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的瞬間,藍橙用力捂住嘴,發出嘔吐的聲音。
朝門看了一眼,他咬牙靠著牆壁移動,向著與臨生房間相反的方向走去。漸漸地,房間終於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全身的壓力一下子鬆脫,他猛地彎下腰鬆開手。
大量黑色的血,猛然從他的口中溢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手心裡,也殘留著大片鮮血的痕跡。
“……都叫你不要勉強了。”黑暗中,傳來溫柔的少女聲音,是鏡月。
“沒有辦法,就算離死不遠,該做事情還是要去做。”藍橙笑笑,接過了鏡月遞來的手帕。
“別這麼說,時間還是來得及的。根據靜風學長的計算,只要你不進行激烈的戰鬥,安斯帕瑟的比賽絕對能撐過去。”
“但是……我連跟累贅說話的時候都要拼命打起精神。我的意志果然還是不夠堅強,身體的極限明明還沒有到,知道真相以後卻一下子就撐不住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很多嚴重的疾病,患者最後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自己病情活活嚇死的。”
“我怎麼能跟普通人相提並論?”
藍橙的話,讓鏡月露出些許無奈的神色,她嘆了口氣:“如果老師沒有瞞著悠司把記憶還給你,你也就不會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吧。”
“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也沒用。現在時間這麼緊迫,我是不可能回學院接受治療的,但是與記憶比起來,這些犧牲還是值得的,我再也不需要跟悠司那個混蛋玩捉迷藏,也很清楚接下來要做的每一件事。”
“他也有他的難處,他不想讓你太辛苦,你應該明白的。”
“是啊,我明白,所以他就被安斯帕瑟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藍橙冷笑,“還要多虧變態把記憶還給我,否則現在他深陷困境,又沒人知道他的計劃,如此被動的我們該怎麼辦?!”
鏡月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安斯帕瑟的比賽,要不要我替你去參加?萬一你在賽場上……”
“不用,既然靜風學長說我還沒到極限,那目前身體的反應就是因為我的意志薄弱所造成的,不能被它打敗。而且,當初你進學院的時候,我們就說好不會把你捲進無關的戰爭。我會遵守諾言,你不用管這些事。”
“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想要幫助你!”
“說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藍橙的語氣十分固執。
“你……”鏡月咬牙,“難怪夏露露說你是個無情的男人,你就這麼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好意嗎?”
“我既不接受好意,也不會回報好意。我不需要這種虛幻的東西……算了,不談這個了,”面對鏡月微微憤怒的樣子,藍橙轉開了話題,“如果你不願意做一個單純的旁觀者,有一件事麻煩你去做。”
“什麼?”
“是這樣的……”
藍橙說著,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交談變成了竊竊私語,接下來的內容,除了談話者本人,沒有人再能聽見。
***
那天的談話過後,臨生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藍橙,似乎在避開他。
不知道學長是故意避而不見,還是真的很忙,或者是怕自己再會跟他打聽什麼事,總之那天以後,臨生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酒店的設施非常完備,就算這段時間裡沒有任務,也不會讓人覺得無聊。學院的聯絡點能滿足大家的各種需要,擁有如此高階的住宿設施也不足為奇。
讓臨生驚訝的是,這間酒店,居然也是安斯帕瑟的財產之一。
除了聖塔羅學院之外,凡界露米納斯提的所有聯絡點都是他出資建造的,與之相關的一切設施也都是他出錢買單。要在世界範圍內構建這樣一個完備的機構,這是臨生這等窮鬼完全想象不到的大手筆。
所以,安斯帕瑟在金錢方面非常大方,而且為前往凡界淨化負念的學院成員提供了完備的生活條件。在這些方面,他確實不盈餘力,應該算是一個合格的理事長。
有錢人嘛,在家人面前脾氣奇怪一點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臨生不明白,安斯帕瑟明明對學院這麼負責,為什麼要如此殘暴地對待他?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覺得,自己身上出現生命之光的原因,以及安斯帕瑟在拼命尋找的“他”,就是問題的焦點了。然而,任憑他想破腦袋,都沒辦法找出其中的聯絡。
此外,知道了賽頌的真實身份,也完全沒有解開他的疑惑。
在來到學院之前,他和那個人根本沒有交集,壓根就不認識。他也曾希望能再次夢見那個呼喚賽頌的傢伙,但不知為什麼,之後的晚上他居然一直都沒再做夢,每天都一覺睡到天亮,氣得七竅生煙。
是說,他還真衰啊!主觀上智商不夠也就算了,客觀上居然還處處不走運!
在等待比賽的日子裡,除了無所事事的臨生以外,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鏡月繼續與官方交涉,企圖得到更多悠司的訊息;萊維則要和留守學院的白維保持聯絡,此時的學院裡,針對推翻安斯帕瑟的行動已經開始了秘密準備。
很快,比賽的時間和地點也確定了。
前來通知的人還帶來一條附加資訊——安斯帕瑟說,允許臨生最後一個上場。
也就是說,只要學院這邊能贏下前兩場,臨生就算輸得再慘也沒關係。這個訊息讓臨生松了一口氣,藍橙他們都不把他當成一回事,所以為了奪回悠司肯定會拼命去贏,他只要最後上場裝裝樣子就行了。
雖然聽起來很丟臉,但人就是要勇於面對現實嘛!當初競技賽時候的失控場面肯定不會發生了,身為資質超爛、咒文不熟、缺乏實戰經驗的弱雞,他蘇臨生到了哪裡都只有捱打的份。
比賽前夜,臨生窩在沙發裡看電視,總體來說還是很放鬆的。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告訴他其他兩場比賽的出戰者是誰,也沒人教他明天要怎麼打,大家顯然又把他摒棄在正事之外了。
唉,真是既悠閒、又寂寞的生活啊。
正當臨生這麼想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這麼晚了會是誰?帶著一臉問號,臨生裹上睡袍急忙跑過去。然而,在打開門的瞬間他大吃一驚:“……你?你怎麼會……?!”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他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人。
第二天,比賽準時開始。
賽場位於一片森林之間的開闊地,近似足球場大的地方劃出了幾道白色的線條。令人驚異的是,這片森林完全是室內的,溫度也已經被調節到最適宜的標準,完全感覺不到室外的寒風瑟瑟。
遠遠隔著開闊地,站在那邊的是兩名面具少年以及一群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傭。而身為這場比賽的始作俑者,安斯帕瑟本人西裝革履,正坐在一張鋪著白桌布的圓形小餐桌旁邊,悠閒地喝著紅酒。
男傭們圍著他恭恭敬敬地站成一圈,儼然一副闊少出巡的場面。
這樣的情景讓臨生一頭黑線,相比之下他們這邊真是寒酸透了——今天到場的依然是藍橙、鏡月和萊維,大家都穿著普通的校服。雖然校服款式也是西裝,但是跟那邊奢華到閃瞎眼的安斯帕瑟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
臨生在想,藍橙學長肯定會出戰,那麼剩下的選手會是鏡月學姐還是萊維呢?
就在這時,安斯帕瑟抿完最後一口酒,不緊不慢地拍了三下手。
頓時,他的身後響起一陣隆隆的聲音。
大量煙霧從森林深處冒了出來,飛揚的塵土嗆得人鼻子發癢。在飛沙走石的迷霧中,臨生依稀看見有什麼東西正從森裡緩緩升起,那個東西又高又大,黑漆漆的,像是某種奇怪的圓柱體。
數分鍾後,煙霧終於漸漸消散。當看清那個東西的時候,所有人都囧囧地冒了一頭黑線。
出現在森林裡的,居然是一座高塔!
更讓人無語的是,高塔頂層的陽臺上,悠司正在起勁地向這邊招手。
他不知道穿了什麼亮閃閃的東西,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惹眼。那時被安斯帕瑟揍得奄奄一息的模樣已經完全消失了,他看著賽場那邊的同學們,興奮地大聲喊著:“喂~~~大家~~你們要努力為我而戰啊!我被關在高塔裡好害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