖然著急,但思慕牽著韶華的手還是在街上走的不疾不徐,甚至像是閒庭信步,但一回到風水館,思慕就直接將她扶進了房中。
思慕讓韶華在床上躺好,共工也走了進來,韶華靠在迎枕上,問:“你早就知道了吧。”
共工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不錯。”
韶華道:“你也看出其中蹊蹺了?”
共工喝了口涼茶,不置可否。
思慕道:“究竟怎麼回事?”
韶華道:“錢少爺和少夫人都有心魔。”
思慕一驚,韶華道:“這世上最不易生出的便是心魔。”
心魔是因欲而滋生,可能生出心魔者可說萬中無一,若非如此,這六道怕是遍佈心魔了。
司徒仁信能生心魔,韶華還覺得有這可能,但林氏也生心魔,韶華就已經開始懷疑,直到見到錢少爺及其夫人,就連他們也隱隱有心魔滋生的跡象,這就實在是奇怪之極了。
思慕道:“你懷疑這件事跟司徒慕有關?”
韶華道:“不是懷疑,只有他有這個能力。”
思慕道:“他這麼做是要做什麼?”
韶華和共工對看一眼,韶華沉聲道:“他瘋了,他要毀掉人間。”
思慕的表情一下凝重起來,若是人間被顛覆,妖界又豈能倖免,他身為妖主,絕不能坐視不理。
共工道:“若不是上次他被重傷,應該也不會想到這種損招。”
韶華對共工努努嘴,“給我倒杯茶來。”
共工倒了杯茶遞給韶華,韶華剛要接,就被思慕攔了下來,“不能喝,涼了,我去給你換一杯。”說完就端著茶杯走了出去。
韶華道:“加點糖。”
思慕柔聲道:“好。”
思慕走出去後,共工道:“你現在是把他吃的死死的。”
韶華沒回答,只是道:“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除去那麼多心魔。”
共工道:“我現在能力跟你也不相上下。”
韶華沉聲道:“讓我先看看現在的情形,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的。”
共工直接跳將起來,“哎哎,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韶華見他的模樣好奇又好笑,道:“放心,不會要你的命。”
這時思慕端著糖水走了進來,韶華接過喝了幾口,道:“我睡一會,晚飯時再叫我。”
說完又對共工道:“今天大賺了一筆,你難道不準備請個客?”
共工抿嘴道:“好好,省的被你唸叨。”
思慕扯過被子,一臉心疼道:“好好睡吧。”
韶華的確是累了,頭剛沾枕睡意就湧了上來,這一覺倒是睡得黑甜。
一直到日落時分,她才醒了過來,稍稍收拾,一打開門,思慕就守在門外。
思慕本來一臉沉重,但見到韶華的瞬間,嘴角就揚了起來,“餓了嗎?”
韶華點點頭,道:“餓了。”
思慕上前握住她的手,“走,共工和復生剛出門去訂位,我們也去吧。”
一路上思慕都牽著韶華的手沒有鬆開,韶華隨著思慕走到依舊熱鬧的大街,她的眼睛在那些路人身上一一掃過,越看越是心驚,天道是真的瘋了!
韶華的心越來越沉,最後如墜冰窖。
共工訂的酒樓就是悅來酒樓,只看到這個牌子,韶華的心就隱隱作疼,她想起義兄吳彪,想起他們義結金蘭時的場景,還想起老柴,想起和她一起生活在這裡三年的那些妖族。
酒樓裡依舊有說書人,方復生愛聽,所以共工就選了離戲臺最近的桌子,思慕和韶華到時,正是華燈初上時,酒樓裡很熱鬧,方復生正捧著臉聽說書聽得津津有味。
等他們落座,方復生才看到,開心道:“華姨,你好些了嗎?”
韶華微笑道:“沒事了。”
說完轉向共工,“菜都點好了?”
共工道:“就等你們來了。”說完換來跑堂,吩咐上菜。
韶華道:“點壺酒吧。”
共工也應了下來,點了酒樓裡最好的酒,除了方復生,三人都斟了一杯。
韶華舉起酒杯,“喝一杯吧。”
共工卻沒有舉起酒杯,韶華道:“怎麼,還要置身事外嗎?”
共工嘆了口氣,終還是舉起酒杯,三人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時菜也陸續上了,韶華道:“這說書人可沒老柴說的好。”
方復生道:“老柴是誰?”
韶華笑道:“是我一個朋友。”
方復生驚訝道:“華姨以前也在這裡住過?”
韶華給方復生夾了一筷子魚肉,“住過,住了三年。”
方復生好奇,又陸續問了好幾個問題,韶華也都一一回了,因為有個孩子,這餐飯倒吃的還算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