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
當韓默來到落日塔時戰爭好像已經停止了,麗娜和他的父親雖然依舊站在落日塔的前方和沙丘一族族長帶領的人對峙,但表情上已經有所緩和,臉上的殺氣已經隱去了,麗娜的父親嘴上雖然沒有話,但嘴唇卻激烈的抖動著,好像十分激動。
高坐在熊背之上的沙丘一族族長平靜地看著前方盔甲整齊的火羽族戰士,挺起了胸膛,朗聲道:“不錯,那個秘密並不是傳言,的確是真的,當年的雙首怪豹確實是我們沙丘一族放出來的。”
“啊——”“真的?”“他竟然敢承認!”聽到這個訊息的所有人都震驚非常,不光是火羽一族的人,連沙丘一族的人也對此事難以置信。火羽一族驚訝於身為沙丘一族的族長竟然敢當面承認如此不光彩的事情,驅動雙首怪豹透過屠殺他族人民來獲取土地,是多麼卑鄙無恥的行為啊,但他卻在這麼多人面前大聲承認了!而這一代的沙丘一族戰士當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祖先竟然幹過這種卑劣到極的事情。
不僅是他們,連火羽一族族長也難以接受:“你竟然就這麼輕易的承認了?”他本以為在這麼多人面前沙丘一族族長必定會百般抵賴,這可是給整個部族蒙上巨大羞辱的事情啊,如果這件事情沙丘一族承認了,那他們還有何顏面面對火羽族人?還有何顏面在這片沙漠上立足?
“如若連做錯的事情都不敢承認,那還能對得起‘男人’兩個字嗎?那還能配得上沙丘族戰士的稱號嗎?”
他高亢的聲音在這空寂的天空上迴響著,沒有附和聲,漆黑的夜幕上連星星都停止了閃動。這個錯誤的確是不可以饒恕,但如若不敢承認這個錯誤是不是更加不可饒恕呢?
“哼,你以為你兩句漂亮話就能彌補長達五百年的仇恨嗎?”火羽一族族長高吼著,但仇恨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敬佩。
“五百年啊,這仇恨持續了五百年早就該了結了啊!”沙丘族長仰望著夜空,甲殼蟲般的黑色眼睛中閃著光亮,“五百年前沙丘一族的入侵者和火羽一族的受害者現在已經都歸於這片黃沙之中了,他們的姓名我們都已經忘記了。但為什麼他們所帶來的仇恨不僅沒隨他們而去,反而在我們兩族人的心裡愈演愈烈呢?在這段仇恨中受傷的人不只有你們火羽一族,我們沙丘一族的後代不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嗎?他們一出生就要背負著可恥的入侵者的罪名。”
火羽一族族長聽到這句話如受重創,向後退了一步,神色微微發生了變化。
“親手施放雙首怪豹的族長因感覺自己罪孽深重,自殺身亡,他的名字也被摒除在歷代族長的名字之外,他姓什麼叫什麼已經無法知道了,但他的一條命令卻在歷代族長中相傳,一定要優待火羽一族,給予火羽一族最高的自由,允許他們自選族長,自行劃分領地,不需要向沙丘一族族長供奉牲畜財務,戰爭中優先保護火羽族人,維持他們的種族延續。因為這條命令的存在,所以你們火羽一族的戰士才不會被劃入沙丘一族戰鬥力量的範圍之內,不是瞧不起你們,而是為了保障你們的安全。”
火羽族長緊握鐵錘般的拳頭,緊咬著下嘴唇,默不作聲。
“但,他的最後一個命令卻使這段仇如魔索般深深揪住了我們歷代族長的心:為了保護沙丘一族族人的安全,不允許火羽一族的族人當沙丘一族的族長。這句話不能不對,在沙丘一族剛開始定居在這裡的時候,若讓火羽族人當族長的話很有可能對人數更多的沙丘族人造成危險,所以你們火羽一族這五百年裡雖然有一些了不得的人才,但卻永遠沒有資格被評選為沙丘一族的族長。可是——”
“可是什麼?”火羽族長臉上肌肉抽動著,沙丘一族對火羽一族到底有多好,他心裡當然清楚得很,就因為沙丘一族對火羽一族十分的關心照顧,火羽族長才漸漸淡了復仇之心,因為沒有沙丘一族的庇護,光憑火羽一族的火神之翼恐怕早在幾百年前就被滅族了。
但當年火羽族長立下赫赫戰功,卻沒有任何原因的就被排除在沙丘一族族長候選人的名單之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不論從資歷還是本事都在自己之下的人當了族長。這是他心中無法解開的疙瘩,這被他認為是沙丘一族對火羽一族的歧視,這也是堅定他復仇之心的一個重要支柱。
“可是自從我當上沙丘一族族長的那天起,便開始在火羽一族中尋找可塑之才,不僅要有出眾的才幹,更要有足夠的勇氣和膽量,最重要的是不會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因為我決定在你們火羽一族中找一個人繼任族長。”
“所以你才精心培養我的女兒?”火羽族長眼睛中有不相信的神色。
“不是因為她是你的女兒,而是她確實是你們火羽一族百年以來最優秀的人才,甚至是我們整個沙丘一族百年以來最優秀的人才,我相信她成為下任族長後會公平對待兩族人民。”沙丘族長飽含著期望的目光盯著麗娜,麗娜的素錦衣在風中向後擺著,神情中有她對族長知遇之恩的感激。
“但是——”沙丘族長話鋒一轉,臉色沉了下去。
火羽族長的神色也緊張起來:“但是什麼?莫非你要殺盡我們火羽一族來把這個秘密完全掩藏起來嗎?”
沙丘族長低著頭,仔細思考著,顯出十分為難的神色,兩邊的人也因此開始議論紛紛,這個“但是”後面到底是什麼呢?會不會隱藏著一場血腥的戰爭?韓默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但是——既然發生了今天的事,還按著我原來的想法進行已經是不合時宜的了。”他抬起頭望著對面火羽族人,目光複雜,讓人無法讀懂。
“哼!我明白,人唱的總是比的好聽。”火羽族長冷哼了一聲,“講了麼多大道理,最後不還是得殺盡火羽族人來為你們的先輩‘洗清罪孽’嗎?告訴你,我們火羽族人可是不會怕的,想殺光我們光靠嘴是不夠的,至少要染紅你腳下的這片沙漠才行。”
沙丘族長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們沙丘一族犯下的罪孽雖深,但與我身後的戰士們無關。既然今日我承認了錯誤,就準備承擔這錯誤所帶來的一切後果。我乞求你們放過我們沙丘一族的族人,讓他們離開這片沙漠重尋家園,我——黃紫風願意以自己的性命為五百年前沙丘戰士所犯下的過錯贖罪!”
“你什麼?”火羽族長鬚髮皆張,暴吼道,如半空的霹靂一般。
“我從今天起,沙丘一族退出這片沙漠,我黃紫風願意以生命為五百年前的過錯贖罪!”他得字字堅定,鏗鏘有力,所有人都緘默了。好像時間已經靜止了一樣,他輕輕脫下了天譴之甲放在了熊背之上,露出**的上半身,一道道傷疤記錄著他為了沙丘一族所付出的每一份貢獻,今天,他要為了沙丘一族而獻出生命,這是他能為沙丘一族做的最後一件事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對得起這句話!
以死謝罪,自古以來都是洗清罪孽的最好方法。不過這一般只出現在強敵壓境,除了死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時才做出的決定。但當你手握絕對優勢的兵力,可以輕易擊敗對手時,卻為一段幾百年前與自己毫無關系的罪孽甘願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這當真是古今罕有。
“好,好,好!”火羽族長仰天狂笑著,“以沙丘一族族長的性命來消滅持續了五百年的仇恨,你這條性命可真值錢啊!”
“不,我並不是以沙丘族長的名義來領死的,我以黃紫風的身份為沙丘一族贖罪,下一任族長才是第二十六任族長。”他下了巨熊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緩緩走到了火羽族長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一下子,他的整個人都老了下來。
黃紫風摒棄了族長的名義來贖罪,因為沙丘一族族長這個稱號是高貴寧死不屈的象徵。是不可以向他人下跪的。
但——沒有人會因為他的一跪而把他看低,反而更加尊重他了,沙丘族人中已有了哭聲……
他這一跪讓所有人明白了究竟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做沙丘一族族長,火羽族長低下了頭,這時他方才明白當年他落選得一也不冤枉,他不如黃紫風太多,太多,他把身子避開了,不敢承受他這一跪,他身後所有火羽族人也都避開了,他們也承受不起這一跪。黃紫風眼中含淚的望著落日塔,他這一跪不是跪的別人,而是五百年前的火羽一族中的無辜犧牲者啊!
五百年的仇恨在他這一跪中“啪”的一聲破碎了,這五百年仇恨所鑄的堅冰終於在火羽族人心中逐漸融化了……
火羽族長背過了身,忍住眼中的淚,緩聲:“你這條性命值了。”
“謝謝……”黃紫風仰著頭,臉上顯露的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謝謝?哈哈,真是好笑!黃紫風,你跪在地上謝誰呢?”在族長帳篷中拖住族長的鬼都在人群中怪笑著:“你是一死做了大英雄,讓我們成千上萬的沙丘一族到哪生存啊?”他抱著胳膊,笑著看著黃紫風,“你這樣的窩囊廢確實不適合當族長,今天讓出這個位子正好,我大哥雖然不算精明能幹,至少能保住沙丘一族賴以生存的土地,至少不會讓自己的族人顛沛流離如喪家之犬!”
“你大哥?他不是在兩年前已經戰死了嗎?”黃紫風緊盯著洋洋得意的鬼都。
“哼,我怎麼會死在你的前面呢?”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遠處沙堆陰影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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