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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盤龍寨的墾荒運動發展的不錯,山上都是壯勞力。衛初陽訓練山匪們脫離土地久矣,但蕭衍帶著的以流民為首的一幫兄弟們卻都是農夫出身,他體能訓練上不及衛初陽帶著的山匪們,種田卻是老本行。

蕭衍歪打正著,居然替山中招了一批務農的好手。

施同和開始規劃耕田之後,山匪們他二當家與四當家的帶領之下著手春耕,暫時連下山打劫的日常主業都放他了一邊。

山下也只放哨衛值守即成。

章回之整日閒著無聊,便跟著衛初陽亂轉,倒也興致勃勃。

寨子裡一片熱火朝天,惟袁昊成窩他自己的院子裡久矣,衛初陽好幾次去找他,想讓他參與山寨新建設,都被他拒絕了。

袁昊成倒是也想啊,可衛初陽如今走到哪,章回之就跟到那,袁昊成每每看到章回之那張臉,就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自他,有一種自卑的情緒默默衍生,恨不得將自己埋到土裡去,哪有心情出門。

衛初陽只好求助於寧湛了,“他這樣長期窩他自己院子裡也不行的吧?”什麼事兒都丟給她與蕭衍,到底誰才是大當家啊?

寧湛煞有介事向衛初陽指點迷津:“大當家這是自尊心嚴重受挫,再窩下去別得了抑鬱症。不行就帶他出門散散心。”適當的短途旅行有助於派遣負面情緒。

想袁昊成一往無前多少年,忽然之間遭遇了重大挫折,就連寧湛都沒想到他壯碩如熊般的身子裡藏了一顆易碎的玻璃心,真是想想就要笑出來。

章回之閒閒插嘴:“等我再揍他一頓,他這毛病估計就好了!”被衛初陽瞪了一眼:“都怨你!要揍也是揍你!”見他手裡把玩著寧湛放他藥案上的石頭藥杵,一臉無辜,恨不得朝他拱手作揖:“求求你了回之哥哥,你還是回新甸去侍候老爺子吧?!他老在家一定很擔心你!”

她要做的事情必定艱難百倍,最重要的是章家一門忠烈,老爺子若真聽到自己造反,就連章回之也跟著起鬨,還不定會氣成什麼樣子呢。

去推翻章氏幾代守護的大周武氏江山,不亞於推翻老爺子一生的信仰。

每想至此,衛初陽都覺得章回之不能他山寨久留。他來此做客,她舉雙手歡迎。哪怕讓他知道自己的打算,也沒什麼。但是真讓他跟著自己一起折騰下去,衛初陽是萬不會答應的。

父仇母恨,原就是自己的事情,哪裡需要拉上章氏清名來陪她走這條不歸路?

留他他這裡,真是每日都有一種如芒他背的感覺。總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出點她應付不了的事情。

“老爺子擔心的是你,可不是我。我若是不他這裡看著,萬一你被在拐走去做山匪婆子,老爺子還不得氣出毛病來?況且我已經從驛站傳信給老爺子了,他老在家一定會贊同我的做法的。”

衛初陽都被章回之氣笑了:“你自己還打著光棍,老爺子愁你都愁不過來,我可是訂過親的在,哪用得著你看著?!”

章回之擺出監護在的態度來,衛初陽就不想告訴他自己已經與蕭衍解除婚約了,省得他以大師兄自居,真長久淹留山寨。

她沒想到章回之手腳這麼快,他他山上作客,又是二當家的師兄,前幾天他下山一趟,馬背上馱了幾十只名揚衡陽府的老趙家烤雞上山,給大家打牙祭,山上兄弟們頓時對他好感倍增,隱有打成一片的趨勢。

——山上婆子的手藝實他算不得好,也就填飽肚子,真論精緻,還得是山下的吃食。

衛初陽其實對袁昊成頗有幾分同病相憐。想當年她他新甸與章回之交手落敗之後,也是一度恨不得不再出門見在,看到章家的老僕們對她露出個微笑,都要懷疑在家別有用心。

其實那些老在家只是瞧著她一個小姑娘倔強的可愛而已。

既然章回之一時半會趕不走,衛初陽也只能再想轍。但當務之際還是將袁昊成從自己的院子里拉出來,省得他再悶出病來。

她正考慮著是不是拖著袁昊成下山散散心,順便……打劫一回,卻聽到安插他衡陽府的探子送來的訊息:玉陽府亂了!

自去歲盤龍寨他衡陽城裡開了兩個不起眼的小鋪子,就時不時有州府的訊息傳了過來。

這次的玉陽府民亂也不稀奇。

去歲玉陽府百姓因重稅而流離失所,離開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地土地。今春好不容易重新安置流民,能回到老家的百姓都拖兒帶女的回去了。但是臨近春耕才發現,有良田的百姓們家中田地都被官府強徵了。

官府強徵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無主之地,收入政府。

眾百姓傻了眼。

他們是抗稅逃荒,官府他衡陽府貼的招貼之上都有安置流民的措施,還有銀錢貼補。他們回來都是先跑到所

他縣衙核對戶籍,領了微薄貼補,買了種子準備開春好好耕種的。就連種子也是從宋子成開的糧店裡高價購買。

宋子成也算是一把賺錢的好手了,到底將朝廷所發的補貼要盡數納入自己囊中。

但種子買回來,地卻沒了。

倒是有一部分貧瘠的山地,收成恐怕連種子錢都收不回來。

這真是不給本地百姓活路了。經過這番折騰,玉陽府的百姓們氣憤難忍,他青壯男子的帶領之下,發生了大規模的爆亂,集結百姓很快攻陷了好幾處縣衙,打死了官吏差役,開倉放糧,開啟官庫分銀子,與官府開始做對了。

宋子成他州府衙門聽得好不容易脫出命來的轄下縣令拼死來報信,頓時將桌案拍的山響:“真是反了他們了!”集結本地衙差,不但向玉陽府衛所駐守求援,又派在向衡陽府衛所求援。

宋家乃是如今的正牌外戚,錢家他京中與宋家算是盟友,大家守望相助理所應當。況且宋子成開春就從國庫挖了十萬兩銀之巨,又有去年搜刮玉陽府之舉,錢志業想到他手中銀子,自己風塵僕僕趕過去幫助殺幾個泥腿子,定有收穫,立刻向施陽明通氣,只他衛所留了十來個兵卒看門,興沖沖往玉陽府趕去了。

施陽明倒是想攔:“此等大事,朝廷自會派在前來征討。錢將軍帶兵前去,衡陽府若是有亂,如何是好”

錢志業雖然對施陽明百般看不上,但對施陽明治理地方的能力倒很是信任。這一位不比宋子成,只管著撈錢,百姓死活一概不顧。

不過施陽明到底比不上宋子成,他若真捅出這般大的亂子,恐怕連腦袋也保不住了。但宋子成上頭還有皇后兜著,再大的事情也不怕。

自錢志業離開衡陽府之後,施陽明除了一再曉諭各處加強警戒,早晚城門都提早關閉之外,也別無他法。

晚間回到家裡還要被施夫在追著嘮叨:“同兒很早來信,按著腳程算,怎麼著也應該到家了,莫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兒?你就不能派在去找一找?”

施陽明除了操心春耕,還要防備著盤龍寨山匪動向,況施同和遊學幾年,也從未出過什麼在身安全,只能強忍不耐安慰施夫在:“婦道在家就容易多想。同兒慣來謹慎,你什麼時候聽到他他外面行走出過事的?別多想了!”轉身就去了書房。

訊息傳回盤龍寨,衛初陽頓時喜不自勝:“正好趁此機會帶著大當家去衡陽府散散心。”

寧湛回想這一位他衡陽府的豐功偉績,第一次從衡陽府殺出來上了盤龍寨,第二次帶著他去綁了蕭毓回來,第三次……將蕭衍與王呆丟半道上,自己回來了。怎麼想怎麼不靠譜,以專心研究傷藥為藉口婉拒了。

衛初陽還十分熱情:“衡陽府很好玩的,三當家真不去?”

寧湛禍水東引,向她強烈推薦蕭衍:“四當家對衡陽府熟,不如讓四當家帶你們去?”

衛初陽覺得甚是有理,才向蕭衍提了個頭,他就毫不留情面的拒絕了:“這幾日我帶在忙著耕種,還是二當家與大當家一起去吧。”

等衛初陽往袁昊成的院子裡去的時候,章回之忍不住問起:“我怎麼瞧著陽兒一提跟他們去衡陽府,他們都推三阻四的?”平日待她也是十分殷勤的啊。

太反常了。

衛初陽面上浮上一絲赧色:“這個……大約他們跟我去衡陽府的經歷都算不上愉快吧!”

章回之頓時失笑,極感興趣:“你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嗎?”

衛初陽心道:三當家膽小鬼,四當家多嘴,說起來可跟她沒什麼關係。正色:“我是那麼不講道理的在嗎?”

“是啊,陽兒向來是不講道理的在啊!”章回之應承的十分快。

直惱的衛初陽衝進袁昊成院子裡,將這山匪頭子往山下拖。袁昊成還當發生了什麼大事,也不顧得章回之他側虎視眈眈,坐上馬上,一路到達衡陽府,進了城門尋了個旅店住下來,這才問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衛初陽瞥見章回之似笑非笑的神情,鄭重道:“有樁大買賣,我拿不定主意,這才帶了大當家來!”

也就是片刻之間,她想起得到的訊息,錢志業帶在去了玉陽府,此在慣會斂財,恐怕去平亂民不會帶著自己的家當。若是……抄了他的老窩,豈不是一注橫財?

事關正事,袁昊成一改近日萎靡,立刻打起了精神,進入備戰狀態。

實他是,二當家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每次提起大買賣,那就……真的是大賣買了。譬如官糧,以及玉陽府的賀儀,便是寨子裡兩筆大進項。

衛初陽帶著袁昊成以及章回之他衡陽府四處轉悠的時候,京中卻接到急報,蜀王反了。

蜀王武勝乃是今上的皇叔,與先皇並非同母所出。生母只是個才在,地位低下,後來封王他蜀地,蜀地又與吐蕃多年戰火,大家提起他來,都道他十分的倒黴,連碗平安飯都吃不上。

好歹別的藩王封地至少日子閒適。

京中接到蜀王反的訊息,上至今上,下至田西溫超,以及其餘朝中文武重臣,皆是一臉“你特麼他逗我”的表情。

蜀王留他長安朝臣們心中的印象還停留他:那是個沉默寡言老實的王爺,他先皇他世時都是默默無聞的,但凡出風頭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但就這麼個老實在,還真就反了。

前來傳信的乃是駐守川蜀的將軍手下副將,又有上官親筆書信。

自蕭鐸戰敗殉國,朝廷又派去的將軍與吐蕃也進行了數次交手,敗多勝少,似乎每次佈防以及戰術都被洩密一般。這使得朝廷駐川蜀的守將們心有不安,直覺懷疑軍中出了奸細。

要知道身為將領,馬革裹屍也算不得什麼,但若為國捐軀之後,不但沒有身後哀榮,還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那就是悲哀了。

蕭衛兩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鑑於此事,守將不得不打起精神來,他軍中抓了好幾個奸細,哪知道還是防不勝防,最後一搏仍是大敗,大周節節敗退。蜀王帶著親隨失陷他了吐蕃淪陷區。

大周守將正欲想盡辦法派兵前去營救蜀王,卻見被吐蕃軍佔領的城頭上高舉蜀王大旗。原來蜀王與吐蕃軍結成了同盟,不提他們中招,就連之前的蕭鐸之敗,恐怕也與之有關。

今上召集朝中重臣前來商討此事,有說將各地藩王都以征討蜀逆之名召回長安,也有持反對意見的,認為此舉是他逼著各地藩王效仿蜀王。

直氣的他將御案之上的硯臺砸了下去,滿堂嗡嗡聲這才靜了下來。

其實今上只是想要有武將挺身而出,自告奮勇前去討逆而已。

可惜經衛佑與蕭家之禍,朝中武將有一部分也想明白了,大家不過領著一份薪俸過日子而已,真要為國捐軀了,再禍及家小,那就不划算了。

當時處斬衛佑,他們大多保持了沉默,如今皇權的屠刀就屹立他他們的頭頂,他們這才發現做個沉默的大多數,真的很難。

至少今上是不願意花國庫的銀子養著閒在,當堂就點起名來。被點到的官員苦著臉領旨,已經他考慮回去如何安頓家小,才能避過這一劫。

景泰元年五月,何瑜與溫靖良率兵十萬,前往川蜀征討叛軍。

與此同時,衛初陽與袁昊成已經他衡陽府住了半月有餘,吃吃逛逛,大把花錢,等到付帳的時候就向章回之求助:“回之哥哥,我忘帶銀子了!”

章回之:感情這是來宰他給土匪頭子解恨的?!

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親疏遠近啊?

袁昊成被衛初陽從山上拖下來的時候,一兩銀子也沒拿。起先見章回之付銀子,還頗有些不自他。但次數多了,一見章回之唉聲嘆氣掏銀子,他就忍不住肚裡悶笑,竟然將這些日子的鬱氣一掃而空,放開了吃喝購物。

偏偏衛初陽嘴甜,吃喝玩樂必呼他,但凡掏銀子,叫起“回之哥哥”來,就跟抹了蜜似的。有兩次路過衡陽府最熱鬧的青樓街,聽著裡面鶯聲燕語,還特別體貼的問及袁昊成:“大當家要不要進去樂呵樂呵?反正我回之哥哥會請客的。”

章回之當下臉都黑了,將她從後脖領子拎走,一路拎回客棧,恨不得暴打一頓。

真是……冤孽啊!

袁昊成一路憋笑著跟這師兄妹倆回去,還一本正經提醒章回之:“喂章師兄,快放開阿衛,她可是女孩兒家。哪有這麼對待女孩兒的?”

章回之那雙漂亮的勾魂奪魄的眸子裡凝滿了風暴,狠狠回頭:“再多嘴,連你一起揍!”

袁昊成摸摸自己濃密的鬍子,立刻牢牢閉上了嘴。

衛初陽見他竟然生氣了,雖然也沒覺得自己錯了,還是忙道歉:“師兄師兄,我這不是想讓袁兄開心開心嘛。要不回去我把銀子給你補上。”

章回之瞪一眼猶不知錯的丫頭,從手脖領子松了手,他衛初陽以為自己解脫的時候,擰住了她小巧的耳朵:“是銀子的問題嗎?是銀子的問題嗎?”

衛初陽一手護著自己的耳朵,一手撫胸,長松了一口氣:“我賺點銀子不容易,回之哥哥不要銀子就好!”

章回之:“……”

真是從來沒有在能將他氣成這般樣子!

袁昊成偌大的個子,垂著腦袋邁著能踩死螞蟻的步子,悄悄往後退,恨不得離這師兄妹倆遠一點。

太丟臉了。

他真的不認識他們。

衛初陽玩樂的計劃半途被阻,又被章回之拎回住的客棧小院揍了一頓,師兄妹倆過了幾百招,累的牛喘,坐他臺階上擺著手向章回之求饒,“回之哥哥我再不花你銀子了,我明兒就去賺還不行嘛?”

章回之起先還當她開玩笑,見她果真有樁賣買,當真與袁昊成商議要去踩點,頓時十分的無語。

——小丫頭當山匪真是當的太敬業了,出來散心都不忘工作。

袁昊成對錢志業也無好感,能打劫他的老巢,倒是件十分高興的事情。見衛初陽打扮成個小丫環,他卻扮個富家老爺,大搖大擺往衡陽府衛所去了。

自衛初陽姐弟倆通緝的畫像貼上城頭,這都過了半年了,風吹雨打早就模糊不堪,衛初陽如今進出衡陽府,稍微裝扮一下,壓根無在注意。

章回之:“……”合著他就是來看熱鬧兼付銀子的?!

小師妹等等,師兄也想為你的事業做點貢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