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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初戀

嘎斯51的卡車司機也是礦上運輸車隊的,姓趙,二十多歲,一直在礦區運煤,有機會跑趟南方,顯得十分興奮,車子開的又穩又快,一路哼著小調奔江西而去。

明月也在車上,坐在駕駛室裡,寒生、耶老和馮生則裹著礦上給的棉大衣擠在了車廂上,小翠花鑽進厚厚的棉被下,躺在了劉今墨的身邊。

“明月同志,你是南方人麼?”司機小雷搭訕道。

明月微微點下頭,並未說話,目光凝視著窗外閃過的村莊和白雪覆蓋的田野,陷入了沉思中。

回想起自己本身是一個孤兒,自幼被無名老尼帶進寺廟裡,跟著師父日日長伴青燈古佛,夜夜木魚誦經,心想此生必將終老庵中。不曾料想,一天,那個年輕的大學生在陰雨綿綿中走進了庵中避雨,當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時候,她竟然像觸電了一般渾身顫抖了起來,那是一種重未有過的感覺,她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鹿,心中渴望著這個陌生的青年男子的關心。

“你叫什麼?”青年男子說話了,聲音清脆悅耳。

“明月……”她囁嚅道,垂下長長的睫毛,不敢看他,感到臉頰脖子滾燙滾燙的。

當她再抬起頭時,那人已經悄然離去了,如同驚鴻一瞥……而此刻她的心卻似一潭死水泛起了層層漣漪,再也難以平靜了。

是夜,雲散月明,師父出門在外,她一個人靜靜地打坐在庵殿佛堂前,思緒煩亂,心中時不時的湧起一陣甜絲絲的感覺。

簫聲起,斷斷續續飄進庵裡,“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優美的曲調時而低吟,時而激越,如泣如訴。明月不覺聽入了迷,念及自己的身世,竟淚水漣漣了。

循著簫聲出了庵門,月色迷離,白天的那個青年立於柳下,手持二八尺蕭,正在痴情的望著她……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青年男子悵然吟道。

明月呆立在庵前,手足無措,心裡亂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帷。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客行雖雲樂,不如早旋歸。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引領還入房,淚下沾裳衣。”青年男子抬頭望著天空中的一輪明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哀怨悠長而悲涼。

明月心中一酸,頓生同病相憐之感,彷彿相識已久,雙腳不由自主的邁向了這個陌生的男人。

青年男子告訴明月,他叫黃建國,家住婺源縣城,這個小村莊是他的老家,他本身是一個工農兵大學生,目前在京城的北大讀書。

無名師太一連數日沒有回庵,黃建國每日清晨便來到庵前,陪明月唸經做功課,聊一些她從來未曾聽過的外面的世界,直到深夜才戀戀不捨的離開,這短短的數天裡,是明月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終於,在師父回庵的前一天夜裡,月光下,草叢裡,蟲鳴聲中,他們有了那件事……

駕駛室裡,明月手中握著胸前的紅寶石墜,面如桃花,臉上現出甜甜的微笑。

臘月末是北方最為寒冷的季節了,嘎斯51卡車廂上的人儘管裹緊了棉大衣,刺骨的涼風還是直往衣服裡面透。

“寒生,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相信你絕不會做出什麼違法事的,我看出來你似乎有難言之隱,不便明說,但請你放心,馮生是知恩圖報之人,我會盡力幫助你的。”馮生裹緊了大衣,對寒生耳語道。

寒生望著他,見到馮生的眼神裡充滿了誠懇與信任,自己也頗為感動。

“王婆婆之死,你老爹也都告訴你了,這也是出自她的本意,在此之前,婆婆去意已決,原想讓我三年後取回她的屍骨再南下合葬,可如今那些老鼠卻使婆婆的遺願得以提前完成了。”寒生嘆息道。

“為什麼要等三年呢?”馮生不解的問道。

“這老衲卻是知道的,”耶老突然探過腦袋來說道,“中原人為躲避戰亂而客居嶺南,被稱作‘客家人’,南遷時,祖先的墳墓卻是帶不走的,無奈只能開館殮骨裝壇,隨身揹著遠赴他鄉。可是大凡人死去三年之後,肉才能完全腐爛光,只剩下一副骨架,所以,後來遷居南方的中原客家人,保留了這個習俗,人死埋地三年後殮骨裝壇,置於後院樹下,不再入土了。”

“為什麼?”馮生問道,他對嶺南風俗不是十分瞭解。

“大概是便於隨時再次遷移吧。”耶老嘟囔道。

“哦,原來如此,”馮生點點頭,又接著對寒生道,“寒生,陽公和那個日本人是王婆婆殺的麼?”

寒生想了想,還是別節外生枝了,於是隱去金道長和柳教授,含糊其辭的說道:“婆婆這次北上就是來剷除陽公孽徒,清理門戶的,如今她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哦?如果是這樣,案情就簡單了,不過一個日本記者怎麼攪合到這裡面來了呢?”馮生疑惑著說道,隨即又問寒生,“你當時在場?”

寒生沒有辦法,只得點點頭。

“這個日本人倒是蹊蹺得很,回頭要仔細查查他的底細。”馮生自言自語道。

卡車風馳電掣的飛駛著。

就在他們身後幾公裡的路上,尾隨著一輛草綠色的北京212型吉普車,筱豔芳坐在前排座位上,手裡拿著那臺追蹤儀,面上掛著冷笑,不緊不慢的跟在了後面。

嘎斯51卡車開上了汽渡輪船,擺渡過長江,儘管還是隆冬時節,遙望江南卻已是草長鶯飛,一片綠油油了。

望著奔流不息的浩瀚長江水,寒生心中平生出些感慨,終於回到江南了,蘭兒你還好麼?山人叔叔可要堅持住啊,小才華、老祖母女還有萍兒,想著這些,他的眼眶溼潤了。

“呸!這黃泥湯子就是長江麼?當年的長江可是清清綠綠的,水面上還能看到一群群的**呢。”耶老氣惱的在發表著感想。

“寒生,這個耶老神經兮兮的,自認為曾經是宋遼時代的人,可能連歷史都沒搞清楚,那可是一千多年前啊,我發現,在你身邊的人,好像這裡都有點毛病。”馮生用手指指自己的腦袋說道。

寒生微笑著搖搖頭,沒有回答。

他在想,回到鄱陽湖谷後,老祖和小翠花之間會發生衝突麼?劉今墨一旦甦醒過來後,又該如何取捨呢?

黃昏時,嘎斯51卡車停在了鄱陽湖山谷的谷口處,馮生自報奮勇的要背劉今墨,小翠花搖搖頭,她還是要親自抱著自己的未婚夫。

身材矮小的小翠花雙手抱起劉今墨,雖說身懷武功,但劉今墨也幾乎捱到了地面上。其他人等包括司機小趙一起帶著行囊向谷中走去。

大黃狗笨笨老遠便發現了他們,歡天喜地的衝過來撲到了寒生的身上,嘴裡“嗷嗷”的叫著,熱乎乎的大舌頭直往寒生的臉頰上舔。

笨笨忽然扭頭發現了耶老,頓時喉嚨裡發出了陣陣威脅的低吼聲,耶老見狀撒腿就跑,一直衝入到那三間茅草房子裡躲了進去。

蘭兒從屋裡出來望見了寒生,身子搖晃了兩下,雙手扶住了門框,淚水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蘭兒……”寒生走上前,攙扶住了蘭兒的肩頭,明顯的看出來,她已經清瘦了許多,“你受苦了……”他難過的說道。

吳楚山人依舊靜靜地躺在竹床之上,緊閉著雙眼,臉頰尖削,眼窩深陷。

“山人叔叔,寒生回來了,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寒生噙著眼淚對他說道。

“今墨!”茅屋門前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淒厲尖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