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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話 家族

家族。

力量為樹幹,血緣為支脈。而由這些人所組成的龐大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大明甚至天下的局勢。比如說以前顯赫到現在朝不保夕的魯南王家,比如說在各地的守備中很有勢力的申屠家。這些人或者隱與幕後,或者冠蓋京華,在朝廷當中發揮著他們的光與熱。可是正所謂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家族就是以他們的力量來干擾這王國的統治。有的甚至可以綿延很多歌朝代而不衰弱。可是這樣龐大的力量一旦為統治者所嫉,那麼讓這一個龐然大物倒塌或許只需要一根稻草。

西夏人會是這最後一根稻草麼?王將軍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也姓王。王將軍幼年的生活其實並不如意。世人皆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可是他們不知道,其實大的家族宅院當中的鬥爭才更加的兇狠和無情。只是家族旁支的王將軍從來都沒想過曾經有一天他也得為了這個家族而戰鬥。從來都沒想過!自從他的那個年邁的母親病倒在床上卻無人照料之後。他一個人從富庶無比的上京城孤零零地走到了大明邊陲的西天門關。到如今又多少個年頭了?或許他都算不清楚。時光總是殘酷而又多情的,它把一個憤懣的少年變成了一個睿智的將軍。可是將軍同樣領略到了時光的無情。當初的那個憤懣的少年總是一去不復返了。

而現在的他必須考慮很多。無論他與在上京城的那個主家之間的仇怨,為了這個腐朽的家庭盡到自己最後的力量都是他的責任。他也不知道王家這盞龐大的戰車將走向何方。王家的烙印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身體上,就連割裂也沒有辦法可想。這份龐大的重量讓他的身影遠遠看去有些佝僂。多少次,他想放手吧,放手吧。可是看著西天門關堅硬的城牆,看著同僚,王家的少年們,他們忠誠或者崇拜的目光,他的心就又軟了下來。

他,畢竟也是姓王的啊!

“無論如何,為了那些年輕的面孔,自己就牢牢地釘在這裡吧。”最後他喟然嘆氣。那個老謀深算的家主大人應該早就算到了這一點吧。哪怕現在他被軟禁在深深的宮闈當中。自己...就是他的希望麼。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那個人的想法,當王家,這個沉重的字眼終於落在他肩膀上的時候。

他的眉毛漸漸舒展,笑容消失,面龐又變回了當初的那個不苟言笑的冷將軍。“西夏人麼,如果只有這種程度的話,真的是太小看我了啊。”小看他的人當然要付出代價,這是這麼多年以來,西天門關之虎偌大名聲的由來。不再掩飾,不再有顧忌之後,沖天的霸氣又重新從那個佝僂的身影當中升起。聞著戰場上血液的芬芳,似乎重新回到了青年時代在戰陣當中廝殺的情景。

那種感覺...真是過癮吶。沉寂已久的心靈終於悸動了起來,於是他說道。

“備馬,再挑選兩千個這幾天雪藏起來的大明鐵騎。再...再拿本官的長刀來。”他越說眼睛越亮。似乎心靈終究飛揚到城下的屍山血海之中。

“大人,萬萬...萬萬不可啊!”聽到老大人話裡面的意味。那個獨眼龍的副官連忙勸解。王大人,可是全城的主心骨,這樣的人物怎麼有瀕臨險地的道理。他撲通一下子跪了下去,還連忙給正站在將軍身後的軍師打眼色,他知道老大人的脾氣,現在,也只有他能勸動老大人了。

“唉。”那軍師嘆了口氣,勉強開口說道:“將軍,俗話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將軍還是收回成命吧。”他只是略略地拱了拱手,彷彿看見什麼很可笑的事情一樣。對,就是可笑,就以他對於這個將軍大人的瞭解的話,這樣的話明顯是找罵的啊。

“獨眼兒!”果然,一聽到勸解的聲音,王老將軍大怒。“我還了沒有到了上不了馬乞骸骨的時候。即使是西夏人又如何,我從三十年之前就已經開始殺西夏人了。一直到今天,雖然老了,但是,還可以殺西夏狗!”說罷他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獨眼副官一眼。

“眾將!”他大喝。

“喏!”

“可願同我殺敵?”

“喏...”像是一陣風一樣,兩千名穿戴整齊的大明鐵騎們集中在西天門關的巨門口。他們口中撥出的白氣幾乎要在上空形成一片雲彩。老將軍坐上一匹牽來的寶馬。手中挽著韁繩,眼睛透過厚厚的大門,似乎聞到了對面血腥的氣息,騎士們的眼睛在發亮,在日頭中,發得很亮。

“為什麼會這樣。”只有那個獨眼兒兀自不解。

“將軍啊,從來都是這樣的。”軍師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

城牆外,還活著的士兵已經足夠堅強了。他們以為憑藉他們瘦弱的身軀還能夠撐過這一回的攻擊,然後再下一回,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背後的城池多一點時間。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對於這些已經把生時置之度外的人來說也是如此。他們現在頭腦裡面想的,大概也就是這樣的事情。

他們還是他們,然而這一回的西夏人並非原先的西夏人了。前幾次的衝鋒,西夏人也很瘋,可是再瘋狂裡面總有一些悲憤和怨恨的意味,似乎就是一心求死而來。可是這一回,是求勝!

“有些不對頭。”張白圭看著衝過來張牙舞爪的西夏人。有些警惕,從來都沒有如此多的人能衝過箭雨。他甚至看到有些人身上還掛著箭矢也這麼一頭扎到他們的身前。

“小心!”他說的晚了!在城牆下這些悲催的大明士卒本來就沒有了力氣,而面對西夏人還和前幾回一樣的對付。而西夏人卻不一樣了,他們多出了求勝的信念。信念這種東西有的時候很虛無。然而有的時候卻能夠讓人爆發出他們都難以想象的力量。張白圭面對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很多的士卒一刀劈空,才反應過來。“這些憨蠻的西夏人,什麼時候會躲了?”帶著這樣的疑問,陷入了黑暗。而他的頭顱,就隨著噴濺的血液飛得老高。

“靰鞡!”

頭顱與血液起飛,黃沙共鐵甲一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