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在笑了笑，搖搖頭，“我從沒懷疑過你，當時想過周生家的人，還有霍承安的爸爸……爸當時就死在我身邊，要不是他護著，我肯定就死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不想回家了……”
他的聲音粗噶喑啞，就是因為當年那場汽車自燃，大火中他被推了出去，昏迷不醒，被好心人送到醫院。因為皮膚大面積燒傷，他乾脆做了整容手術，又特地改變以前的習慣，不然周生忱也不可能認不出來。
“而且，我知道，如果我不回來，爸爸留下的東西就是你的，加上媽媽給你的，你會過得很好……”
周生忱眼中流露出無數複雜難言的情緒，似震驚，似無奈，似荒唐，似譏諷……
“你以為我在乎錢嗎？”
“周生忱，你要是沒錢沒勢，你以為你留得住全荔娜嗎？”
在情感這方面，允在也有些看不起周生忱了。
“……算了，你跟我回家。”
這回允在倒也沒有推辭，他擔心全荔娜，斐言有回跟他開玩笑似的地說，如果哪天自己死了，一定要照顧好她……他是把他當做兄弟的，允在一直都知道。
“對了，”允在在開車，想到剛才看到的新聞，“你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既然你回來了，爸媽的東西就是我們的了。”
那麼一大筆錢財，大概也只有周生忱能雲淡風輕得說出這樣的話來。
允在五味陳雜，地地笑了聲了，“我孑然一身的，又沒有管理公司的資質，給我做什麼？算了吧。”
“是你的就是你的，阿惗，你也信周生。”他沒有失望，反而翹起了唇角，“媽要是知道你還活著……”
“對她來說，我是是死活都不重要，別跟她說了吧。”
周生忱被噎了噎，他滿心歡喜地想要對這個同胞弟弟好，很好很好，可是漸漸地，他就意識到對方根本就不領情，他做錯了什麼？當年的意外不是他所願的，至於斐言的死，難道他們不是罪有應得嗎？
斐言跟文叔幹的壞事，死一百次都夠了。
那一瞬間，堂堂首席周生忱，忽然委屈地想哭。
“不過，霍承安那裡，你最好還是小心點，我看他不老實……”
“你是說——”
“不，我什麼都沒說。”
怎麼可能沒有怨呢？童年留給他的印象，永遠都是一個空殼別墅，家裡出了傭人就是傭人，爸爸媽媽，甚至哥哥都不在家，他們是雙胞胎，自然會被別人拿到一塊兒比較，可他事事不如大哥，尤其是經商天賦，再加上性子安靜，就連媽媽都不大喜歡他。
允在從來不覺得比大哥差是件很丟臉的事情，他一點都不嫉妒花團錦簇的大哥，他只是，太大孤單了而已，沒有人陪伴的童年，身邊所有人都在忙，然後他就被遺忘了。
甚至，大哥寧願帶著比自己小的弟弟玩，因為霍承安很活潑，會說話。
從此以後，他就越發沉默了。
“是我對不起你，阿惗。”
允在笑了笑，專心的開車。
清晨的A市，路上車輛寥寥，車內一片沉寂。
他們到家了，全荔娜還在睡，現在有傭人哄著，她也不會半夜醒來就嚷著要周生忱，哭鬧不止了。
“先給你收拾一間客房你住著，你既然不想公開身份，那就在等等，公司事情比較多，我中午還得去，你說的話我記住了，我會好好查的。”
允在嗯了聲，剛才在車裡都沒好好打量他。
周生忱穿著純黑色的手工西服，似乎比以前消瘦不少，頭髮也比上次見到短了很多，顯得側臉線條凌厲而剛毅，甚至有些冷酷的意味。
而且剛才在車裡，周生忱看起來很痛苦，幾乎是處於崩潰邊緣。
換一個角度來看，他也沒做錯什麼，卻被所有人指責著。
一個人管理那麼多公司，娜娜又是這個樣子，其實，他應該也很累吧？
允在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要是週轉的錢不夠，我這裡還有……”
“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麼還能要你的錢呢？”何況還是賣命掙來的。周生忱眼角泛紅，怕失態，就說上樓洗個澡換身衣服。
允在打量了眼這棟公寓，神色未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全荔娜睡得早，醒的也早，周生忱剛從浴室出來，她就醒來了，揉著眼睛，軟軟地叫了聲，“爸爸~~”
接著抬手突然抱住了他，軟糯地埋怨，“爸爸你去哪兒了嘛？”
周生忱閉了下眼睛，終於反手摟住她，將她用力抱進懷裡，抬手撫了撫她後腦的頭髮，心裡想著，等他們有了女兒，他就不會手忙腳亂了，他們的女兒一定很好看，像她一樣漂亮。
“爸爸抱你下去吃飯好不好？樓下有個叔叔，也是很愛全全的，全全見了不要害怕——“
全荔娜扁了扁嘴，鄭重其事地糾正他，“是小荔枝！”
周生忱抱著她悶悶得笑，以前這麼叫她她還不高興了，每次在床上，情濃的時候他總要附在她耳邊這麼叫，可每次她都要瞪他，泛著水光的眼睛就跟鉤子似的，總能撩撥地他心癢癢……
“好好好，小荔枝就小荔枝。”
允在看到周生忱像抱孩子一樣將全荔娜抱下樓，她就坐在周生忱的手臂上，兩條柔軟的胳膊輕輕環著他的脖子，眼神清澈純淨，坦然地注視著自己。
“娜娜，你還記得我嗎？”
全荔娜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轉過頭，抱住周生忱的脖子，拿後腦勺對著他。
允在：“……”
他竟然覺得這樣的全荔娜像極了Ryan。
“你還是把她放下吧。”
畫面太美，允在不敢看。
“不要！”全荔娜死死地箍著周生忱的脖子，還不忘回頭狠狠地瞪允在一眼。
這就生氣了？允在無辜地摸摸鼻子，“她真的連我都不認得了呀……”語氣有些惆悵。
“你多陪陪她，她就跟你親近了，她對賀齊豫一開始也是這樣的。”
“賀齊豫？”
周生忱點點頭，卻不打算解釋太多，好不容易哄全荔娜吃了早飯，目睹全程了的允在，下巴都快掉了。
“你還真是耐心……“他這種身份的人，何須這麼做你？何況有這樣一個妻子，大概也會被人恥笑吧？
“……是我對不起她。”
兩人都不想討論這個沉重的話題，沉默地吃了早飯，周生忱連休息都省了，就直接要回公司。
允在看不下去，淡淡說了句，“何必那麼拼命，少賺幾塊錢又不會死。“
“這是責任，”周生忱難得正色看著他，“近三萬人的吃穿住行都寄託在我身上。”
他的語氣很淡，神情卻格外地認真。
那一瞬，允在終於明白，有很多地方，斐言不及他周生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