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矮人寇瑞根·大鼓頭戴遮陽帽,手提戰斧,在頭前領路。
距離本次迴圈結束還有三個小時零四十秒。
據灰矮人說,從休戰酒吧到李德爐需要四個小時二十分鍾的路程。我們肯定是到不了的。
但是從酒吧到灰矮人打通的地道口卻只要一個半小時即可。他自告奮勇帶領我們先去踩盤子,這樣等到下個迴圈開始,我們直接在地道口集合即可。
我透過吉拉文水晶球通知了曼殊恩關於李德爐的事——我保證過我們會“互通有無,分享資訊”的。尤其是我還不確定會在這裡呆多久。那個傢伙精神又很不穩定,如果彼此互信出現問題,可能會導致一大堆的麻煩。
所以我慷慨地和曼殊恩分享了這一資訊,並且保證:等下個迴圈的時候,我會用吉拉文水晶球聯絡他,給他座標,跟他約定在灰矮人發掘的地道口匯合。
金紅的陽光照在我們一行人身上。
艾克林恩突然越過我們其他人,跑到前面和灰矮人肩並肩走著。他抬頭看了看高懸天空的小太陽,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我看不見灰矮人的表情,只看見他向右邊移了一大步,離艾克林恩遠遠地。
艾克林恩跟著又右移了一步,仍然保持跟灰矮人並肩前進的姿態。
灰矮人側頭看了艾克林恩一眼,似乎想要提起戰斧,但是又忍耐住了。他選擇再度右移了一步。
艾克林恩再度右移,貼近了灰矮人一步。
灰矮人側頭看著艾克林恩,惱怒地哼了一聲,第三次平移……然後他一腳踩空,摔進了路邊的排水溝。
“該死的!”
灰矮人滿臉滿身都是爛泥,從排水溝裡爬出來,雙手舉著戰斧向艾克林恩怒吼:“你要幹什麼?嗯?你到底要幹什麼混蛋!”
艾克林恩慌忙高舉雙手:“哇噢哇噢!別這麼暴躁!寇瑞根先生,我沒有惡意,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灰矮人大罵:“惡意個腿兒!問你奶奶!”
我默默地對著灰色禿頭施展了一個神術,安定心神。
於是灰矮人儘管仍然非常憤怒,卻按耐住了火氣,隨手在臉上胡嚕了一把:“該死的,問吧混蛋!”
艾克林恩趕緊說:“噢,是這樣,寇瑞根先生,我想起來在酒吧裡您是這麼說的,‘那裡也處於時間迴圈,只不過跟這邊的有點兒不大一致’,能把詳細情況給我說一說嗎?”
灰矮人狡黠地笑了:“無可奉告混蛋巫師,到那兒你自然就知道了!”
艾克林恩傻眼了:“為什麼這麼說,你不是讓我問的嗎?”
“我讓你問,”灰矮人怒氣衝衝地吼,“可我沒說會回答!這是你讓我掉進排水溝的報應,混蛋!”
他頓了頓,又吼:“還有,離我遠一點兒!別用你那該死的身高來襯托我,混蛋!”
艾克林恩只好一臉懵懂地停下了腳步,任憑寇瑞根·大鼓大步走在最前面去了。
於是肩並肩走路的變成了我和艾克林恩。
我問他:“你們上島的一共有多少人?”
“我沒數,”艾克林恩說,“大約二十七八個吧。”
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艾克林恩說:“比你想象的多多了。獵巫團還剩下六個人,而且你不讓我去琢磨名字和相貌的那位女士,還在空眼角招募了六十多個石盲蠻族。”
獵巫團還剩下六個?
我略加思索就明白了:“那個半獸人半食人魔,他居然沒有死?”
“對,”艾克林恩說,“他沒死,只是受了重傷。我們遇到海嘯折返回卡爾德蘭以後,她們找到了那個混血大塊頭,少了一條胳膊和下半個身體,但是仍然頑強地活著。不過……”
他看著我的目光變得很奇怪,慢吞吞地說:“不過,他變成了命運女神的牧師。他說是你開導了他,幫助他懂得了‘命運都是完美的’,也讓他理解了什麼是真正的強大,安然接受了命運的點心,他由此變得強大起來——你都對那個可憐蟲胡說八道了些什麼,什麼叫‘命運的點心’?”
“我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工作……”我四觸鬚合十,“我祝福他,在命運之道上走得更遠。”
艾克林恩哈哈大笑。
“儘管祝福吧,”艾克林恩說,“他說他已經洞悉了命運的奧秘,砍死你就是他的命運之道。”
“……這可太糟糕了。”
艾克林恩的表情變得嚴肅了。
他說:“我必須告訴你,別以為獵巫團裡只有阿里曼女士才是大敵,其他四個人也不好惹。”
“都介紹一下吧?”
“嗯,僅次於阿里曼女士的,是地底侏儒基裡諾,那家夥是個傳奇神術施法者,同時還是個吟遊詩人,武技也很不錯。他的實力比你曾經幹掉的那兩個侏儒要強得多。”
“我很難想象一個傳奇神術施法者同時還是詩人是什麼樣子。”
“那是種特殊職業,你可以把他看成施展神術的吟遊詩人,”他說,“那家夥嗜血如命,讓我毛骨悚然,臉上總化著花花綠綠的妝,就像是馬戲團的小丑。”
我把他的話認真地記住:“繼續。”
“嗯,”艾克林恩說,“還有舒拉那小娘皮,她跟我一樣,也接觸了第八層魔網。還有她那個白痴跟班庫索,對她俯首帖耳的舔狗……那個混蛋在船上沒少揍我……”
他咬牙切齒了一氣,才繼續說:“那個傢伙是能施展九環奧術的傳奇戰鬥術士,不過他不足為慮。你猜我為什麼這麼說?”
“這有什麼好猜的,”我沒好氣地回答,“第一,他是術士;第二,他非常熱衷揍你。所以真相只有一個:他的絕大多數已知法術,都被你的種馬小說術給汙染了,能施展的實用法術沒幾個。”
艾克林恩長嘆:“你怎麼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閉嘴,你要是再說一句‘種族智力差異’我跟你急!”
我聳肩。
“說最後的那個吧,”我說。
艾克林恩皺起了眉毛。
“那家夥不顯山不露水,看上去平平無奇,”他說,“但是我總有種感覺,那家夥才是最可怕的。”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怎麼說呢,對上其他人我都不至於心裡沒底。但是唯獨那個人,他彷彿,怎麼說呢,我覺得能夠控制別人的運氣,每次當他在我旁邊,我都會心驚肉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知道嗎,當我們的船剛進入日光海,舒拉那小娘皮說,哇,地底海洋果然是風平浪靜啊,比地表的大海安靜多了。那家夥在一邊幽幽地抬槓說‘那可未必,雖然在地底海洋百分之九十八的時間都是這個樣子,但畢竟還有百分之二的可能會遇到各種災害,譬如說海嘯什麼的’話音未落,上百英尺高的大浪就拍過來了,那家夥趕緊抱著桅杆高叫‘幸虧這風浪還小,要是再大些,咱們的船帆都會給吹跑了’結果剛說完,桅杆上的船帆,還有正忙著收船帆的水手,一股腦全都被風浪卷走了。”
還真是湊巧。我想,並且決定不告訴艾克林恩海嘯爆發的原因。
我問:“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艾克林恩說,“不過其他人,都叫他‘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