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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蘇拉 舞臺就緒

混亂在四周蔓延,地面在止不住的顫抖,扭曲的金屬支柱和穹頂發出怪異的**。巴特茲們用它們腔調古怪的語言大喊大叫,有些開始四處亂跑,試圖從四通八達的通道裡逃走,有些階級較高的魔鬼則直接使用傳送的能力消失無蹤。

巧言公爵佛喀斯停止側耳傾聽,第一個使用傳送的能力從下沉劇場裡消失。它雖然強於口舌之爭和學術研究,但正面作戰的本領並不如何厲害。自巧言公爵開始,一個接一個,魔法的靈光閃動,大魔鬼們逐一消失。

強大的電流從心靈術士腳下的金屬地板流過,穆哈迪不得不踮起一隻腳,以避免產生巨大的跨步電壓差。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各種念頭在他腦子裡飛快的閃過,沒有一種能完美的解釋眼前的情況。

女心靈術士阿伊莎不在身邊,她方才溜出去了,以便執行自己的計劃。現在穆哈迪自己不能展現異能,而局勢正變得越來越危險。

一道金屬牆壁被魔法的高溫融化,好像一條原本被大壩攔住的河流突然發生潰堤一樣,向穆哈迪湧來。但和大河潰堤不同的是,湧來的不是奔騰的河水,而是熾熱無比的液態金屬。暗紅色的死亡一點點充滿下沉劇場,讓穆哈迪無路可逃。

幾個等級較低的巴特茲魔鬼——骨魔,劣魔等等,因為逃脫不及,被湧來的融化金屬直接吞沒。可以看到幾個略具人形的軀體披著渾身的鐵水劇烈的掙扎,試圖逃出生天,但最後它們都被一波接一波的液態金屬徹底吞沒了。

在融化的金屬湧到立足之處前的一刻,心靈術士跳到了公訴人使用的講臺上,融化的金屬像撞倒了礁石的潮水一樣從兩側分開。高溫撩起了穆哈迪額角的頭髮,讓它們枯黃萎縮,但一時半會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青銅融化以後的密度是多少來著?心靈術士飛速的瀏覽自己的記憶,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靠站在一塊浮在液態金屬表面的鐵板活命。

“幫幫我!心靈術士。”一個聲音突然傳來,雖然意帶急切,但聽起來依然柔和悅耳。心靈術士把注意力從逃生上短暫的分散開,發現異界神侍凱琳的處境比自己還要不妙。

作為受審的犯人,她原本就被羈押在下沉劇場的最底層。所以當融化的液態金屬席捲這裡的時候,凱琳首當其衝。融化的金屬密度很高,所以異界神侍沒有完全沉入其中。但熾熱的液態金屬已經淹沒了她的雙腿,點著了她原本就簡陋破爛的囚衣。她的臉似乎因痛苦而扭曲,滲出散發著微光的汗珠。雖然她沒有立刻的生命危險,但看上去堅持不了很久了。

穆哈迪有些驚訝的挑起一邊眉毛,他沒想到上層位面的存在這麼堅韌,掉到了融化的金屬裡也沒有立刻死去。主物質位面的生物可沒有這麼強悍的耐高溫能力,蛋白質在水接近沸騰的溫度時就會失活。很明顯,神侍們和魔族一樣,不是單純的生命體。如果有機會能研究一下的話,說不定能學到些什麼。

只不過現在顯然不是進行學術研究的好時機。在一座巴特茲魔鬼的城市裡,被一片融化的金屬包圍,即使以阿塔斯的標準來看,這也算是很惡劣的研究場所了。

心靈術士飛快的掃視異界神侍,凱琳的手上有巴特茲魔鬼的鐐銬和枷鎖。雖然穆哈迪不是法師,但他猜得出來那些刑具上附著了非常強力的魔法,壓制了異界神侍的能力,使她不能自救。

穆哈迪站在臺子上思考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幫助凱琳逃脫陷阱。他掃視四周,審判官們之間站立的位置雖然較高,暫時還沒有液態金屬湧上,但是那裡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幫助扭轉現在的危險局勢。

心靈術士接下來抬起頭,看到頭頂的精金天花板還沒有融化。天花板頂上有些規則的凸起,用來約束照明用的不滅明焰。在天花板的邊上,還有些尚未融化的青銅石像鬼,面目猙獰,形象可憎。

他解開自己的頭巾,原本是白色的布條現在看起來已經變成泛黃的了。不過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了,心靈術士從自己的腰間抓了一把硬幣,裹在布條末端充當重物。然後他用力扔出布條,正好掛在金屬石像鬼雕像上。心靈術士用力拉了一拉,確定它已經固定好了。然後縱身一躍。

從流動的融化金屬上飛躍過的體驗,實在說不上有多舒適。被液態金屬加熱的上升空氣比穆哈迪一開始預料的還要熾熱,心靈術士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體表裸露的皮膚全部氣泡了,雙腳幾乎沒有了知覺。不過,他還是用意志力克服了這些困難,抽出一隻手拉住異界神侍凱琳那發亮的頭髮,一把將她從液化的金屬裡提了起來。

心靈術士使出全身力氣,把凱琳甩向暫時還算安全的審判席。神侍不算重,但也不是可以被一個人輕鬆扔來扔去的玩具。所幸凱琳的殘翅及時展開,讓她安全的落在了目的地。

穆哈迪沿著布條向上爬去,這時液態金屬已經燎著了布條的末端。心靈術士抓住金屬石像鬼的雕像,手心像鐵板上的烤肉一樣發出嘶嘶聲和白氣。然後他翻身站到了雕像上方,努力跳到了審判席上。

“讚美你!”異界神侍凱琳首先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後是:“你受傷了!”

“幸好我沒有痛覺。”穆哈迪簡單的說,聲音裡沒有一絲顫抖。“你現在狀態如何?可以戰鬥嗎?”

“如果戰鬥不可避免的話,但你得先幫我除去這些巴特茲的腳鐐和手銬……它們在抑制我的力量。”凱琳迅速的回答道,雖然她身上的傷痕比心靈術士還要多的多,但她看起來依然關心穆哈迪勝過關心自己。

心靈術士點點頭,低頭仔細研究起那些手銬和腳鐐來。魔鬼們用的鎖很巧妙,閉合機關設計的更是精妙無比。可能是因為巴特茲魔鬼們大都有創造奇物的類法術能力吧,這個鎖並不使用鑰匙或者類似的機關,而是用特定的組合開啟的——換句話說,這是個密碼鎖。

穆哈迪現在暫時不能展現異能,但這個密碼鎖卻難不倒他。心靈術士具有通感,他能摸到聲音,聽到顏色,或者看到魔鬼們手指上滲出的那硫磺味體液在密碼鎖上留下的細微痕跡。

因為汗液會在每一次碰觸時粘在表面的緣故,所以痕跡最重就是密碼的第一個符號,最輕的就是最後一個符號。心靈術士飛快的開啟了凱琳手上的手銬,腳鐐因為在液態金屬裡泡了一會兒,這時紅的發亮,所以心靈術士第二個解開它。

“你當真沒有痛覺?我沒法想象這樣的生活。”凱琳詢問道,雖然語氣中驚歎多於好奇,似乎在陳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實。穆哈迪看看自己的手,雖然燙傷了,但不還不至於嚴重影響身體機能,就點了點頭。

“雖然我現在很虛弱,但我至少還能做到這個。”異界神侍對心靈術士說道,然後,她眉頭微蹙,好像在集中精力一樣。凱琳用一隻手放在穆哈迪的前臂上,然後一股奇怪的感覺就流過後者的全身。心靈術士再一看時,自己身上的燙傷已經痊癒了。

“這是什麼東西?”穆哈迪一揮胳膊甩開凱琳的手。“神術?我不接受任何其他神明的協助。而且我記得你不是被天堂山放逐了麼?你過去的主人依然在賜予你神術麼?”

“我沒有主人,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我不服侍任何人,或者神。唯一能讓我效忠的,就是正義的理念本身。”神侍凱琳說道,她的語氣如此平淡,彷彿在談論一件和自己不相關的事情一樣,但她臉上透露出的淡淡憂傷卻讓人不忍直視。“自從我被天堂山放逐的那一天起,我的神術就全部消失了。但我已經發現了一種新的方式獲得神術,不用將自己奉獻給特定的神明,任何抽象的概念都可以。”

正是我想聽到的回答,穆哈迪在心裡對自己說。”你所提到的這種神術……這種能力是你獨有的嗎?還是說其他人透過學習,也可以透過同樣的方式掌握神術?不用信仰任何特定的神明?”

“任何人都可以學習。”凱琳沒有保留的回答道,她沒有意識到穆哈迪問這個問題背後的含義。

完美,心靈術士心想,如果自己,已經自己手下的神職者們能透過這種方式掌握神術的話……多元宇宙的信仰體系,將引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洗牌。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穆哈迪分辨出是阿伊莎回來了。他扭過頭詢問女心靈術士,“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戰鬥……”女心靈術士只來得及說出短短的一個詞。

劇變陡生。

整個下沉劇場的頂部被掀開,厚重堅固,足有好幾尺厚的精金頂蓋就像玩具一樣被無形的巨力扭曲撕扯,高高的拋向空中,跌落到一旁。

一個衣著帝王般華貴的人影漂浮在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穆哈迪,還有他身邊的女心靈術士,以及異界神侍凱琳。龐大的魔法力量從他身上傾瀉而出,帶著濃重的褻瀆者氣息。更高的空中,一隻足足有五顆腦袋的彩色巨龍正在翱翔。

“看起來我欠你一個正式的介紹,”衣著華貴,神色儼然的褻瀆者法師說道,衝著心靈術士微微頷首。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感情,連心靈術士都看不透。“雖然我們不久前曾一同旅行,但我使用了那個魔鬼法師嗯的形象做偽裝,所以你可能現在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我就是尼本耐城的尼本耐,你也許聽說過我的外號——影王。我是幻術系魔法的大師,波利斯的同盟,侏儒之敵,以及你這具非法佔據的軀體的師父。”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巫王尼本耐的語氣變得冰冷堅硬,好像冰山破裂一般。“我的徒弟,死在你手上!”

“讓我想想看,現在這局面還挺具有諷刺意味的,不是嗎?”巫王搖搖頭,接著說道,語氣略微緩和了一些。“你——據說是我師父一縷殘魂的宿主——又害死了我的一名徒弟。如果我遵循師徒間的道德,為我的徒弟報仇,那我就是和自己的師父為敵,打破這一道德。”

“你不必為這道德困境困擾,我不是太初術士。”穆哈迪抬起頭直視巫王的雙眼,沒有半點退縮。

“你的朋友也是這麼聲稱的。”巫王衝遠處指了一指,穆哈迪這時候才注意到原來珊瑚女巫也在這裡。他朝莎蒂麗揮手致意,而後者也同樣還禮。“坦白說,我不是很信服。不過無所謂,哪怕你真的是我師父的殘魂。幾千年前我能下的了手,幾千年後的現在我也同樣能下得了手。”

“那你還在等什麼?”心靈術士抬起頭問道。

尼本耐幾乎微不可聞的笑笑,“當你幾千歲的時候,你會發現你花在觸景生情上的時間越來越長,對現實的專注度卻與日劇減。老人家的頑疾,不是嗎?何況,久別重逢,難道我們不該好好聊一聊麼?”

“我恐怕和你沒什麼好聊的。”穆哈迪說,搖了搖頭。

“真的嗎?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一開始用幻術控制住你的時候,沒有直接下殺手嗎?”巫王尼本耐依然漂浮在空中,饒有興致的問道。

“你要是想說。”穆哈迪說道。“無論我怎麼回應你都會說。”

“說的沒錯。”尼本耐慢慢的鼓掌道。“但我到達印記城的時候,我就和波利斯商量好了該怎麼佈置誘捕你的陷阱。我們兩個聯手,先穿越了一小段時間,然後一起出手控制住了那個古代半身人……那可真是場意想不到的苦戰,不過最後呢,巫王總是會贏。”

“我就知道我在那裡佈置的小小陷阱最後會誘惑你上鉤,你有種奇怪的本事,哪裡危險就朝哪裡去。像故事裡所有的英雄或者魔王一樣,”尼本耐笑笑。“或者說像現實裡所有自取滅亡的沒腦子冒險者一樣。”

“和其他巫王不一樣,我習慣在正式交手之前研究自己的對手。還在淨化之戰的時候,這個小習慣就幫助我勝過了好些非人種族崇拜的偽神。”尼本耐伸手指向珊瑚女巫。“舉個例子來說,我們這位年輕的朋友雖然法力強大,但我從她過往的戰鬥中發現,她所知的法術列表可算不上豐富。不是嗎?小姑娘?”

“我可沒有魔法的發明者親自傳授各種法術,”莎蒂麗站在遠處一座金屬建築的露臺上對巫王說道,一邊為心靈術士和凱琳的生還而慶幸,一邊暗自戒備。“也沒有你年齡的百分之一。”

“倒是伶牙利嘴。”尼本耐聳聳肩。“不過呢,在巴託九獄。她天然被這個位面自身的特性壓制。而她的太陽法術,雖然令人印象深刻,但也並非無懈可擊。根據我的研究,再加上一點大膽的推測,就足以讓我做出些充分的準備了。”

“你看,透過對光的本質的研究,我可以為這巴託特有的紅色光線中加入一些……特別的東西。不算多。但當她從光線中汲取施法所需的能量的時候,我就已經緩慢而隱蔽的傷害她了。”尼本耐說道。“至於你麼,我的徒弟們替我抓了一些提爾的士兵,以及另外的一些‘消息來源’。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想象,每當你出於瀕死狀態的時候,總會進入一種神秘的狀態。在那種狀態下,你的表現很接近太初術士曾經的樣子。所以麼,我不想對你下殺手。只要用幻術控制住你就可以了,也免得你有命匣什麼的可以復活。“

“既然你又不敢殺我,”穆哈迪指出。“那麼你現在怎麼卻又肯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了?”

尼本耐比了一個手勢,好像介紹舞臺上的演員登場一樣。“這和這位小姑娘法師脫不了干係,維持幻術要支付的生命力太高了……另外,別以為你自己殺不死,等我們找到你的真名後……你會寧肯我們殺了你。”

“空洞的威脅,而且你該知道,作為心靈術士,我沒有恐懼。”穆哈迪回道。

“這可真讓人遺憾,復仇如果不加點恐懼作為作料,就大失風味了。”尼本耐用遺憾的口氣說道。“不過我會想出些法子補救的,比如說,你可能真的沒有恐懼,但當然你在乎的人裡面有,不是嗎?”

“另外,我倒真想看看心靈術士是不是像你自己宣稱的那樣是自己意識的絕對主宰。你看,我不下殺手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想要見到眾名智者,獲得你的真名比我一開始要預計的困難的多。眾名智者麼……它不是無償提供服務的,需要支付可怕的代價……不然僅僅是目睹它的真身,就有可能毀滅一個人全部的理智。”尼本耐說道。“……你活著,正好為我們的一個儀式充當犧牲品。”

“今天唯一會被殺死的就是你自己,尼本耐。”站在遠處金屬露臺上的珊瑚女巫說道。“今天你無法在這裡威脅任何人,我們會阻止你的。巫王不是無敵的,我在提爾,在拉姆都證明了這一點。”

“卡拉克和阿貝爾拉赤莉,我也會替他們報仇的。”尼本耐回頭對著莎蒂麗說道。“你們真的以為,我會像個絮叨的老頭子一樣,在這長篇大論的向你們講述我的宏偉計劃?哪怕你們只有最微不足道的一絲可能破壞它?”

穆哈迪聞言皺起眉頭,遠處的莎蒂麗則猛地扭頭,注視著一片空地,好像她感覺到了那邊有什麼東西一樣。

“實話說吧,埃布的波利斯早在我們這場談話開始的時候就接到我的傳訊趕來了。我用幻術遮住了他的身形,這樣他就可以從容的佈置好迷鎖,防止你們逃跑。”尼本耐淡淡的笑笑,臉上的皺紋刀痕一般深刻。

“預先準備好的戰場,再加上兩名巫王,現在,你們還是那麼自信嗎?”影王打了一個手勢,一直翱翔在空中的萬色返空龍急速俯衝而下。雖然還沒落地,但那龐大身軀和神性帶來的威壓,已經讓人難以呼吸。“再加上,我已經完全的研究了你們兩個的戰鬥方式和弱點,你們真的覺得自己有機會獲勝嗎?”

好像什麼帷幕被揭開一樣,一股比巫王尼本耐更強大,更危險的氣息接近了。溢位的魔法能量是如此密集,以至於戰場四周的空氣都開始微微發光。埃布的波利斯,這個念頭同時出現在穆哈迪和莎蒂麗心頭。

“尼本耐從來沒有研究過我的戰鬥方式和弱點,我們依然還有機會。”在穆哈迪耳邊,女心靈術士阿伊莎說道。她的話音方落,一股陌生但是足以和巫王媲美的強大的異能從她體內湧現。

“我會在戰鬥之後向你解釋這一切。”阿伊莎對穆哈迪說道。

心靈術士從沒有想到過,在這個瞬間,自己的這個同伴竟然能展現出遠比自己還要強大的力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