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幾個同事一看剛進門來的王科長,人人納悶,個個由不得直眨眼睛――因為他臉上滿面春風,輕鬆愉快,似乎已成竹在胸。
王科長屁股剛要沾椅,“丁零零”。電話響了。
一名助手跑過去拿起電話一聽:“什麼?”他臉色一變,驚恐地轉向王科長:“王科長,半時前,逃犯又在市西郊一巷裡攔劫兩名外地商販,殺死一人,殺傷另一人,搶走現金兩萬多元……”
所有的人都騰地一驚,眼光迅即黯淡,心頭都蒙上了巨大的陰影;
“這回可是個大大的硬骨頭啊!”
“是啊!既猖狂又高明,從來沒遇見過啊!”
人們私語著,又都條件反射地面向王科長,準備捕捉王科長即將發出的“立即出動,封鎖該區”的指令。
卻沒有,好半天都沒有。只見王科長表現得如此超然世外,無動於衷,連坐的姿勢都沒變,彷彿只是聽了一則市趣聞,甚至連兇殺新聞都不是。哪怕那是一則兇殺新聞,也會引起聽者的幾絲驚恐、幾絲感慨啊!
王科長悠閒地咂了一口茶,目光欣賞著茶葉在水面上盪漾再盪漾,嘴角綻出一絲莫名其妙的冷笑。
“張,李,請你們去通知所有的報案者,今天下午來公安局開會。”王科長卻發出了這麼個意外的指令。
“什麼?開會?”
“是的。”
“不去抓逃犯了?”
“是的。”
十
下午兩,各方的報案人都來了。
會議室裡連幹警帶報案人坐了十幾個。
所有的助手們都不明白王科長為什麼不慌不急,並且一叉八千里地召集所有報案人來開什麼會?以往搶時間的神速哪裡去了?開會有什麼用?等開完會,逃犯早竄到月球上去了。
他們坐著,只好用一個勁抽菸來壓下性子,吐走疑團。但疑團卻越聚越多,滿屋飄拂。
幾名助手們偷窺王科長的表情。那張臉平靜得像大海,大海里還躍動著幾星如釋重負的浪花,這海里究竟有什麼寶物呢?
劉文剛順手拿過報架上的《人民公安》雜誌看起來,他純粹是一種捱時間的亂翻,藉以填補這時間空隙。
女出納員李美英則習慣性地做了個想織毛衣的抓取動作,省悟出並沒有帶來東西時,便掏出指甲刀剪起指甲來。她把每根胖指頭上的指甲精心修了一遍又一遍。
第三個報案者是個個體戶,浙江人,三十多歲,叫黃耀祖。大家是頭一次見這人,長得又矮又黑又瘦,一身西服,佩有領帶,脖子前露出裡邊的白襯衫。他似乎還沒有從遭遇逃犯的惡運裡迴轉過來,坐在那裡情緒低落,右手託著纏滿繃帶的左胳臂……
劉文剛的妻子也來了,和李美英坐在一起,同是女的,又同病相憐,便嘰嘰咕咕相互議論起來。兩個女人忽高忽低地淨埋怨公安局如何如何不中用,那是故意捎話讓王科長他們聽哩!
劉文剛到底是有修養的人,立刻批評老婆別瞎放炮,認為公安局也有公安局的難處。
王科長呷了一口茶,抿了抿嘴唇,回味了一陣茶香;然後全神貫注地看玻璃杯上的圖案。這是內心自我欣賞的外在細節反映。玩味了一番茶杯花紋後,王科長掃描了一下全室,忽然宣佈:“今天請大家來,是為了向大家通知,這幾件案子已經破了。”
騰地,全室為之一驚。
似一聲炸雷,滾過每個報案人的神經末梢。
劉文剛手中亂翻著的雜誌戛然停止在某一頁上不動了,但那雙眼睛卻早已離開那頁雜誌,把目光飛甩到王科長臉上。他死死盯著王科長,彷彿要看透臉皮膚後面的秘密。
李美英正剪指甲的手也突然離開,指甲刀懸在空中不動了。她眼珠飛快地一輪,斜斜地掃視過去,盯住王科長的嘴不動了。那神氣像是在看一個巨大的謎如何從中吐出。急於知曉的焦急和心癢難熬的心態,以及亂七八糟的猜想混合成一鍋粥,塗抹在她臉上。
黃耀祖則是滿臉狐疑,愣愣地看著王科長,不知其內心的靈魂是否已暫時離體而去?
幾名助手更是睜大了眼睛。
“是的,這幾件案子已經破了。”王科長眼睛熠熠放光,自我感覺極其良好,彷彿自己一瞬間已變成了大偵探勃洛,而辦公室已變成了尼羅河上的旅遊船。
須臾,王科長兩隻眼睛裡已噴出兩團怒火,臉上也溢位壓抑不住的憤怒。
沉默,彷彿時間焊住了。
接著轟一下解凍了。報案人的嘴都先後發出追問:
“逃犯抓住了?”
“在哪抓住的?”
“藏哪啦?”
助手們想:難道王科長真要玩一手“六分鍾破案”?
作者題外話:中國福爾摩斯探案集》在新浪獨家連載中,其他網站皆為轉載,歡迎大家到新浪讀書網支援鋼筆――快樂鋼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