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家看啊,這種東西,是用來做蜂窩煤球的工具,昨天我讓覃健他們趕製出來的。我先教會你們用,然後你們回去了,要教會家裡的人用。一定要注意提醒家裡的人,燒煤的時候,不能放在屋子裡燒,要保持良好的通風。這種煤在燒的時候,會產生一種氣,那是有毒的,殺人於無形。但只要在通風的地方,就一點問題都沒有。”發現了煤,大土司黃子琦,便與煤耗上了。思明府雖然山多,植被也不錯,可是黃子琦很清楚,這裡是喀斯特地形,如果植被被破壞,生態環境很難恢復,就像貴州的石漠化一樣。所以,一發現煤,黃子琦第一個想的,便是要在全思明府推廣燒煤。
當然,還有用煤冶煉,這個得教會覃健和迭奧羅,“以後咱們就不要用這種老爐子來鍊鐵了,碳很難燒,要耗費太多樹木。”黃子琦指著一排冶鐵爐,對覃健和迭奧羅說,“你們按我給的圖紙,先試著用泥燒一個高爐模型出來,在這種高爐將礦粉和煤粉一起燒,冶鐵效果要好得多。不過,我得想些辦法,減少煤裡面的硫,對鐵的影響,反正我們製造許多東西需要硫,以後冶鐵的煤,得先脫硫了再用來冶鐵。”
“吉莫斯,你燒玻璃,有煤就方便多了。之前我和你們提出的那種浮法玻璃,過去因為碳少,不好做,現在有煤,你們就可以在一個爐子裡把錫始終燒著,不讓它冷結了,這樣隨時就可以把玻璃液倒了錫水上,想要多少玻璃片就弄多少玻璃片。”黃子琦又走到吉莫斯帶領的一群製作玻璃的工匠隊伍中,和他說,“吉莫斯,你和法比奧一起琢磨一下,在可以製造純度比較高的玻璃之後,看看能不能多磨些凸透鏡,然後多做幾個望遠鏡。以後啊,我們土兵部隊,要重新編組,十人一班,最好每個班都能配到一個望遠鏡。”
大土司在工坊裡面,還想指導各種製作,卻被聯袂趕過來的黃世仁和黃一苗一起逮住了,“果然,哥哥你就在這裡,今天是三月三,河邊的歌會就要開始了。今年因為盤姐姐來了,全府各村寨,公推盤姐姐主持三月三呢。可是,盤姐姐在那裡始終沒看見你,都急死啦,你這個榆木疙瘩!”
“啊,三月三?這是幹啥的?”黃子琦一臉懵。
“唉喲,我的大人噢,你咋連三月三都忘了呢?”黃世仁拍著腿,哀叫。
黃一苗白了哥哥一眼,“三月三,是咱僮人的大節日啊,僅次於春節了。你這個大土司,怎麼當的?”
“噢,想起來了,是不是大家一起唱歌,跳舞,然後潑水啊!”黃子琦問。
黃一苗想踹他一腳,這都哪跟哪呢,“潑水,那是傣族人的習俗,又不是咱僮人的習俗。”
這下,輪到黃世仁懵了,“傣人?這是什麼人?”
黃一苗只能在心中暗歎,不同時代的人對話,真累。懶得解釋了,拉著黃子琦,說道,“快走,不然一會芸姐姐生氣,我可不幫你說話!”
長桌,佳餚,美酒,明江北岸人聲鼎沸,男男女婦載歌載舞,熱鬧非凡。尤其是年輕的男女們,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收得得整整齊齊。這是他們一生中重要的日子,在這個盛大的節日裡,如果能憑一首情歌,收穫心愛之人,那可就解決了人生一件大事。
在高處搭建的一個臨時臺子上,已經有一群男子在那裡排好隊,這是兄弟們要為其中一人撐場面,幫他俘獲心愛女子的芳心。站最前面的男子,長得比較黑,比較瘦,穿著並不算新,但很整潔的衣服,估計是沒錢買新衣。人有點靦腆,不過在眾兄弟的慫恿下,還是大聲唱了起來:
明江水波綠也,花山雲朵白喲。覃家阿妹也,聽我把歌唱嘞。
那日花山上啊,我在修塘壩也。阿妹送酸湯,為我解疲勞噢。
……
那覃家女子,很明顯也喜歡這個青年,在人群中扭扭捏捏,欲出不出,被幾個姐妹一推,便不再羞澀,也大膽地站出來唱了:
嫋嫋炊煙繞花山,我為大家煮香茶。那日阿哥修塘壩,汗水溼透破土褂;
塘壩築起為誰家,為咱思明千萬家。阿哥衣破人心善,阿妹多送兩碗茶。
……
話語很通俗,感情很真誠,遠遠走過來的黃子琦、黃一苗兄妹,聽著竟有一種沉醉的感覺。或許,真正來自最底層人的內心的吶喊,才是最好的歌吧,這比那些充滿了“愛死愛活”的後世流行歌曲,動聽多了。這兩人一唱一和,勞動的快樂,情感的相約,不論富貴貧窮的相守,不就都有了嗎?
不過,大土司和大小姐的到來,還是讓整個場面節奏發生了改變,也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大土司來啦!”
然後,似乎約定了一般,人們自覺地分開,讓出一條道,讓黃子琦和黃一苗往中間走去。幾人走近,女子們異口同聲地唱起來:
十萬大山高,明江水波長;高山上,薯藤長,明江兩岸稻花香。
生民流離時,誰來共飢寒;驅痘神,冶虐魔,誰為大家藥親嘗。
……
唱著唱著,本來高高興興的一群人,卻突然都抹開了眼淚。黃子琦先是沒反應過來,待聽了幾句之後,才明白大家是在給自己兩兄妹唱贊歌呢。想揮手制止,,黃世仁和蔣宜明卻攔著他,“大人,這是百姓發自內心的歌唱,要讓他們唱完。”
黃子琦一聽,只好由著大家唱,這樸素而真誠的歌謠,讓他也不禁笑著潸然淚下,多好的人們啊,多好的地方啊。如果說,之前他純粹是因為一個技術男,想著來到這個時代,要做些什麼。當他聽完這首歌的時候,他已經深深地感到,自己就是這些淳樸的人群中的一份子。思明府中的所有人,就像明江的水一樣,是一個整體,他也是其中的一滴。
當然,盛大的節日,領導還是得講話的,盤夢芸擦乾美目中的淚花,笑著對走到臺上的黃子琦說,“大人,今天是大家的節日,你先和大家說幾句吧。”
黃子琦並不擅長講話,不過還是勉為其難地說了幾句,“聽了大家的歌,我很感動,我和苗苗,只是為大家做了一點點事情,大家卻對我們如此厚愛。再過幾天,山上的紅薯、土豆就要熟了,我們之前養的許多雞鴨和豬,也長大了。種下的水稻,長勢也非常好,從此以後,大家就再也不會擔心捱餓了。”雖然就這樣一個小小的描述,卻在人群中掀起一陣歡呼的熱浪,對於這些人,尤其是流浪過來的難民們來說,不捱餓,曾經是多麼遙不及的幻想。不過,大土司的理想,可不是僅僅讓大家不捱餓,“我們也把水泥造出來了,以後我們思明府每家每戶,都要建一棟屬於自己的磚瓦房,冬暖夏涼,不怕風吹日曬。我們每家的小孩,都要去唸書,學習很多知識、本領。我們每一個青壯年,只要願意,都有工做。我們每一個病人,都會得到醫治……。”土司大人感覺自己成了後世特靠譜在演講,不過他可不會推特治國,他要推車治國的。
相比起黃子琦,黃一苗更具煽動性,在盤夢芸叫她也講話的時候,她卻說,“父老鄉親們,你們是不是對剛才大人說的幸福生活,非常嚮往?”當然引起轟鳴般的回應,“你們願不願意和大人一起努力,一起奮鬥!”人群進一步轟然回應。“可是,我們並不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時代,我們也不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地方。如果有人不想我們過這樣的好日子,我們怎麼辦?”
“那我們就和他拼了!”人群異口同地的回答。
“嗯,今天是大家高興的日子,唱歌的日子。我還沒有遇到我心目中的情歌歌。”黃一苗嘟著嘴說,下面一片嘿然大笑,雖然每一個青年男子,都把她當作夢中的女神,可是大家在面對她的時候,還真有些自卑,並沒有誰認為自己能配得上她。黃一苗小腦袋恍了幾下,然後笑著說,“那我就唱一首歌唱我們家鄉的歌吧,希望大家能喜歡!”
於是,一首兩百年後的著名歌曲,就被她唱了出來,“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有獵槍!”當唱到這幾句時,上萬在場的人,都不由得怦然心動,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想,在我們這個美麗的家鄉,朋友來了,要用好酒迎接,壞人來了,要用獵槍把他們趕走。
“苗苗,這首歌?”盤夢芸有點語無倫次,“能不能,能不能把詞和譜教我,我要讓每個學校,每個村寨,每個軍營,每個人,都學會唱這首歌。”
“可以啊,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呢。”黃一苗牽著她的手笑著說道。
兩個關鍵的人物都說完話,便是大家狂歡了,黃子琦雖然不怎麼會跳舞,不過還是被黃一苗推到盤夢芸身邊,“你和芸姐姐去跳舞,跟芸姐姐學唱歌去。”雖然有點羞澀,不過大司土當然也知道,這可是一個抓住女神心的絕佳機會,便餡笑著給盤夢芸作了個很紳士的手勢,“聖女,能和你一起跳個舞嗎?”惹得全場狂笑連連。
舞跳得越來越亂,大家笑著、叫著、跳著,突然,黃子琦卻看見旁邊有一個人很眼熟,“這不是鍾強嗎?”拉著盤夢芸從人群中擠過去,“鍾強,你怎麼也來了啊?”
鍾強笑吟吟地指著人群中,一個跳舞跳得有些狂野,皮膚有點黑,臂肌有點鼓的美女,附到耳邊對他說,“我陪我們劉帥來的,劉帥說她很喜歡這樣的節日,所以讓我沒有先告訴你,她要和大家一起跳舞,先高興一下。”
大土司真覺得自己眼珠掉了,“劉帥,是女子?”還好,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聲來,“還這麼年輕、漂亮、狂野?”
他還沒來得及和劉香打招呼,劉香卻收住動作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哈哈,土司大人,要不是看見你和聖女兩人這麼般配,我都想趁著這個機會,給你唱一首情歌啦,你不會嫌棄我老牛吃嫩草吧?”這一席話,盤夢芸被羞得無地自容,黃子琦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未穿越前,在酒吧遇到一個奔放的大齡女。嗯,其實都算不上大齡,最多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