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妞妞送的蝴蝶結緞帶髮卡刺激到了,接下來的幾天,江景桐突然迷戀上了學習編髮!
他不斷地在上蒐集各種教人梳小辮兒的影片,甚至還購買了好多有步驟解析圖片的兒童編髮書,相當之瘋狂。
講真話,看著江景桐這樣“不務正業”,比起感動,楊柳更多的還是啼笑皆非。
“她還小呢,胎髮都沒有巴掌長,練習梳辮子也有些太早了?”
“我看了不少絡留言,都說挺難的,要練習很多次才能達到最完美的效果,所以提前準備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江景桐頭也不抬,繼續記筆記,黑的墨水印記落在潔白的紙上,鐵畫銀鉤、筆走蛇龍,說不出的瀟灑好看,只是內容有些反差萌……
楊柳按著他的肩膀,從他腦袋頂上看了會兒,又笑了半天,然後下巴擱在他的腦袋蹭蹭,“行了,那你忙,我去看看小鳳凰。再去煮點宵夜,你餓不餓,也給你來一碗?”
還提前準備,這提的也忒前了?
“哎你等下,”江景桐反手按住她,“過來坐。”
楊柳滿頭霧水的被他拉到沙發邊坐下,“幹嘛?”
最近正值吃蝦的時節,早上阿姨買了好些活蹦亂跳的蝦,白天吃了些,簡直鮮掉了下巴,現在還有一批養在廚房的水缸裡呢。這會兒還不到九點,她去簡簡單單的清蒸一盤,或者再油燜一盤,擠點檸檬汁和姜醋汁兒備用……
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呢,所以說,有什麼事兒改天再說不成麼?!
江景桐乾咳一聲,“我給你編個頭髮。”
“啥?”楊柳瞪圓了眼睛看他,半晌後雙手格擋在身前,警惕道,“謝謝,不過不用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呀?”
“不是客氣!”
江景桐:“……那配合一下。”
他發現,他們兩個之間搞個小浪漫總是顯得特別艱難!一般情況下,女方不都該是興奮激動的靠過來麼……
然而楊柳還是表示抵制,並且理由聽上去也十分充分,“你才剛學不是嗎?現在肯定扎不好啊,還是改天買幾頂假髮練習一下再說。”
“對我有點信心,我覺得還挺有心得的,步驟和要點都已經記在心裡了。”
“不不,謝謝,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兒,我還是珍惜頭髮的。”
“……”
最後,江景桐還是爭取成功了,不過後來他發現,這完全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剛開始楊柳不讓的時候,他還特別想梳,結果後來楊柳勉強同意了,他又不敢了。
真是看花容易繡花難,光瞧著影片上人家刷刷刷玩兒似的,捻著幾縷頭髮編來編去,不一會兒弄出來滿頭花,而且整整齊齊、條理分明的;可到了他這兒,不一會兒……出了一身汗。
楊柳的髮質本來不錯,後期又一直用心保養,幾乎不染不燙,烏黑發亮的,觸手微涼,然後特別順滑!
江景桐一拿起來,頭髮散了滿手,張牙舞爪的。好容易笨手笨腳的分成幾股,再一扭,得了,他直接分不清哪兒是哪兒了。
本來編髮麼,每一股和每一段之間都是界限分明的,或幹淨利落,或線條柔和,都自有一套風格和章程。
但江景桐看著自己手底下的成果:亂七八糟、扭來扭去,中間好些地方還支愣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亂髮。不要說分界了,甚至明明記得剛開始是四股來著,可現在怎麼只剩下兩股?他這麼兩手分別各拿一縷,完全懵了。
他覺得可能是太鬆了,可又怕一用力會拽疼媳婦兒,一時間進退維谷,站在那兒,撐著倆手,僵了……
初次涉及新領域的江先生從身到心的難受,楊柳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擔心自己的頭髮被扯掉的她完全不敢動,坐下時候什麼姿勢,現在大半個小時了還是什麼姿勢;至於效果什麼的,她壓根兒不抱希望,當夫妻間的小情趣了,沒見到現在為止都直接沒照鏡子的麼。
又過了不知多久,楊柳從脖子到脊背實在是僵硬的受不了,覺得簡直比當初化妝師和造型師給自己折騰婚禮當日的行頭還遭罪,而頭頂上,江景桐竟然還在不停地忙活!
她小心翼翼的晃動了下肩膀,保持著木頭人的動作問,“好了麼?”
江景桐詭異的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突然加速,幾分鐘之後,一切又都歸於沉默。
又過了一小會兒,他幾乎帶著點兒自暴自棄和破釜沉舟的說,“行了。”
末了又補充,“第一次弄,你多擔待。”
楊柳尚存一絲僥倖的心刷一下子涼透了,她活動著僵硬的全身,顫顫巍巍的來到鏡子跟前,剛一睜眼被裡面狂野的造型驚呆了:
頭頂上雞窩一樣看不出走向的玩意兒是啥啊?微微一轉身,竟然馬上有幾縷頭髮彈了出來,在空氣中晃悠悠,晃悠悠,然後默默地蕩在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江景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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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身體恢復,正式重新開始對外社交了,各方親朋好友也都一波一波的活動起來。而這裡面,宋典無疑是最緊張最不知所措的那一位。
算來,小鳳凰也是自己的徒孫了,他當然是開心的,肯定想去瞧瞧,可又踟躕自己去合不合適,再說,也不確定該送什麼禮物。
那一家人肯定是什麼都不缺的,貴重的東西壓根兒不用想,而且他也不懂,硬撐著買沒準兒還鬧了笑話。但自己總不好空手去,好歹是個心意。
為此,宋典還特意使用了自己不怎麼熟練的絡,戴著老花鏡一點點搜友們的經驗和建議,只是始終沒有太合適的。最後,還是他自己吃飯的時候突然有了主意。
小鳳凰屬狗,而狗多忠勇,他照著自家小狼狗的樣子,用木頭刻了一隻小狗,並用細砂紙反覆打磨,直到邊邊角角都光滑細膩,確定不會傷害到嬰兒嬌嫩的肌膚為止。
宋典那個時代的社會整體生產力水平還不是特別高,不少人都會自己動手添置傢俱,打櫃子啊、做農具什麼的。他年輕時候也自己做過桌椅板凳,最基礎的木工活兒還是會的,雖然太精緻的行不通,可簡單的勾勒形態基本沒問題。
趴窩狀的小狗木雕不大,也宋典手掌的尺寸,略顯粗糙的手藝反而更添幾分童趣和真摯,十分憨態可掬。而且因為是木頭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纖細的部位,所以並不怕摔打,應該能多陪小孩子幾年。
他幾乎是從得知楊柳的寶寶降生開始準備了,然後一直到小鳳凰滿月也沒現身。楊柳主動打電話邀請,三催四催的,他也含含糊糊的混過去,只說再等幾天。
本來楊柳挺關心宋典的,再加上前段時間遊玩歸國的彭玲玲交過來的八卦,她更心疼這個倔老頭兒了。
宋典年青的時候拼勁兒十足,事業心特別強,甚至一度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自然難以顧及家庭,家裡的各種事務統統壓在了他太太身上。久而久之,這對原本經人介紹,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基礎的夫妻出現了問題,時常吵嘴。
老頭兒性子直,脾氣臭,又不會說話,事業心還極強;而他的妻子卻偏偏又是個非常嬌弱,特別注重夫妻關係的女性,自然希望丈夫能時刻陪在自己身邊,事業反而要退開一射之地。
這麼兩個價值觀和人生觀都截然不同的人不交流、談心還好,一交流反而弄巧成拙,本來打不起來的這回也打了個痛快……
後來,宋典的太太患上了產前抑鬱症,並在生下兩人唯一的兒子之後更嚴重了。
是現在,還有好些人諱疾忌醫,從沒有看心理醫生這個概念了,更不要說那個年代,怕是正經的心理醫生都找不出幾個來。
而宋典也著實不是個好的傾訴物件,再加上太太因為抑鬱症的關係性情大變,兩個人往往說著說著要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吵一架,情況越發的沒有了好轉的可能。
後來,宋典的妻子又壞了第二胎,那時候兩個人的夫妻關係已經名存實亡,只是礙於傳統掛念的束縛而一直遲遲不肯離婚而已。
再後來,因為嚴重的抑鬱症,長期得不到關懷的宋太太滿腹委屈無處傾訴,莫名其妙流產了……
也是以那件事為,宋典的老伴兒終於主動提出跟他離婚。而從小在冰冷、畸形的家庭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小宋先生,對宋典有著滿滿的怨氣,大二那年申請了留學,然後到現在也沒回來。
至於宋典,終究也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得知這些之後,楊柳對宋典的感情也是真心複雜到無以復加。
一方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覺得老頭兒確實有些不近人情,完全不是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但凡當時能跟家人多一點點溝通,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既然當初兩個人早期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理念不合,饒是再努力維繫也和睦不到哪兒去,現在這樣對待一個行將木的老人似乎太殘忍了些。所以更希望邀請他過來轉換心情了……
江景桐得知後也是感慨萬千,一力支援楊柳跟宋典的交際,又勸她別太強人所難。
習慣這種東西是很可怕的,這麼多年來,估計老頭兒的不喜交際都已經形成習慣了,若是硬逼著改變,估計會非常棘手。
但宋典想的也挺深,他不善交際,在圈內非但沒什麼關係太好的人,反而因為積年的臭脾氣跟不少人不睦。小鳳凰滿月當日,肯定會有大批娛樂人士到場,他要是去了,冷場倒在其次,萬一一個弄不好,再給鬧出不痛快來,可煞風景了……
然後直到小鳳凰快滿兩個月,楊柳和江景桐那邊的社交應酬早結束,老頭兒才從抽屜裡找出早被自己翻看了多少遍的地址,又穿了洗的乾乾淨淨,自己最體面的一件老頭衫,拿上裝有木頭小狗的盒子,倒背著手出門去了。
判了多少天的日子,宋典心裡是既激動又忐忑,還有些說不出的擔心,走起路來都有些順拐。
小區裡碰見幾個老鄰居,對方順嘴問去哪兒,老頭兒本能的一僵,含含糊糊的說,“隨便轉轉,轉轉。”
鄰居轉過身去嘀咕,打扮的這麼齊整,還拿著東西,隨便轉轉?誰信吶!
因為楊柳和江景桐現在住的郊區別墅附近並沒有地鐵和公交站牌,宋典還特意打了車。到了之後又怕給楊柳丟人,給錢之後零頭也沒要,自己看著遠去的車屁股,為那十幾塊錢心疼的好一陣齜牙咧嘴。
進屋之後,老頭兒先去洗乾淨了手和臉,這才滿懷激動的去往嬰兒室。
小鳳凰幾分鐘之前剛吃過奶,這會兒精神頭大好,正跟江景桐相互對視,咯咯笑著吐口水泡泡呢。
老頭兒下意識的將腳步聲放輕,呼吸放慢,湊近了,對上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
那雙眼睛好黑,乾乾淨淨的黑,彷彿世界上的一切**和雜質都無法侵襲。
聽見有另一個人進來,小鳳凰把腦袋轉向這邊,雙臂揮舞,兩隻小手不斷的做著各種鬆開、抓取的動作,然後大笑起來,聲音清脆的像銀鈴。
雖然已經洗過手臉,但宋典覺得自己的手和臉上的皮膚都太過粗糙,生怕劃傷了新生兒細嫩的皮肉,本來並不打算碰觸的。可他一跟小鳳凰對視,好像魂魄也被吸走了一樣,不自覺把手伸了出去,然後小寶寶本能的握住。
一大一小兩手接觸的瞬間,小鳳凰跟著一怔,然後笑聲更大更清脆了。
老頭兒也跟著發怔,一張風乾橘皮似的老臉跟著扭成熱烈綻放的菊花,整個人都被柔化了。
他看著嬰兒床裡拿著自己的手指往嘴巴裡放的小寶寶,喃喃道,“真好,真好。”...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