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整個週末都沒有回來,星期一我收到了他的電話,六月,即將畢業,他要在學校準備論文答辯。南佳對學業的重視我完全明白,他就是這麼一人,在各方面都要較真兒,可選在這麼個時候和我說要住學校,我難免還是會多想。整個星期天,我守在家裡哪都沒去。我是個挺怕孤獨的人,所以我的空窗期一般不會超過一個月,只要這棵數倒了,我便會馬上奔進森林移植下一棵。可在還有BF的時候,我寧可守家裡對著電腦,也不會去PUB玩。開啟QQ,無數個群立刻交相呼應地響了起來。其中一個叫青蛙集中營的群裡,哥們兒在討論寂寞難耐時你會怎麼辦。群裡氣氛那叫一個熱火朝天,大家獻計獻策儼然管理學常說的頭腦風暴法。有的說出去耍唄,沒準就能碰上段豔遇,有的說看G片,尋找一下熱戀期的感覺,還有的直接開始在群裡尋找影片物件,用行動表明他正在寂寞難耐中。我一看我也不能閒著啊,這群加了有一個多月,我基本沒說過幾次話,天天都是看著別人聊。就這,群主都沒踢我,所以我決定今天也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指尖敲打鍵盤,回車。群對話方塊裡多了一行字——看恐怖小說。我特真誠,絕對的,看看我書架上那一排排封面基本不敢外露就連脊側作品名都設計的幽暗飄忽的書籍就明白,我是懷著一顆多麼赤誠的心在給群裡的哥兒們出謀劃策。我那五個字就跟葵花點穴手似的,俯一出場,群裡一片啞然。我覺得肯定大家是被我震住了,畢竟這年月像我這麼有追求有理想還能靜下來看書的年輕人是多麼值得敬佩啊。三十秒鐘之後,我終於得到了回應——您被管理員請出此群。我算明白了,這年頭就不能說真話!週一上班,剛進辦公室,胡濤就使勁衝我眨巴眼睛。他是今年和宋瑾雨一塊招進來的,歲,和我一樣跑業務。我覺得這傢伙就是小孩兒一個,愛玩的要命,典型的還沒有從校園人轉變為社會人。“老闆讓你一來就他辦公室。”胡濤很同情的向我傳達。若放往常,我肯定一副大難當前的鬱悶樣。可就在星期六,我見識到了真正的資本家,醜惡的壓迫者,所以我拍拍小胡同志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其實,我們老闆,是個好人。”然後扔下基本已經石化在風中的孩子,步履輕盈地走進了辦公室。不知道是思想解放了還是觀念轉變了,反正劉赫現在我眼中帥得不行,哪哪兒看著都順眼,就說那襯衫吧,板板正正線條流暢,再說人家那五官,那真是英俊瀟灑雙眸有神。再看那嘴……“你這是在拼命記住我最後的模樣,以便日後緬懷?”劉赫被我過分熱情的目光刺得直皺眉。“不是不是,呵呵,這不大週一的我神清氣爽精神抖擻嘛。”我連忙調整下狀態,然後露出燦爛的微笑,“胡濤說老闆找我?”劉赫奇怪的看了我半天,才說:“週六那生意談的怎麼樣?”“啊?哦。”別看就簡單兩個字,其實那是我大腦在飛速運轉的訊號,“老闆哪,那個公司我仔細考察了一下,實在不具備成為我們長期客戶的潛力,公司不大,像複印機那種大件也不能天天需要,況且……”主啊,原諒我的不誠信吧。李天嶼那公司確實不算多大,不過如果小到各種筆啊打印紙啊大到傳真機掃描器啊都找我們公司供應,那也是個筆不錯的長期買賣。但問題是我確實不願意再和那家夥有啥瓜葛。你要問具體原因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也不知道為啥我一到了他面前就條件反射般地失去了平日裡的雄風,活得那叫一個憋屈。打個比喻,他就像只家貓,我就是個耗子,他不缺吃不卻喝也不愛吃耗子,但就喜歡拿爪子在可憐的老鼠那嬌嫩的肚子上揉來揉去,看著老鼠在地上左滾一圈,右滾一圈,還跑不掉。天哪,我怎麼能描述得如此精準呢。我甚至現在還能感覺到肚子上那戰慄的觸感。“咳,”劉赫輕咳打斷了我的思緒,估計是不忍心看我俊俏的臉龐在短時間內變換各種表情,“你的意思是這客戶不用發展了,對吧。”“對對,不能給公司帶來利益的咱怎麼能要呢?”我猛點頭。“那活動經費呢?”劉赫斜瞥了我一眼。“這呢這呢。”好在我早晨想起來翻了翻短褲的兜,這才沒把活動經費給忘了,“全在這呢,八百二十七,我一分都沒貪汙。”我動作麻利地把一沓鈔票恭敬地遞到老闆面前。“你花一百來塊錢和客戶談生意?”劉赫嘴角抽搐,看得我這個脊背發涼啊,別再不留神把老闆的暴力傾向給激發出來了。我連忙解釋:“哪能啊!我花了二百多呢,後來刮發票又中了一百,我都沒敢留,這不全交公了!”劉赫忽然給了我一個微笑。但我怎麼看都覺得那像怒極而樂:“你還敢當著客戶的面刮發票?”這時候說實話那就是傻子。我立刻露出受傷的表情:“老闆你也太那啥了,我能幹那事兒嗎,是把客戶送走之後我才刮的。你相信我,公司形象在我這那就是第一位的,神聖不容侵犯。”劉赫懷疑地盯了我有半分鐘,然後擺擺手:“你先出去吧,大週一的就被你弄得腦袋疼。”我奇怪的退出了辦公室。想不明白老闆為啥會腦袋疼。我工作多賣力啊我,碰到我這麼敬業的員工你老闆還有啥愁的呢。老闆腦袋疼的原由我在下午的某個時刻忽然領悟了。我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公司形象在我這那就是第一位的,神聖不容侵犯。恩,那我週六那天穿的啥來著……米奇的公司形象……老闆,我對不起你!這兩個禮拜過得很平靜,好象是償還那個週末的烏煙瘴氣似的,我什麼破事兒都沒再遇著。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對,暴風雨前的寧靜。所以當我隔了半個月又再次接到南佳電話的時候,我就覺得要下雨了。南佳約的地點是我們常去的一個咖啡廳,環境幽雅安靜,很適合談心。恩,我就覺得南佳是找我談心去的,所以我做好了受教育的準備。南佳比我先到,在靠家落的一個僻靜位置。巨大的植物盆栽將一個又一個的雅座分隔開來,不會太閉塞,卻又掩蓋的恰倒好處。我向他走過去,卻一點沒有約會的喜悅。一來,我怎麼都覺得今天得攤牌,二來,他現在穿的女裝。原諒我,我就是沒法欣賞他那一身美麗的裝束和飄逸的秀髮。你說一假髮做這麼逼真幹嘛。南佳要了杯咖啡,我則是萬年不變的西瓜汁。沒辦法,咖啡那味道聞著是香,可我就是無福消受,每次喝完都困的要命還死活睡不著。“答辯怎麼樣?”我先來了個無關痛癢的話題。“還行。”南佳輕輕點頭,他就是這樣,從來不會說好或者差。“什麼時候回我那兒?”我特意把語氣放輕鬆,希望事情不像我想象的那麼糟。“你就別和我裝糊塗了。”南佳笑,一瞬間風情萬種,“其實梁涼你比誰都明白,你精著呢。”我一口氣喝掉半杯西瓜汁,然後覺得心裡順暢點了,才看向南佳:“我真想和你處長,真的,過日子那種。”“我知道。”南佳點頭,挺真誠的看著我,“你自己可能都沒發現,你特愛照顧人,和你在一塊有時候會讓我想起以前在家的日子。你對生活的熱愛讓人羨慕。”“那為什麼?”我徹底不明白了,日子不就得這樣細水長流嗎,橫是不能天天跟冒險片似的。南夾用勺子攪拌著咖啡,低下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聽見他平緩地說:“我有時候會想,如果你身邊的不是我而是別人,你會不會也一樣把日子過得這麼生活。”說到這裡南夾抬起了頭,看著我的目光很清朗,“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最後的結論是,你要找個人過塌實日子,至於這個人是誰,並沒有差別。”我覺得南佳把我給繞進去了,他說的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我一時半會又找不出來。這時,背後隔著盆栽的另一桌女人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我今年就碩士畢業了,我有我的追求我有我的事業,難道我讀了這麼多年書就為了畢業和你結婚天天伺候你?你不覺得你太大男子主義了嗎?我已經受不了你了,我根本感覺不到你愛我,你從來沒有哄過我甚至沒給我送過一回花!對,你是給我大把大把的錢,那有什麼用呢,我和你在一塊又不是為了你的錢!如果你還抱著那可笑的想法,想找個能給你做飯洗碗捏腰捶腿週末還為你那群狐朋狗友伺候牌局的老婆,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除了到農村買個媳婦兒,不然你就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吧!”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還低頭攪拌咖啡的南佳,我很慶幸自己是個同志,並且找到了一個如此文靜的BF,思及此,我更不想放手了。把後半杯西瓜汁也倒進肚子,我總算明白了南佳的意思。他的話總結起來就兩點,第一,我並不是非他不可,第二,我最愛我自己。但我覺得他話說的不對,起碼不全對,於是我盯著眼前已經空了的杯子,低低的開口:“我並不是和誰都能這麼過日子的。就像來這裡,我從來都不會喝咖啡,要選,也只會在果汁裡選,你明白麼?”我這話的意思就是想告訴南佳,我並不是和誰都能搭伴,之所以選擇他,就是因為他能給我想要塌實過日子的衝動。可南佳聽完只是輕輕地放下調羹,然後冷冷地看向我:“我不想做西瓜汁。”群眾們,看見了吧。我就是個絕對的反面典型,用自己的血與淚摸索出以後可能惠及千萬同志的寶貴經驗——千萬不要胡亂打比喻。南佳騰地起身,二話不說轉身就想往外走。在這個瞬間我忽然好象通靈了一般,渾身猛得一激靈,第六感告訴我如果今天我錯過了南佳,那後半輩子我肯定再也找不來這麼好的BF了。有時候第六感是很準的,於是我也顧不得什麼場合面子,伸手就去抓南佳的衣服。一切的發生就在一剎那,我錯誤的估計了南佳離去的速度和下手的位置,於是……啪——南佳這巴掌打得絕對有力度,我敢肯定我的右臉已經泛起美麗的紅暈。啪——等一下!怎麼又來一聲?我站在那身體一動不動,可大腦在飛速運轉,清醒的痛神經告訴我剛才那第二聲不是絕對不是從我臉上發出來的。猛地回頭,果然,身後剛才痛斥的美女已經站起,擺著和南佳一樣的姿勢。再看那桌可憐的男人……汗,一張熟面孔。打人者們一副你罪有應得的姿態全速離場,諾大的咖啡廳就看我們兩位大眼瞪小眼的對視著。我覺得李天嶼應該感謝我,因為我幫他分擔了全場看熱鬧視線中的80%,誰讓我手裡還抓著南佳的假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