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常在?”
康熙眉心一皺?差點兒沒有想起來。
李德全瞧見, 趕緊彎著腰上前小聲道:“萬歲爺, 是在青竹樓當時欺負了溫貴人那位。”
關於第一次去青竹樓見著溫貴人的場景康熙還是有印象的,也順勢的想起了那位蘇常在。
搭在龍椅上的手指點了點, 冷眼瞧著跪在地上的寧貴人:“這話如何說起?”
寧貴人剛要張口,又見萬歲爺一把拍在龍椅的扶手上:“若是真的還有一人的話,赫嬪當時怎麼不說?”
十一阿哥的死, 就算赫嬪緊跟著去了,康熙想起來還是覺得膈應。
這麼長時間來,身邊的人誰都不敢提這件事,寧貴人倒好了非要往萬歲爺的傷口上撒鹽。
李德全覺得寧貴人在自己作死。
但寧貴人卻不在乎, 她最討厭的就是蘇清秋那般嬌柔的討厭模樣,這次逮到機會勢必要弄死她不可。
“萬歲爺,嬪妾並非胡說八道。”寧貴人給自己壯了壯膽子, 有理有據:“這些都是赫嬪娘娘身邊的翡翠親口告訴嬪妾的。”
翡翠關押在審刑司,宜妃都沒撬開赫翡翠的嘴,不用想都知道寧貴人廢了多大的勁。
康熙聞言,瞧著寧貴人的眼神更冷了不少。
過了會扭頭朝李德全道:“去將翡翠帶上來。”
李德全行禮出去了,屋子裡安靜的只有炭火時不時燒裂的啪啪聲。
***
一個時辰之前
儲秀宮 麗景軒
秀蘭去御膳房取了晚膳回來。
冬日裡風雪交加,冷風一吹就能讓人渾身一個激靈。
秀蘭將膳盒換到左邊,舉起凍的發紫的右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
縮了縮身上並不保暖的棉衣, 一路小跑著去了麗景軒。
嘎吱一聲推開大門,屋子裡一股嗆人的煙味湧出來,秀蘭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將食盒放在桌子上, 朝裡面喊了一句:“主子,該用膳了。”
等她將飯菜都擺好了,屋子裡面還是沒有動靜。
深深的嘆了口氣,往內殿走去,穿過一道門簾一眼就瞧見跪在地上的主子。
蘇清秋神態殷勤的跪在佛像前,瞧那模樣像是正在撿佛豆。
撿一顆念上一遍經,一下午過去了也就撿了小半碗。
瞧見秀蘭來了,蘇清秋就像是沒看見一般,嘴裡依舊念著佛經。
秀蘭只得上前哀求道:“主子,再不用的話飯菜就冷了。”主子不受寵,麗景軒的奴才們都被內務府調走了,之後派了兩個新來的宮女。
兩人加起來還沒秀蘭大,這麼冷的天提膳這樣的力氣活便只能她來做。
蘇清秋聽到這,才扶著秀蘭的手站起來。兩人來到外間,只見桌上擺著一碗米飯,一碟子冒油的豬肉,一盤炒的發黃的素菜,還有一碗冷了的湯,上面零星的飄著點油末子。
蘇清秋神色不變,坐下來就舉起筷子拿起碗。
秀蘭看這菜卻默默的低下頭,低聲咒罵:“御膳房的人也太不是東西了。”見主子失寵,御膳房的人便看人下菜碟,送到麗景軒的飯菜還不如宮女的。
蘇清秋夾了一筷子發黃的素菜,聽聞卻淡淡道:“不是御膳房做的。”
御膳房的人沒那麼大的膽子,她就算是已經失寵了可好歹也還是個常在。
“那是有人吩咐的?”秀蘭一臉納悶。
“還能是誰?”到嘴的飯菜沒油沒鹽極難入口,可蘇清秋卻吃的毫不變色:“左不過是延禧宮的,整個後宮就屬她看我最不順眼了。”
“溫貴人?”秀蘭剛想問,卻聽見門外發出的聲響。
剛轉過頭,就見門發出吱嘎一聲,隨之湧進來的是滿室的風雪。
秀蘭嬌呵道:“是誰?”
蘇清秋放下手裡的碗筷,鎮定的瞧著門外。
推門而進的是一個身穿斗篷的女子,身形高挑,帶著斗篷後面的帽子瞧不見樣貌。
她看見屋子裡的人,又吱嘎一聲將門關上了,向前走了兩步,面對蘇清秋將頭上的帽子放了下來:“蘇小主。”
帽子下面的那張臉模樣只是清秀,瞧著五官來看年歲也不小了,開口說話的聲音有股獨特的沙啞。
“姑姑是?”
蘇清秋表面上鎮靜,但放在桌下的手已經悄悄的捏的緊緊的,這人瞧著她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一切,給她一種陌生的壓迫感。
“奴婢是來救蘇小主的。”這聲音乍一聽倒不像是女子的聲音,有股獨特的沙啞好像能穿透風霜。
“姑姑是什麼意思?”蘇清秋站不住,雙手扶著桌面站了起來:“我在這好好的,如何要你來救我?”
那人眼中帶著嘲笑,明明年歲比她大不了多少,一雙眼睛像是看遍了風雪:“寧貴人已經撬開了翡翠的嘴。”
她這一句話說完,滿眼趣味的瞧著蘇清秋,像是要仔細的瞧著她的眼神變化一般。
果不其然,蘇清秋沒有辜負她的期望。
原本還算是淡定的臉立馬驚慌失措起來,整張臉都慘白,立馬沒了血色,抖著牙齒哆嗦道:“然……然後呢?”
“寧貴人現在已經是在去養心殿的路上。”那人眨了眨眼睛,又從手裡摸出一塊牌子放在桌面上:“奴婢話說到這,至於蘇常在接下來如何,還得看您自己了。”
那人說完,重新戴上斗篷出去了。
留下蘇清秋一個人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桌面上的宮牌好久沒有回過神來。
還是秀蘭將她喚醒:“主子——”
蘇清秋清醒過來,臉色大變,趕緊抓起桌面上的牌子推開屋子往前走,秀蘭連忙追上去:“主子,您要去哪啊?”
“慎刑司——”
秀蘭跟在蘇清秋身後,兩人穿著斗篷帶著帽子,一人手裡拿著個食盒,站在了慎刑司的門口。
才剛往前走一步,站在門口的侍衛就舉起手裡的刀:“這裡是慎刑司,不準亂闖。”
秀蘭跟在蘇清秋身後,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就見蘇清秋低著頭,拿出剛剛那人放在桌面的牌子舉起來:“大膽,我們是翊坤宮的。”宮牌一亮,守門的侍衛連忙跪下來。
“奴才該死。”
蘇清秋收起宮牌,沒人瞧見那雙微微顫抖的手,故意低垂著聲音道:“起來吧,娘娘派我們進看看儲秀宮的那位。”
那侍衛連忙殷勤的將兩人往裡帶:“在在在,人在那,姑娘們往裡面走。”
蘇清秋帶著秀蘭走進去,後者將手裡的食盒放在那人手裡,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香囊悄悄塞給他:“這是我們娘娘賞給你們的,冬日裡冷,喝點酒暖暖身子。”
那侍衛一瞧,樂的雙眼一眯,彎著腰再三的謝恩,就提著酒出去了。
關押翡翠的地方在最裡面,蘇清秋一路垂著腦袋進去的,但看見翡翠的時候也還是忍不住的心下一顫。
宜妃娘娘說是不用刑罰,但卻可的勁兒的折磨翡翠,冬日裡這麼冷的天,關押翡翠的地方沒有被子,只有身下的一點破毛草,翡翠一身單薄的衣服,渾身上下用草圍著,縮在角落裡面發抖。
整個牢房,乾乾淨淨的,除了一個破了口子的碗,什麼都沒有。
翡翠聽見聲音,連忙抬起頭往她那瞧,看見蘇清秋的時候,渾濁雙眼輕輕一轉:“蘇…… 蘇常在?”
她渾身上下就一件單衣,看見蘇清秋就像是看見了救星,連忙爬過去:“蘇……蘇常在,救救奴婢吧。”兩個月來非人的折磨,翡翠從原本得臉的宮女變成現在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宜妃娘娘不給衣服穿,看樣子也不給飯吃。
翡翠的一張臉已經瘦成了皮包骨。蘇清秋臉色閃過一絲不忍,但那一絲絲的不忍很快的就消失了。
她低著頭,從秀蘭手裡拿過食盒,將裡面的飯菜一樣樣的擺出來:“我不過是個無寵的常在,能來看你還是扮作宮女才能進來,實在是沒有能力救你出去。”
燒雞,老鵝,豬頭肉,剛做好的大肘子。
對於兩個月來吃的不如豬狗的翡翠,這些飯菜一出來就粘住了她的眼。
饒是喉嚨裡不停的咽口水,手卻一動不動,眼神謹慎的瞧著蘇常在。
蘇清秋當做沒看見她眼中的懷疑,最後將食盒最底層的酒拿出來,一前一後擺了兩個杯子。
當著翡翠的面,將酒倒入杯中,倒滿之後,將其中的一杯放在翡翠的手心,一杯拿在自己的手裡。
蘇清秋道:“翡翠,這兩個人來因為不能救你我一直都良心難安,今個才來見你也只能帶點吃的喝的。”蘇清秋語氣淡淡的,說完之後舉起杯子一口喝下。
“原就是我對不住你,還請你莫要怪我不能救你出來。”
蘇清秋語氣可憐神情激動,這句話說完之後又連著倒了三杯酒喝下去,秀蘭在一邊勸,就是勸不下。
最後一杯,蘇清秋舉起往翡翠手上的酒杯碰了碰:“你要是不怪我,就喝了這杯酒,欠你的恩情,我來世再報。”
翡翠瞧著面前的酒杯,白色的青花瓷杯子,裡面裝滿了剛倒進去的透明色的酒。
蘇清秋神色狀似瘋癲,卻半眯著眼睛瞧著她的一舉一動。
牢房裡面可真冷啊,翡翠抖了抖身子,這杯酒要是喝下去的話,就能立馬暖和起來。
想到這,她再也壓制不住,鬼使神差的舉起杯子一口悶下。
***
李德全帶人來的時候,慎刑司守門的侍衛們喝的伶仃大醉。
屋子裡面一陣酒氣,李德全用手掃了掃,沉著臉發問:“儲秀宮的翡翠在哪?將她帶上來。”
喝醉的那侍衛呵呵大笑,口齒不清的往裡面一指:“公公,在裡頭呢,”
李德全給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後者很快的就進去了,但沒一會慌慌張張的跑來:“公公,不好了。”
李德全扭過頭,那人哆嗦著道:“人已經死了。”
養心殿
康熙與寧貴人,一坐一跪,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李德全上來,湊到康熙身邊嘀咕了兩句:“萬歲爺,翡翠死了。”
“死了?”康熙還沒說話,寧貴人卻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會死呢?”
康熙冷著臉看她,一句話都沒說。
卻見她神情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我不相信。”她死命的搖著頭:“萬歲爺,肯定是……肯定是蘇常在過去殺人滅口的。”
“對——”這麼一想,寧貴人覺得什麼都解釋的通了:“肯定是蘇常在。”
“無證無據的就開始攀扯旁人。”康熙咬著牙,顯然氣的不清:“將她給朕帶下去,日後少到朕的身邊晃盪。”
寧貴人瞬間被人拖著出去了。
李德全這才問了一句:“萬歲爺,那蘇常在呢?”
雖然沒有證據,但翡翠死的也太過蹊蹺。
康熙對一個不喜愛的常在也沒什麼耐心,聞言便不耐煩道:“將蘇常在降為官女子,搬到她該住的地方去。”
手指在扶手上輕輕的敲打著,過了會他又問:“翡翠是怎麼死的?”
李德全端著身子,輕聲道:“說是死之前……翊坤宮的宮女去過。”
作者有話要說: 蘇清秋——官女子——哎!
今天的份已經到了,麼麼噠(明日放女主,喜歡溫溫的大可愛們別急啊)
依舊是愛你們的一天,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