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庭大軍隨著許如蘭一道退走,只留了一些人在前線,守住後方推過來的領地。黃子琦安排人防守好三州一些重要關卡後,便押著三個造反的土司,帶著三州被打敗、垂頭喪氣的土兵回到思明府。土兵中,撿選身體健壯,經驗豐富的近三千人,直接補充到了思明府的土兵中,其他人則遣送回原籍家鄉,這麼多曾經當過兵的人回鄉,讓黃子琦動了想在全府建立民兵組織的想法,不過暫時忙不過來,先只是想想而已。
一回到府中,三州土司的重要親屬和幕僚,已早早等候在這裡,黃子琦既然用救他們的方式,事實上吞併了三州,三州也不敢有什麼疑議,畢竟不論是對抗朝庭,還是對抗思明府,對於三州來說,都已經不可能了。
“黃柱,你兩個兒子,黃覺和黃亮,都和你一樣,野心勃勃卻沒有頭腦。我看這樣吧,以後土司之位,就讓你的長孫黃裔芳擔任吧,他年紀尚小,還可調教。黃傑、黃嚴,你們的位置,就由你們的兒子來接任吧。這次你們所犯之事不小,損兵折將不說,更讓三州百姓對你們失望透頂,也讓朝庭對我黃氏一族疑慮更盛。為了避免後面三州重蹈覆轍,三州日常政事,便交由蔣先生安排有治理經驗的士子治理,三個新土司和你們一道,就住在思明府吧。三州和思明府一樣,造山塘、分田地、辦教育、興工坊,盡快恢復民生,挽回民心。至於土兵,三州與思明便合而為一,這樣我們黃氏一族兵力更盛,對外能震懾黎朝,對內也可增強與朝庭談判的籌碼,至少讓朝庭不敢隨意拿捏我們。這樣安排,你們可有意見?”雖然是問三人,但黃子琦的表情,並沒有一點商量的意思。大家是親戚不錯,可是更重要的是土司身份,勝者為刀俎,敗者為魚肉,和你說只是走個過場。
黃傑還想爭辯,卻沒想他府中幕僚,甚至他的幾個弟弟,都搶先說道,“全憑主脈大老爺安排!”他們是怕了啊,這次好在黃子琦出面,擋住了朝庭大軍,要不然大軍碾壓過來,他們即使當時並不贊成造反,可是朝庭依然不會放過他們,或處死或流放。現在不但能活下來,而且黃子琦還需要他們治理地方,在失勢的土司主人,和得勢的更大的新土司主人之間,選擇誰還用說嗎。黃傑看見向黃子琦迫不及待地獻殷勤的這些親信,只能抱拳,失落地說,“全憑琦叔祖安排!”
黃柱和黃嚴,也懶得再丟人現眼了,他們不認為他們江州、忠州的幕僚和子弟,就會比上思州更高尚些。
安排了這些人,黃子琦打發他們出去,便和蔣宜明商量新附的幾個州各種事情,該如何打點。要說治理這麼大地方,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有蔣宜明這個熟練工,許多細節幫黃子琦想好,黃子琦只需要點頭和搖頭。
兩人正商議著,黃一苗卻跑了過來,滿臉鬱悶地坐在那裡,看著黃子琦和蔣宜明說事。她知道,哥哥剛出征回來,新收服那三個州,很多重要事要安排,所以不想打斷他。可是,對黃子琦來說,有什麼事情比妹妹更重要呢,眼角餘光看見妹妹坐在一旁,便示意蔣宜明暫停討論,問黃一苗道,“妹妹,怎麼了,感覺你心情不怎麼好啊?”
黃一苗神色闇然地說,“唉,哥你不知道,你出去這幾天,我呢想著,要給全府做下衛生知識宣傳,全府那麼多人,不可能一個個告訴他們怎麼辦,所以我讓那幾個士子和他們帶的學生們,寫了許多大字報,貼到各個村子。可是,可是,後來我才瞭解到,竟然有十幾個村子,都沒有一個人識字,大字報貼那那裡,也是白貼了。”
“十幾個村子,沒有一個人識字?”來自後世的兩兄妹,當然無法理解這狀況,便都疑惑地看著蔣宜明。
蔣宜明被看得有些慌,心中想著,這不是我的錯吧,可是不好直接說啊,便解釋道,“大人,這是很正常的啊,不要說在思明府這種蠻荒化外的羈糜土府,就是在中原、江浙等地,農村裡整村整村無人識字,也不奇怪,咱們大明別看倚重文人士子治國,可是真正有餘力學文的人,還是太少了。”
“那不行啊,蔣先生,大家都不識字,以後我們許多宣傳工作怎麼做啊。你要知道,這一開春,蚊蟲滋生,虐疾就要大規模爆發,上次你女兒虐疾,把你嚇壞了吧?其實,虐疾重在預防,只要教會大家如何預防,就能大大減少虐疾的發病率。再說,南方雨季來得早,等天一暖,雨下得大,思明府就很容易漲水,洪水過後,特別容易暴發霍亂和其他傳染病,還有大家在田裡勞作,很容易染上血吸蟲病……”醫生眼裡都是病,黃一苗列舉了一大堆可能大規模出現的病。
雖然有許多名詞,蔣宜明聞所未聞,但聽得她每一句話,都是對百姓的關愛,真是打心眼裡,對這個平時感覺大大咧咧的大小姐,肅然起敬,急忙說道,“小姐,若是這樣,蔣某便安排人,逐村逐戶去幫著宣傳!”
“這樣也不行,除了宣傳這些疾病的預防,以後還要教大家做好養殖禽畜的衛生防疫,教大家各種新式農業,嗯,哥哥你難道不是還要教大家許多技藝的嗎?咱哪能派出那麼多人,動不動就下鄉去挨村挨戶搞宣傳啊,只能儘快教大家識字,以後每個村做一個宣傳欄,有什麼好東西,就用在宣傳欄裡貼海報,讓大家自己看,自己學,自己做。”黃一苗曾經參加過學校組織的志願活動,到農村參與村民自治組織的工作,對基層治理有許多瞭解。當然,用後世的村民自治,對照現在幾乎完全無序的農村,那差距真的讓她無法接受。
可是,黃一苗的提議,在讓蔣宜明覺得高山仰止,無比敬慕的同時,也讓他覺得極其頭疼啊,“小姐,這思明府百姓,從未有過學習的習慣,要讓他們學習知識,那是難上加難呢。用什麼教材,他們學不學得進去是一說,就是怎麼勸他們聚到一處來,安心坐下聽老師授課,唉,我想著都頭暈。”
黃一苗小腦袋動來動去,兩隻大眼睛骨溜溜的轉,這是她想辦法的時候的標準動作,好一會,她突然一拍腦門,“嘻嘻,有辦法啊,男的不愛學,可以放聖女;女的不愛學,可以放洗衣粉!”
黃子琦和蔣宜明聽了,都傻眼了,“啥,放聖女,放洗衣粉?這是要做啥?”
“哈哈,你們先別管,我去把聖女請來一起商量!”然後,飛一般地就跑出去了,留下兩個男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臉懵然。
“要說,這個事情還真是需要做,文盲率太高,這地方發展肯定不行。如果對小孩用正規教育,青壯年辦掃盲班,雙管齊下,不出十年,思明府上下整個氣質就會大為改變。那時候,我們不論做什麼,都要容易得多。”黃一苗走後,黃子琦思忖了好一會,悠悠地說道。
“大人,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讓人人知書達禮,這確是聖人之業。只是,教育之事,不那麼好辦啊,特別是要讓所有人都學習,印書,聘先生,開講堂,置學具,花許多錢不說,動員起來,難度也大。”蔣宜明是讀書人,當然知道讀書的好處,只是從來沒有想過人人都有書讀,都識字知書,這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黃子琦卻不一樣想,“這倒不一定,百姓未必不愛學習,不會學習,只要方法得當,又有激勵,肯定是可以做到的。”其實後世的中國,在人口有七八億的情況下,也就用了短短幾年,透過辦掃盲班等方式,讓文盲率從百分之九十以上,迅速降到了百分之三十以下,那麼大規模的掃盲尚且能做到,難道思明府幾十萬百姓的掃盲,還做不到嗎?
兩人正聊著,盤夢芸已經被黃一苗拉過來了,想來黃一苗已經和她稍作解釋,現在她臉上並沒有意外之色,一邊走還一邊說,“要是能讓人人都識字,這是多大的功業啊,苗苗你這提議,我當然義不容辭要支援的,我正好也學過一些文學,教人識字應當沒問題。”
“哈哈,你的作用,可不僅限於教人識字呢。”黃一苗把她拉著,立在她和黃子琦、蔣宜明中間,“哥,你看,要是給芸姐姐穿上正裝,嗯,最好還佩副眼鏡,往黑板前面一站。她的課,你會不會逃?會不會犯嗑睡?”
黃子琦看著這個真有仙氣的聖女,腦補著她穿上女式西裝,戴著一副眼鏡,敲著黑板讓大家專心聽講的樣子,很不爭氣,口水又要往流出來了,這簡直是制服誘惑啊。趕緊吸一口氣,止住口水,說道,“不逃,肯定不逃,絕對上幾個小時,都元氣滿滿。”
“哈哈,芸姐姐,你看啊,我哥都要流口水了。所以,如果掃盲班,讓你擔任主講,去講第一節課,哈哈,我就不信,哪個村的男人會忍得住不來聽課。”黃一苗邪邪地笑著,盯著哥哥說。
盤夢芸卻又氣又羞,作勢要打,“你這該死的苗苗,我好心好意要幫你,可你把姐姐我當成什麼了?”
黃一苗身子靈動,跑開一邊,笑著說,“姐姐,你聽我解釋嘛。剛才蔣先生說,思明府的人,沒有學習的積極性,我們得想辦法讓他們聚一起,安心坐下來聽講。姐姐你人漂亮,又是這一大片地方,人人敬重的聖女,你一出場啊,肯定會有許多人來,而且能聽你的號召,安心坐下來學習。這是教育心理學,知道不?”
可憐的盤夢芸,哪聽說過教育心理學啊,便這麼被黃一苗忽悠,成了她誘惑男人們安心坐下來,接受掃盲教育的形象代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