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擊不成!
原向前邁了一步,單手執拍如劍鋒直指——
漫天的夜幕湛湛閃爍,有巨大的風雪成旋翻卷著上旋入雲——
暴虐的風雪捲起黑墨的夜空——
閃亮到刺目的辰光裹進漫天紛揚的風雪之中——融成了觸目驚心令人心悸的可怖風暴!
忽如其來的颶風席捲全場——
原踏出一步,便有可怖的柱影隱隱現於那風暴之中——
越來越陰沉壓抑的氛圍裹挾著難以剋制的冷意扼上眾人的心頭——
櫻乃看著那越來越成形的巨大極光之暴,終於正起臉色,身後半擁著她的身影微微詫異地探出手來,感知得到那不斷被吞噬又轉化的暴虐之霧——
空中的羽翼虛影已在那風暴渦旋之際被拉扯得不再具形,無數澎湃的力量在源源不斷地被吞噬進——那已然籠罩住原的身影的極光之中……
終於,那瘋狂旋轉著的風暴有了一瞬的卡頓,那道已然淹沒在光旋之中的身影微動,便有“刺啦”一聲尖銳的細響炸裂在櫻乃耳邊!
“轟!”
極為耀眼的極光裹著冰霧剎那閃現,以黑洞般的吸引力將端坐在王座之上的櫻乃一個拉扯拽了下來,幾道光刃劃上櫻乃身後的黑霧之影——發出“刺啦刺啦”灼燒的聲響!
煙影隨即騰起!
櫻乃凝目,反手一道煙氣便將手伸進那道撕裂了空氣的極光之中——抿抿唇便用力拔出一把碎光冽雪的閃爍光刃——有殷紅的血線自刃上劃落——心神一震!櫻乃踉蹌一步,唇角漫出的血色又深了一分。
眼裡的墨色氤氳至濃稠——她一個甩身便將那手中的刃寸寸折斷——身後的身影旋著浮立,越來越迷離的是櫻乃那越發詭秘的眼色——
她仰面,在漫天紛飛的風雪光暴之中長吟一聲——
便有驚天的黑色霧氣滾動著暗紅的紋路如浪般湧出——
所到之處——風消雪寂!
她揚起雙臂,與那浮空的身影一齊唱起晦澀的詞——無數道隱藏在那層濃霧之中的各色煙氣裊繞著升起——
百步一瞬——千年一剎——
遮天蔽日的紋路瞬間暴起!
櫻乃眉眼一垂,便見額角暗紅如血——她身後黑霧如妖……王座沉淪!
她輕笑,詭魅聲線之中——煙氣蜿蜒——撕空而去!
“轟!
一瞬便擊潰——極光之暴!
再一剎那——天地驟靜!
空蕩的場上——
一物不存,只有血滴滑落,輕漠如雪落……
“龍崎——勝!”
頭頂飄來一大團雲遮住了光線投下一片廕庇,終場的哨聲吹響,拉鋸了近乎大半天的整場比賽終於在最後一場比賽的終局上劃下了最後的句號。
無論是兩隊參賽的隊員還是場上觀賽的觀眾,俱是大戰數場之後終於長吐一口放鬆的長氣。
提拍靜立的櫻乃微微抬起眉眼,所有人的歡呼與喝彩都為她而想起,環視了一週,她轉身下場,漸入出口的背影與歡呼相別……逆光而去……
臉色蒼白如紙的原放下隱有血線滴落的手,清冷的眼光遙遙望向那道雲淡風輕笑意淺淡的身影,許久,微微一嘆,眼色裡幾許暢懷幾許憾意。
終究,是回來了。
賽後的一切事宜都在一派狂歡中結束,眾人都被相邀著參加盛大的晚宴,唯有幾人在晚宴開始之前就悄然遁逝。
日頭已經偏西,遠郊空曠的院子中仍傳來一陣陣的光影球聲。
提著拍繞進莊園裡一旁的庭院中,那道戴著兜帽的身影看到仍在一球一球打得忘我的二人,沒有說話,只挑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劍,挽了個劍花便動作流暢地將劍擲了過去——
“錚錚”一聲利響!那把劍把正正插入那人面前不到半米的地面之上,“嗡嗡”輕鳴,大力之下劍身猶顫。
“你做什麼?”
另一邊,正打得起興的夏羅見自己好不容易討來的對局又被打斷,難得地皺了皺眉,隱隱含怒地瞪向那揭下了兜帽露出一張清冷面孔的女孩。
“果然是你。”
輕瞥了一眼正對自己怒目相向的夏羅,來人眼裡露出一絲瞭然,正是在晚宴前消失的二人中的原。
“所以,是你把他從賽場上叫來的?”
雖是問句,卻已經是篤定的語氣。
原沒什麼表情地看向那道修長如竹的身影,聲音有些許微妙。
那人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不掩虛弱的蒼白唇色勾了勾,顯出一絲清雪般的泠泠笑意。
不是別人……原看著白臉上那抹慣有的微笑,輕哼了一聲。
“為什麼?”
“你不是……”
一道光閃現,白身旁現出一道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影,慢慢開口,聲音裡有一分別樣的溫意。
“一直期待,和那女孩的一戰嗎……”
原望著那人的分身輕描淡寫地開口,再瞧真身本尊臉上愈深的微笑,一時啞然。
光線漸暗,庭院幾聲蟲鳴起,清風不減……話裡情意。
更早些時候,球場的出口處。
“管家爺爺……”
身後還是一片賽後的喧譁與混亂,櫻乃躲過人群,看到等在出口街旁的那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人,臉上一柔,迎了上去。
“好久不見,櫻小姐。”
躬了躬身,等待已久的Richard為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孩開啟車門,聲音裡難掩欣慰。
“請吧。”
“他……”
低下頭準備上車,櫻乃忽然想起什麼,剛要轉首詢問,一旁的Richard已經瞭然地開口答道。
“少爺還不知道。”
“嗯。”
笑了笑,櫻乃眼裡綻開一絲光,上了車。
街上散場走出的人群散亂喧鬧,櫻乃把頭靠在車窗上,看散亂的喧鬧漸漸落在車後,兩旁風景漸靜,她的心情也漸漸變得出奇平靜。
車子緩緩駛入偌大的莊園,暮色四合,柔和絢麗的晚霞披灑在靜穆的建築之上,暈開一段絢爛七彩的光霧。
看得到遠處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已經是晚夏,櫻花花期早過,但櫻乃撇開目光,她依舊可以想象得出花開時那林中爛漫的景象,定會和記憶裡的那片花海細細密密地重疊。
車子停在高大的噴泉前,Richard為櫻乃開啟車門,看她走下車來打量著四周幾乎沒有變化的場景。
眼前是同多年前一樣樣的宏偉城堡,泛著歐洲古老的貴胄氣息,仍可見有年代久遠的綠藤爬上了幾角的巖壁,整棟建築在暮色的霞光之下顯得幽遠而僻靜。
櫻乃走了幾步,看見有幾幢稍顯新意的廊館自一側延伸而去,隱隱可見玻璃花房彩繪的尖頂。
“少爺這個時候,應該就在花房裡。”
“嗯。”
微微頷首,櫻乃踏上特意闢出的一條玻璃小徑,那是通往花房的曲道,低下頭還可見到七彩絢麗的石子鋪在其下,此刻在光下泛著閃爍流轉的色彩。
整座城堡被籠在極大的莊園之內,櫻乃漫步在小徑之上,不時有來往的僕人向她投來好奇而恭敬的目光,周圍的人漸漸不再熟悉,但是此地此景卻是從未變換過。
越走近那座高大的玻璃房子,附近的植物越茂盛,各色的花叢可見,有的已近凋零,有的正是盛綻。
櫻乃微微握緊手指,腳步臨近那座遠遠望去便是一派燦爛的房子,顯得越有幾分情怯的躊躇。
驀地,有些失笑地撫了撫額角,櫻乃捋順髮絲,眼裡唇角的笑意淺淡又顯出一絲惦念。
她加快腳步,終於一步一步……靠近了那裡。
“櫻櫻,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櫻花?”
那一年,他又在那片花海的某一處找到了樹下打盹的她,輕輕將她晃醒,溫柔地笑著,將她頭頂落下的碎花摘去,精緻的面孔俯了下來——像個在午後柔光之中悄然降臨到她身旁的天使。
“我很喜歡。但又不是特別喜歡。”
她那時候很小,想了想,皺著眉頭肯定又否定,看得他啞然又失笑。
“那你特別喜歡什麼?”
“我?我特別喜歡……”
……
眼前一閃而過的舊時光遠去,櫻乃回過頭,手下已經輕輕推開了那道最後的門。
眼前綻開大片大片的妖嬈花色,一叢叢的玫瑰盛開在整座花房中,無數成海的花擁擁擠擠地盛綻在常年不凋的花期裡,充斥著這裡的每一個角落,讓人堪堪在那條細細鋪出的玻璃小道上——久久沉醉於馥郁的香氣裡。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上上下下每一寸的空間裡……都是那醉人的氣息,那繚亂的盛放。
這是她沒有在這裡見過的新的景色,被那個人精心澆築的新的景色。
她輕輕地邁開腳步,轉過一道道高大的玫瑰花牆,終於在豁然開朗的那處小小草地上,看到了正坐在輪椅上,提著水壺細心澆灌著一旁幼苗的身影。
在花房的正中央,精心佈置的休憩草毯之上,落西的暮色攜著晚霞的餘光透過高高的玻璃穹頂,投下近乎迷離的光線,披散著那道身影之上,像是籠上一層薄薄的紗——
模糊了他的輪廓……縹緲得近乎不真實……
像是終於注意到了什麼,背對著她的那道身影微動,座下水晶的輪軸輕動,閃爍的亮光有一瞬刺痛了她微微酸澀的眼睛。
她看著他轉過身來,微微驚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後……慢慢地——微笑。
像是同從前一樣,無論躲到了哪裡,他都找到了她,俯下身來……極為寵溺而溫柔地笑著。
千百個日夜剎那即逝……多年前的畫面久久不忘。
她慢慢走上前去,望著那張妖精般精緻而溫柔的面孔,笑得淺淡,語氣平常得像是——
他們從未變過……她,從未離開過。
“我回來了。”
她聽見自己這樣說,然後便看到眼前的人拈過一隻純白無垢的玫瑰,一如往昔——溫柔寵溺。
他拈著花枝的指尖輕顫,眼裡幽深的光閃掠過——幻為沉沉澱下的溫存。
“歡迎回來……”
他開口……聲線低沉如提琴……一瞬喑啞。
“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