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馬寺位於京都北部的深山中, 相傳是唐朝高僧鑑真的弟子東渡建立的古寺。因為清幽的環境和靈驗的占卜而聞名平安京,是貴族女性們最愛前往的廟宇之一。
只是鞍馬寺離京都市區較遠, 賴光第二天天未亮就踏上了牛車。後面跟著笑容滿面的髭切、三日月、一期一振,以及不情不願的博雅。
牛車的轎廂雖然寬敞,但幾位付喪神和博雅都身形高大,同時擠上來難免顯得車廂擁擠不堪。
賴光對著不請自來的三振太刀溫柔的笑了笑, 趁三人怔忪時,把付喪神們都趕到了另一輛車上, 只留自己和博雅二人獨處。
“所以, ”賴光嘆了口氣,看著一言不發的博雅, “你終於懂了。”
賴光的話看似沒頭沒尾,博雅卻瞬間明白了過來。想起那個月夜躺在兄長膝頭時的暢意瀟灑, 在對比現在的鬱結愁悶,博雅苦笑一聲點了點頭:“我倒是寧願沒有明白。”
悉心養大的弟弟為了別的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賴光心裡把銀髮陰陽師戳了個稀爛,面上卻還是維持著一臉平靜。賴光伸手拉過博雅, 手指按上弟弟皺起的眉頭輕輕按摩:“所以你不去找安倍晴明, 是想趁機了斷了這段感情?”
博雅靠在賴光肩頭沉默了許久, 直到牛車壓過幾顆碎石後才恍惚的醒過神, 遲緩的點點頭:“晴明他的實力非凡, 前些日子剛剛升任首席陰陽師。我的身份...太過尷尬,我們不適宜密切接觸。而且晴明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賴光憐愛的伸手梳理著博雅的長髮,很想告訴自己的傻弟弟, 全平安京眼睛沒瞎的恐怕都知道安倍晴明有喜歡的人了。不過想到狐狸樣的陰陽師似笑非笑的臉,賴光還是把話吞了回去,轉而說道:“算了,只要博雅你想清楚就好。”
轎廂外微微露出黎明的曙光,賴光伸手掀起草簾的一角,看向不遠處漫山遍野紅葉盛放的鞍馬山:“之前說好了要帶你來鞍馬山避暑,未曾想竟拖到了秋日,倒正好可以登高賞楓了。”
美麗的景色總是讓人心曠神怡。博雅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眉頭的愁色也略有疏解:“鞍馬山的紅葉最是有名,不過兄長不要留戀景色而忘了正事。賴信昨日已經派人通知了鞍馬寺的神官,申時會專門為兄長延請神刀治療。”
兩個弟弟聯合起來的攻勢賴光自然招架不住,只好對著博雅再三承諾一定會去乖乖治病,才換得弟弟來之不易的展顏。
源氏兄弟這邊和睦融洽,而另輛牛車上則是殺氣騰騰。
封閉的轎廂內,髭切盤著腿支著腮,一臉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太刀的鮫卷。髭切對面,三日月優雅的正坐,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微笑。一期一振則坐在最靠外的位置,腰背挺得筆直,金色的雙眸溫柔似水。
三振太刀猶如三足鼎立,互相之間毫無眼神交流。
“所以說啊,”過了一陣似乎覺得無聊,髭切挑起眼角,帶著一臉天真的笑容看向車內另兩振太刀,“家主原本只想帶我一人,三日月殿下向來不請自來也就罷了,但是一期殿下這麼守禮的人怎麼也跟著來湊熱鬧?你的弟弟們呢?”
“弟弟們有膝丸殿下照顧,不勞髭切殿下擔心,”一期一振清爽的笑了笑,沒有回答髭切的第一個問題,“說起來膝丸殿下真是成熟穩重,將弟弟們都照顧的幾位穩妥。想來是平日照顧髭切殿下成了習慣,即使面對弟弟們也並不覺得困難呢。”
“的確如此,”三日月掩唇接過一期一振的話,“髭切殿下童心未泯,實在難能可貴。上次我同家主聊天時,家主也曾誇獎過殿下的真性情呢。”
聽出三日月和一期一振在諷刺自己任性又惡劣,髭切惡意的咧開嘴,對著三日月與一期一振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哈,不愧是夫妻刀,果然默契非凡,看來你們從豐臣秀吉和寧寧那裡學會了不少東西。”
“自然比不上髭切殿下和膝丸殿下的兄弟情深,”三日月彷彿沒聽到髭切的挑釁,臉上仍是一副優雅愜意的笑容,“只是在下記得家主還有一振佩刀,不知和髭切殿下關係的如何。”
髭切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三日月報復一般的輕輕微笑,吐出了髭切憎恨的名字:“天下五劍之一,童子切安綱。”
對另一輛車上的明爭暗鬥毫不知曉,賴光伸手撫弄著膝頭博雅的長髮,心裡則盤算著一會兒見到大天狗後怎麼說服高傲的妖怪去源氏宅邸暫住一陣。
大天狗是盤踞在鞍馬山的大妖怪,和玉藻前、酒吞童子並稱平安時代的最強。
只是不同於喜好爭鬥的酒吞,或是向來熱愛人類生活的玉藻前,曾經是高貴皇族的大天狗極為憎恨喧鬧和擁擠,躲在鞍馬山裡幾十年不曾出來,唯一的朋友就是源博雅1。
說起博雅和大天狗的交往經歷也十分傳奇。
那年博雅僅有五歲,還是天皇捧在掌心中的小皇子。某次天皇來鞍馬山祭拜的過程中,貪玩的小皇子溜到了叢林深處,遇到了沉睡中的大天狗。
或許是血緣深處的吸引,或許是命運的羈絆,驕傲的大妖怪和寂寞的小皇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了朋友。
樹葉一年年轉紅,小皇子一年年長大。
大天狗教會了博雅吹笛,看著博雅從不到自己腰間的幼童長成了與自己比肩的成人。
時間的流逝如此殘忍,唯一不變的只有每年秋日相見的約定。
牛車行至離鞍馬寺不遠的山腳下,博雅在賴光擔憂的目光下下車,對賴光擺了擺手轉身走進了楓葉林。
在車上的時候,博雅說服了賴光獨自去見大天狗,並要求留在鞍馬山幾天。儘管心裡並不想將弟弟送入狼口,但是看著博雅期待的目光,賴光還是咬著牙同意了。
博雅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楓林之中。賴光又站在原地等了一陣,剛要上車離開,就聽到頭頂一陣翅膀拍擊的聲音。
黑色的翅膀遮擋住天空,彷彿黑暗來襲。穿著白色直衣俊美如天神的妖怪從天而降,高傲的站在車廂頂部俯視著源氏主僕。
“源賴光。”金髮碧眼的妖怪冷漠的開口,無機質的瞳孔裡倒映著火紅的楓林,彷彿燃燒一般充滿了鬼魅的氣息。
“大天狗。”賴光冷笑一聲,身旁的三振太刀紛紛拔刀出鞘指向空中。
賴光和大天狗的關係極為惡劣。
一個是拯救博雅於危難的義兄,一個是從小看著博雅長大的長輩。雙方都認為對方奪走了博雅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導致兩人一見面就互相冷嘲熱諷。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賴光難得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收攏翅膀的大天狗,“沒有嗅到博雅的氣味麼,趕快回去窩裡等著博雅。”
大天狗卻難得沒有反嘲回來。
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眼中的情緒,男人冷淡的開口:“我不會見他的,源賴光,把他帶走。”
大天狗的話讓賴光驚訝的抬起頭。像是第一次見到妖怪一樣,賴光仔細的打量一番眼前的妖怪,皺起了眉頭:“你又在生什麼氣?博雅難得過來,你難道要讓他無功而返?”
“我以後都不會見他了。”大天狗黑色的翅膀輕微的顫了顫,落下幾根輕柔的羽毛。
“再說一次。”
賴光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刺骨。三日月和一期一振同時跳上車廂頂部,揮刀砍向了大天狗。
銀色的刀光不斷閃現,賴光面無表情的看著大天狗和付喪神們戰在一起的身影,冷冰冰的開口:“再說一次,說出博雅的名字,說你再也不會見博雅了。”
“只有你說出來,我保證,你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博雅半面。”
大天狗徒勞的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三日月和一期一振趁機在妖怪身上添了幾道傷痕,紅色的鮮血洇溼了白色的直衣。
賴光伸手示意兩振太刀停止攻勢,大天狗趁機落到樹上緩和了一下呼吸。
“源賴光,”良久,屬於大天狗的聲音從陰影下傳出,平淡的聲音中卻彷彿蘊含了某種狂熱,“你覺得這個世界公平麼?”
“窮人受苦富人享受,天皇之子小心翼翼的生活,驕奢的大臣卻享受著生活,武士們用性命堆出了太平,皇族卻處心積慮的發起戰爭。”
“這個世界太糟糕了,所以我要給世界帶去新的秩序。我要完成大義。”
大天狗偏執瘋狂的樣子讓賴光皺起眉頭:“所以呢?你要放棄博雅?”
金髮的妖怪扭過頭,不敢去看賴光刀刃一般的眼神:“那個男人告訴我,想要成就大義必須要放棄私情。我,不能再見博雅了。”
大天狗終於吐出了博雅的名字,整個人脫力一般趔趄了幾下。空虛感從心口不斷湧出,妖怪難耐的伸手抓住胸口,手指劇烈的顫抖。
大天狗咬了咬牙,狼狽的樣子被別人看到是高傲的妖怪無法忍受的,大天狗咬著牙扇動翅膀,浮在空中對賴光說道:“山裡寒冷,你和...博雅,儘快回去吧。”
大天狗說完,落荒而逃一般向遠處飛去。
髭切從地上拾起一張符咒,那是從大天狗身上遺落下的。
“大天狗大人?”
還不等賴光詢問髭切的發現,背後的楓樹林中就傳出了清冷成熟的聲音。
燃燒般的紅葉中走出一位穿著直綴的白髮少年。
三日月深吸一口氣,不敢置信的呢喃道。
“今劍?”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上一章都提到了鞍馬寺,大家都沒猜到今劍小天使麼23333
以及,狗子你明顯是被黑晴明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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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天狗的傳說之一。崇德上皇和弟弟後白河天皇爭鬥後戰死,崇德上皇的怨靈化作大天狗。本文設定大天狗只是普通的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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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出場:
髭切184cm
一期哥(未磨版)180cm
三日月180cm
博雅185cm
大天狗180cm
賴光:抱歉導演我要辭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