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鬼鬼祟祟
鬼叔一直在保持沉默,此刻忽然道:“他們方才所說的這些,是否便是那一套方案?”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頭也未抬,嘴裡還在叼著旱菸袋,但是熊倜與關暮雪俱都知道他是在問柳靜山。
柳靜山還在出神地盯著爐火,猛然間緩過神來,“哦”了一聲,同時抬頭望了鬼叔一眼,隨即又輕嘆一聲,似是輕鬆的語氣道:“如今是與不是俱都不重要了。”
熊倜與關暮雪吃驚地望著柳靜山奇怪的表情,俱都沒有聽出他這句話說的是何意思。
鬼叔卻好似明白了柳靜山的言外之意,他點了點頭,接著道:“難道你並不懷恨你的兄弟柳靜遠,還有幕後慫恿他的那個人?”
柳靜山沉默了一剎那,緊接著搖了搖頭,臉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我原以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一句萬世不易的真理,但我此刻忽然明白了,想通了。”
他這一句話答非所問,熊倜並未完全聽明白,關暮雪也是眉頭緊皺,目光之中充滿了疑惑之情。
鬼叔卻又點頭嘆道:“那麼幕後慫恿柳靜遠的那人到底是何來歷,你可知道?”
柳靜山搖頭道:“鬼叔,這個我確不知道,我只知道此人行蹤詭秘得很,並不願公然露面,所以我並不贊成與他合作,誰知後來竟是如此一個結果。”
熊倜已聽得八九不離十,定是柳靜山極力反對與那人合作,所以柳靜遠便私下與其秘密商談,直至後來竟決意除去自己的親兄長,為自己的合作掃清障礙,卻又將此嫁禍給熊倜,一舉兩得。
但熊倜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那人會給柳靜遠多麼誘人的承諾,竟能夠令他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手足?自這一點能夠看出柳靜遠極度自私、貪婪、狠毒,但也能夠說明那定是一個令人難以抵制的誘惑。
鬼叔長嘆一聲,磕掉了菸灰,又重新裝起一袋菸葉,一面又道:“那麼今後你又有何打算?”
柳靜山緩緩抬起頭,望著鬼叔,忽然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還望鬼叔能夠收留在下。”
鬼叔忽然臉色一沉,肅然道:“站起來說話,你堂堂一個柳府大少爺,怎可輕易跪人?”
柳靜山一愣,隨即應聲道:“是。”緊接著他便又站起身來,卻低頭不語。
鬼叔又道:“以你的能耐,若是能夠留下來幫我打理逍遙窟的生意,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你又怎可自賤身份,輕易給人下跪?”
柳靜山道:“是。”
鬼叔又道:“你記住,人生在世當自食其力,憑藉自己的能耐活出一番滋味來,那才算是回味無窮。一個人若是隨隨便便地求得別人的同情,如此一來便是枉來人世一趟,倒比起那些唯利是圖的小人還要不如。”
熊倜聽到鬼叔如此尖刻的一番訓斥,卻也覺得不無道理,他看著柳靜山默然點頭的神態,忽然已將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忘得一乾二淨,道:“你也不必如此,那幕後之人也是我的仇人,我自會想方設法找出他來,到時也算是為你復仇了。”
柳靜山淡然道:“在下確已勘破生死,並不想復仇的事,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在下倒是另有一事有勞熊大俠。”
熊倜道:“那是何事?你但說無妨。”
柳靜山道:“若是到了那一天,還請熊大俠能夠手下留情,留他一條賤命。”
熊倜一愣,他知道柳靜山所說的“他”,指的正是柳靜遠,他想不到柳靜山此刻唯一想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差一點親手要了自己命的親兄弟。
或許柳靜山此刻真的已經勘破了生死,所以他的心中已沒有了自己,而熊倜卻突然之間想起了他的同父異母兄弟,熊倘。
既然柳靜山已決意留在逍遙窟,與鬼叔在一起,熊倜便沒有再呆在此處的必要,於是他與關暮雪商議之後,便向鬼叔辭行,決議離開前去桃花小肆。
至於到底是何人在幕後操控柳靜遠?他到底以何種手段令他近乎癲狂,能夠如此殘暴?既然他最終要對付的是熊倜,那麼熊倜便也不怕他不露出廬山真面目。
鬼叔果然令人趕來了一輛馬車,這輛馬車也果然既寬敞,又豪華又舒適,車內鋪著柔軟的地毯,令人踩在上面感覺似是踩在雲彩之上一般舒適,車內香氣四溢,也不知用的什麼香料。
這輛既寬敞又豪華又舒適的馬車載著熊倜與關暮雪,卻並不是向著逍遙窟的街道之外走去,而是相反向著街道中心緩緩駛入。
熊倜原本想要問問趕車的車伕,但他卻並沒有問,因為鬼叔既然說過要離開逍遙窟,便只能夠乘坐這輛馬車,他便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更何況這馬車實在舒適得令人忘乎所以,所以他們片刻之後便睡著了。
等到睜開雙眼,熊倜發覺馬車還在緩緩前行,關暮雪也好端端地斜倚在座位旁邊,但是馬車卻變了,變得不再那麼豪華,雖然依舊算是舒適,卻沒有那般舒適了。
於是熊倜連忙掀開了車窗的簾子,只見窗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一道道優美的風景緩緩向車馬車之後退去,這馬車趕得又穩當又迅速,但熊倜已看出這絕不是他們在逍遙窟中所坐的那一輛。
微風吹入,關暮雪也醒了過來,她揉了揉眼睛,吃驚地道:“呀,這馬車怎麼換了?”
熊倜自然也不知道,關暮雪所問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自然要換馬車的,要不然你們怎會到了碼頭去?”趕車的一面揮動著鞭子,一面道。
熊倜驚道:“碼頭?什麼碼頭?誰要送我們去碼頭?”
趕車的嘆了一聲,車速卻並沒有減慢,道:“當然是你們家老爺子要送你們去碼頭,他還要我轉告你們,走水路平穩,不顛簸。”
熊倜道:“你是說我們家老爺子把我們送到了你的車上,還要你送我們去碼頭?”
趕車的道:“車錢已付過了,他還說大公子留在家裡,你們只管放心就是了。”
熊倜自然知道這些都是鬼叔安排的,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們家老爺子是何模樣?”
趕車的笑道:“你這年輕人,真是睡糊塗了,你們家的老爺子長得什麼樣,你到問起我來了?”
只聽“籲”的一聲,馬車平穩地停了下來,關暮雪道:“怎麼又停了?”
趕車的道:“碼頭到了,難道你們還要我把車趕到船上去不成?”
果然一片人聲喧鬧,碼頭之上熙熙攘攘。熊倜他們二人下了馬車,一問方才知道,這船直達長沙,於是便隨著人群登上船去。
大船沿著江水逆流而上,五日之後抵達長沙,熊倜與關暮雪又轉乘馬車,再行了五六日路程,關暮雪見沿路景色宜人,便提議改為不行,熊倜思量著路程已沒有多遠,便與她棄車步行趕路。
這一日趕至衡山之麓,人煙稀少,關暮雪忽然問起桃花小肆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熊倜想起那一片桃花,又想起黑月與麻雀兒整天吵嘴的模樣,以及那兩位淳樸善良的老人,不禁面帶笑容道:“那是一處天底下最美,最迷人的地方。”
關暮雪笑道:“難道真有那般好?如此好的地方,普天之下的英雄豪傑豈不是俱都想去?到那時那桃花小肆豈不是連站都站都要站在門外面去了麼?”
熊倜道:“那倒無妨,桃花小肆後面便是一座山,到那時我們便在山上都建成房子,那便不愁住不下了。”
關暮雪聽得咯咯直笑,明媚的陽光之下,她的白衣飄飄,那笑容竟要比陽光還要燦爛,她那甜美的樣子竟似是一朵潔白盛開的蓮花。
熊倜的心中一痛,似是被針刺了一下,他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夏芸,夏芸與關暮雪絕不是同一類女子,她更似梅花,有一種孤傲冷豔之美。
忽然間,熊倜以手勢制止了關暮雪,他的表情極為嚴肅,關暮雪的笑容瞬即消失,道:“出了何事?”
熊倜道:“前方一道人影閃了過去,行跡甚是可疑。”
關暮雪的表情頓時一變,道:“難道如此快那人便趕來了?”她所說的自然是幕後操控柳靜遠的那人。
熊倜尚未回答,卻見到前方一百來丈外又一道人影一閃即過,穿過官道,向著一處岔路緊跟方才那人而去。
前方那人出現得太過突然,熊倜並未看的十分清楚,但後面此人,卻是一身白衣如雪,身手敏捷,就連關暮雪也看得清清楚楚,驚道:“真的有人,是一個白衣男子!”
熊倜連忙一拉關暮雪手腕,施展追星七步緊跟了上去,片刻之間便已感到那處路口,遠遠看到那白衣男子一閃身又向前而去,熊倜何等身法,三兩個起落,便已趕了上去。
忽然那白衣男子身形一緩,緊接著又閃身躲入一處灌木之後,熊倜也連忙拉著關暮雪躲了起來,只有兩三個呼吸之間,便看到另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過來,正是先前那個身影。
想必是那人覺察到有人跟蹤,便原路返回,意圖設法擺脫後面追蹤之人。
等到那人走得愈來愈近,熊倜的沒有不禁皺了起來,那人的身形倒有幾分熟悉,他連忙聚精會神,緊盯著那人一步步走近,唯恐一不留神便看不清楚。
那人一面走,一面左顧右盼,如此一來熊倜便將他的樣貌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暗中嘆道:“他怎回到了此處?那麼後面那人又會是誰?一身白衣飄飄竟然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後意欲何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