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酒足飯飽後紛紛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曬太陽。只等太陽落山欣賞完落日,這一天才算圓滿落幕。牙套妹和我並排坐在後院的草坪上,彼此依偎。
“這幫人真是的,幹嘛非得看完日落才走?這別墅的確地勢高,視野好,可是我們已經打擾人一天了,王遠都累得回房休息了。你看那群工人,到現在還沒收拾完呢。”
“哦。”我應了一聲。
“駱安怎麼那麼早就走了,有事兒?”
“沒。”我搖搖頭。
牙套妹將我看了又看,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芳芳,這是遲早的。”牙套妹語重心長。
“哦。”
“長痛不如短痛,遲早的事兒。”
長痛不如短痛,都是痛,都會痛,帶來一身傷痕,遍體鱗傷。
“你決定了嗎?”牙套妹一派瞭然。
“決定了。”
“是駱安吧?”牙套妹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是。”
“我就知道。”牙套妹一猜即中。
“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駱安。他和你合得來。”
“沒錯。”我點點頭。
“而且你明顯更喜歡駱安。王遠的話,怎麼說呢,應該是可有可無吧。”
“是。”我沉吟道。
“駱安能給你一個家,能給你安全感,這不就是你渴望的?至於王遠,他好像比你更需一個家,雖然他家這麼大這麼闊。”牙套妹雙手比劃。
“我給不了,自顧不暇。”我搖搖頭。
“駱安就不一樣了。駱安好像一個太陽,渾身散發著正能量,走到哪兒就把陽光帶到哪兒。聽說他爸是個慈善家,捐了很多醫院在少數民族地區。”
“是嗎?我沒聽他說過。”我心下溫暖。
“咱們學校的留學生就是個小社會,什麼人物不知道?世界這麼小,圈子就那麼大,誰是個什麼情況,一打聽分分鐘清清楚楚,也就是你,兩耳不聞窗外事。”
“可惜也沒讀幾本聖賢書。”我自嘲。
“你呀,就是太內向了。有交際花的本錢,活得卻像個苦行僧。不就是父母離婚了嗎,有什麼好自卑的?”牙套妹言語犀利。
“哪有。”我苦笑。
“哪個富商大官兒沒個小三兒小情兒?我爸手機裡存了一沓藝校女孩兒的電話號碼,我媽從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得去就行了。按我媽的話說,我都這麼大了,我爸還能折騰幾年?就當花錢吃了點兒*,反正一個買一個賣,只要我爸舒坦就行。老頭兒拼搏一輩子不容易,更年期有中年危機,那個勁兒過去了就好了。”
“你媽就不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人年輕妹子放著大把帥哥兒不要,憑什麼伺候他一糟老頭子?妹子愛的是他的錢,一旦沒錢你試試看,妹子第一個大嘴巴子抽他。半截身子進黃土了,還有什麼看不透的?老頭兒精著呢。”
“你倒心大。”我取笑。
“也就是你帶著心理陰影活到現在。誰家沒有一堆破事兒?上層圈子亂著呢,你家這點兒事兒根本不算事兒。”
“是麼。”我苦笑。
“我知道你不把自個兒當回事兒,你老爸也算個清官兒,可你那後媽,嘖嘖。”牙套妹齜牙咧嘴。
“你才後媽。”
“你甭瞪我,就算你不說,誰不知道梁麗佳是你後媽?”牙套妹做鬼臉。
“誰能知道?”
“芳芳哎,巴掌大個圈子,北京幫上海幫,大家來頭都差不多,不用你打聽,聚會的時候只要給那兒一坐,你就豎起耳朵聽吧,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聽不到的。”
“我怎麼聽不到?”我
“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趴體飯局一概謝絕,除了學校就是家,上哪兒聽去?”牙套妹翻白眼。
“我可不去,威力領教一次就夠了。”我聳肩。
“聽說你後媽人不壞,就是太作。從小跟著外長周遊世界,所以特別講派頭。據說從小到大沒吃過苦,說一不二,敢作敢當。”
“不清楚。”我搖搖頭。
“以前的人哪兒懂什麼奢侈名牌兒,可是你這後媽從小用愛馬仕的絲巾兒綁頭,夠超前吧?我媽那時候也就綁個橡皮筋兒。”牙套妹聲情並茂。
“你這都是從哪兒聽的?”我好笑。
“聽她們說的唄。一輩人一個圈兒,她們的媽和你後媽也是一個圈兒。”
“人多口雜。”我感慨。
“你知道你後媽怎麼和你爸勾搭上的?”牙套妹神神秘秘。
“勾搭。”我皺眉。
“聽說你爸年輕的時候來北京開會,你後媽作為家屬也跟著進去旁聽,結果一眼就看上你爸了。之後外長託你們省裡領導跟你爸說,你爸嚴詞拒絕。拖了能有好幾年吧,後來你爺爺奶奶胃癌,你爸又沒錢又沒權,你後媽趁火打劫,派人把老人接到北京,又是特護病房又是頂尖專家,你後媽真本事,用你爺爺奶奶把你爸換來了。”
“本事?”
“那個年代癌症就是不治之症,普通人看病多難?你後媽讓你爺爺奶奶多活了好幾年,可不是本事?”
“呵。”我冷笑。
“你爸一點兒沒把自己當高幹女婿,該上班上班,該苦幹苦幹,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實實做事,這麼多年了,沒聽見他有什麼過失,大家對他沒什麼好說的。”
“是麼。”我嗤笑。
“芳齡,我知道你難受,可是父母有父母的路,我們有我們的福,你何必活在上輩人的陰影下?說句狠點兒的,惡有惡報,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後媽活該沒孩子。”
“不知道是誰的問題。”我搖頭。
“這還用說?問題肯定出在你後媽身上。要是你爸有問題,那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再說了,要是你爸的問題,你後媽一家早把你爸踹了。”
“弄不清。”我頭痛。
“聽說你後媽為了有孩子,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看大夫,中醫西醫看遍了,愣是沒個動靜。這些年有試管兒了,她是有想法,可是你爸不同意。再過個幾年,你後媽都該絕經了,唉,這輩子估計不可能了。”
“世事難料。”我感嘆。
“你媽迷戀你爸沒錯,可是毀人婚姻就不對了。據說婚後整天和你爸吵架,疑神疑鬼,害怕你父母舊情復燃。”
“她多慮了。”我嘆息。
“還好你媽有骨氣,離婚後再沒聯絡過你爸,要真是藕斷絲連了,梁麗佳可不是吃素的。”牙套妹吐舌。
“我媽有我就夠了。”我心中酸澀。
“可不是嗎?聽說你小的時候,每次來北京前你後媽都要跟你爸喊叫,就怕你給你父母牽線搭橋,後來看你不言不語,她自己又沒有孩子,你越長越像你爸,梁麗佳對你就放心了。”
“有什麼不放心的?想多了。”
“據說這幾年對你越來越好,你一來北京就帶你買這買那,這就是愛屋及烏。”
“當不起。”我冷笑。
“一般的繼女還不把後媽折騰死?你從小到大從來沒給梁麗佳添堵過。一說起你都是溫順懂事。”牙套妹目光溫柔。
“沒什麼意思。”我嘆氣。
作弄梁麗佳,能使我父母破鏡重圓?能讓我爸媽前緣再續?
何況,我不願意和她有任何接觸,更不會在她身上花一分功夫和時間。
橋歸橋,路歸路,我巴不得他們過好自己的太平日子,從而無暇攪擾我們。
“長輩們都說你爸會教育女兒,你後媽更得意了。”
“隨便吧。只要別打擾我媽媽。”我握緊手心。
“你和你媽感情真好。”牙套妹羨慕。
“當然。我媽媽是我的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