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昏暗的小房間,酒精過了多久她不知道,可能半個月,或許一個月。
她很難熬,但他也不好過。
他的頭髮裡多了好多白髮,看起來滄桑又憔悴,嘴唇也是乾涸的,和往日英姿勃發的秦亦揚差了十萬八千裡,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照顧他的。
湯洛洛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突然哭出了聲:“這麼醜,除了我,還有誰要你啊……”
秦亦揚說不出話,湯洛洛渾身遍佈大大小小的傷口,很多棍棒打出的淤青,小刀劃過的刀痕,甚至有指甲硬生生掐破了表皮層。
他的臉色冷得不行,幾乎要將人凍住。
許嬌嬌該死。
湯洛洛突然‘嘶’了一聲,他眼裡的自責和難過幾乎要將她吞沒了,她捧著那張臉輕顫著說道:“沒事了。”
沒事了,別怕。
這句話以前他常常對她說,像是一句咒語,有安神定心的功效。
一個吻輕輕的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起了幹皮,感覺很不舒服,卻碾磨到了她的心裡。
沒過多久,秦亦揚聽湯洛洛講著話,竟然睡了過去。
兩個人的手緊緊的牽在一起,十指相扣,他握得尤其的緊。
湯洛洛嘆了口氣,突然眼淚又唰的流了下來。
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對她的折磨,她不知道時間,不知道白天黑夜,吃的也是剩菜剩飯,她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度過的。
但難熬的,不只是她。
湯洛洛垂眸,視線落在男人的臉上,他跪趴在床邊,側臉挨著床單,擠出一點皺褶。
一定很困吧。
湯洛洛看著他即使睡著依然緊皺的眉頭,心疼得不想叫醒他。
甚至他睡過去的時候,她都不知道,一低頭便看見他已經睡著了。
她的目光溫柔的落在那雙薄唇上,起了皮,幹裂開了好幾道口子,幹皮泛起。
細膩的指腹輕輕摩擦過去,他的眉頭一皺,湯洛洛條件反射似的趕緊收回,她怕把他吵醒了。
好在他並沒有醒,湯洛洛也不敢再去碰他,同時又焦慮著怎麼把他弄上床。
阿傑出現在門口,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湯洛洛又心疼又無奈的看著熟睡的秦亦揚。
他走過來,聲音刻意壓得低了些:“就這樣讓他睡吧,他從你失蹤後就沒睡過好覺了,能睡著的時候都是昏過去的。”
心猛然糾了起來。
湯洛洛瞳孔放大,想起了許嬌嬌說的他在ICU,連忙問道:“他怎麼了?”
阿杰嘆了口氣:“肺差點被車門捅穿,搶救了兩天後,一醒就要找你,當時……我們大家都以為你死了。”
湯洛洛抿著嘴唇,她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許嬌嬌不知道在哪裡找的一具身形相仿的屍體,偽裝成了她,衣服和首飾都相同,大家自然而然的認為那是她,更何況……秦亦揚堅持不做屍檢。
“你們就不知道強迫他麼?”湯洛洛有些生氣,及時她自己知道,沒人能強迫得了秦亦揚。
阿杰的表情有些無奈,顯然和湯洛洛想的一樣,他沉吟半晌:“秦總醒來後得知你的訊息,當場吐了口血,然後昏迷了兩天,再醒來,整個人的生氣都被抽去了一大半,秦老爺子趕過來看望,都不敢勉強他治病。”
他當時的狀態,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崩潰,整個人都跟隨她而去。
“幸虧找到您了,否則……”
接下去的話,阿杰沒有再說,但彼此心照不宣。
湯洛洛心裡一酸,慌忙的低下頭,一抹眼淚,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的面容。
“頭髮都白了。”狼狽得不行,秦亦揚什麼時候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候。
“是啊。”阿杰聲音低低的,“葉總趕回來,和您父母要求下葬,秦總堅持認為您沒死,不許下葬,葉總便去做了屍檢,好在,老天如人願,將您重新送回到秦總身邊。”
阿杰很少有這麼感慨的時候,他跟著秦亦揚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湯洛洛紅著眼眶點頭:“好,我知道了。”
話落,啞著的嗓音已經洩露了她的顫抖,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的打轉轉。
事已至此,塵埃落定。
一星期後,秦亦揚在第二日便叫人來別墅,將他變白的頭髮染了回去,但臉上瘦凹陷的肉,估計得好好補才補得回來。
湯洛洛躺在他的懷裡,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雜誌,她將‘RUO’的管理權暫時交給了李望,打算在家裡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突然,她感覺一陣反胃的情緒突然湧上來。
湯洛洛連忙往衛生間跑,跪在地上抱著馬桶,乾嘔了好半天都沒吐出什麼東西來。
秦亦揚慌得不行,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又是熱水,又是揉腹部,“要不要請家庭醫生?”
湯洛洛喘了口氣,昨晚兵荒馬亂的,她竟然忘記了這件事……
看向秦亦揚擔心的眼眸,她將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萬一沒懷孕呢?
秦亦揚現在越來越經不起嚇,一點點的小毛病就要將私人醫生叫來,更何況是乾嘔這種大事。
私人醫生診斷後,對秦亦揚笑著道:“恭喜秦先生,夫人這是孕吐的正常反應。”
‘啪’的一聲,秦亦揚手中的暖胃湯掉落在了地上。
他驚了一跳,大步過去將人護在懷裡,一本正經的問道:“沒嚇著吧?”
湯洛洛:“……”
明明是他將東西掉地上的。
從那天起,湯洛洛徹底變成了一個腳不沾地,足不出戶的少奶奶。
秦亦揚凡事都親力親為,細緻到為她刷牙洗腳,晚出早歸,生怕哪裡沒有把湯洛洛伺候好。
坐在藤椅上,湯洛洛的臉靠著靠枕,男人就在她不遠處翻看資料,穿著簡單的居家服,大好的陽光灑了滿地,側臉正好迎著金光,給他整個人度上了一層溫柔祥和的光芒,而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五個月了,單手覆蓋在圓圓的肚子上,幸福的情緒飽滿得幾乎溢位。
湯洛洛嘴角帶笑,年少好強不懂事,但她現在明白了,眼下才是她這輩子唯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