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可在這間封閉的手術室裡,卻一直久久迴盪著。
聽到有人給出建議,在場那些主治醫生、專家顧問的視線,不約而同,都聚集到了說話的人身上。
她站在器械移動桌的後面,背逆著耀眼的手術燈,如果不是因為突然發聲,幾乎都要被所有人忽略掉。
烏黑的頭髮,精緻的小臉,一雙明眸清亮有神,美玉般的肌膚微微泛著光芒,看上去就猶如冬夜裡的第一抹雪,晶瑩無暇,溫美剔透。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相貌標緻,形象俱佳,簡直就是上天的傑作,完美無缺。
手術室裡幾乎所有見到她的年輕人,都會忍不住在心裡讚歎一句。
“晴兒……”王鳴夜看著角落裡那道熟悉的倩影,不由自主地開口輕聲喚道。
穆老似乎也認出她來了,沉吟片刻後,突然好奇問道:“小葉護士,你是不是有什麼看法?”
葉晴沒有出聲,只是輕點了點頭。
“什麼見解,儘管說出來聽聽,大家集思廣益,或許能夠找到治療的辦法。”穆老難得放低一回姿態,和顏悅色地對著一個晚輩說話。
葉晴幾乎直接脫口而出:“我覺得,使用針灸,或許可以起效。”
她先前一直沒有說話,就是在反覆斟酌嬌姨說過的話:“一條條的黑線,從脖頸位置,一直閃掠到額角。”
黑線、閃掠?會動的黑線,到底會是什麼?
她聯想起穆老此前開出的藥方,心裡隱隱約約地,浮現起了一個答案。
蠱毒!
那些會動的黑線,極有可能就是存活的蠱蟲!
所有的疑團,隨著這一猜想的萌發,似乎一下子都迎刃而解:也許,徐老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蠱,因為蠱蟲作用,後腦神經中樞的反射弧被壓制住,導致他老人家出現記憶衰退、精神萎靡等“偽中風”現象。
只是目前醫學上的水平實在有限,又或者說蠱毒的傳說過於玄乎,結果這一可能,反倒容易被人忽略了。
若不是葉晴前世曾經吃過巫王的虧,估計這個時候,她也不會想到這個可能。
不過,這些想法都只是她一個人在醞釀而已,在場的其他人,聽到“針灸”這兩個字時,不約而同都彎起了嘴角。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場合太嚴肅了,怕是有不少人會直接笑出聲來。
“護士小姐,不懂的話,就請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有些責任,不是你一個人能承擔得起的。”手術檯邊一名戴著口罩的中年醫生立馬駁斥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是啊,我們作為醫生都沒辦法,你一個小小護士能有什麼能耐?”
“連國內最先進的鐳射導療儀都無法查出病根,一根小小銀針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真是好笑話,這小姑娘難道不知道穆老就是國內最具盛名的中醫師麼,他的針灸術堪稱醫學一絕,竟然還敢班門弄斧,簡直是無知至極?”
“算了,不用管她,我們接著討論。”
“先等一等,這小護士看起來好像不是手術科的,又是怎麼進到這裡來的?”
……
王鳴夜連忙介紹道:“她叫葉晴,是負責徐教授病房的特護,曾經用針灸術成功治癒過一名重症病人。”
一句話言簡意賅,直接概括了所有要點。
“葉晴?”副院長馬務才聽完,忽然重複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怎麼感覺那麼耳熟,他好像才剛聽誰提起過。
等等,徐教授病房的特護?難道就是芳兒之前特別囑託,說要多加留意的那個小姑娘?!
馬務才狹長的細眼不由眯了眯,目光在葉晴身上兜了一個圈兒。
應該錯不了了,上回處理調職申請的時候,他見到過這個名字,雖說不是記得特別清楚,不過,大致印象還是有的。
尤其是他早上才剛接到乾女兒蔣常芳打來的電話,說有機會,一定要給這小護士一點顏色看看,嘿嘿,沒想到誤打誤撞,這妮子居然栽到他手裡來了。
想到這裡,他突然出聲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搞人情關係,特助本事再大,不過也只是個小護士。”
氣勢洶洶的語氣,讓不少人都怔了一下。
不過好像說得也對,一個護士而已,又是這麼年輕,除非是有什麼驚人的背景,否則,又能有什麼大能耐?
再則,就算救治過一名重症病人,可在這裡,身為中醫大師的穆老都沒發話,一個小丫頭的話,的確是讓人難以信服。
“無妨。”
就在馬務才洋洋得意間,一直沉默不語的穆老突然再一次出聲:“是誇誇其談,還是卻有本事,問一問,便知道了。”
他掉頭直直望向葉晴:“試問,如果有一男子神志清醒,右腳不能站立走動,右臂不能活動自如,面色呈黃,眼楮發澀,舌質淡紅,舌苔薄白,其脈跳動如弦,心律浮濁,小葉護士,對此症狀,你會如何救治?”
穆老所說這個醫案,實際上是很多年前他親眼所見。
當時那名受傷的男子已經被醫院正式下了退診通知,認為已經無法救治,結果被他偶然間碰見,第一次嘗試了內經針法,不想竟被完全治癒,由此視為生平最得意的病例療法之一。
也正因為那次,穆長空這三個字,正式被打上了中醫大師的銜頭,聞名國內。
他本以為這個問題足以讓人思考半天,沒想到話語才剛落下,葉晴立時答道:“可先取頂顳前斜線、穴頂中線,加項旁一線、頂旁二線及額中線,三補七退,瀉針扣刺反推,針後加小火炙燒,可達痊癒。”
不卑不亢,回答自如。
穆老頓時大吃一驚,像這種顱內增氣病例,使用針灸的話,稍不留神,眨眼間功夫便有可能直接送命,所以當時他的具體做法,是先將肩禺、曲池、合谷、環跳、風市六大穴透刺,再將陽陵泉、足三裡、絕骨三**梅花針扣刺,避開頭部要穴之後,用吸針法洩去內氣,再退針行六九陽數,針後加服湯藥固本培元,由此來根治病症。
可是,葉晴的做法完全跟他相左,所刺穴位,幾乎都是頭部命點,只要當中一步行錯,造成內氣反竄,等待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病人直接死亡。
當然,凡事有兩面性,有弊自然有利。
換個角度而言,這個方法又堪稱是妙極,若是行針的人眼力了得,那這一套針法走完,病人不出半小時,便可完全康復,比起他的內氣行針療法,既省時又省力,確實是了得。
“妙哉妙哉,都說真人不露相,小葉護士,想我多年淫浸中醫學,針灸術還不如你,慚愧,慚愧啊!”穆老絲毫不吝稱讚。
“來來來,丫頭,你到這邊過來。”
稱呼一下子從“小葉護士”演變成“丫頭”,當中的含義,恐怕只有穆老自己一人心裡清楚。
“看看你徐爺爺的病,能否想到什麼辦法醫治?”
並非他沒想到要用針灸術救治,只是一直苦於病因診斷不明,古話都說:對症下藥,如今連病灶都找不到,又談何療法。
穆老可能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這時候,才會想著讓葉晴放手一試。
在周圍人或好奇或懷疑的目光中,葉晴沒有推脫半句,直接幾步上前,伸手搭在徐老手上開始切脈。
他的脈象跳脫,如同雀啄一般,浮沉不已,偏偏心律與之相反,手足厥冷,不用想也知道是陰寒在下,導致孤陽上衝,出現真寒假熱現象。
葉晴微皺了一下眉頭,在器械移動桌上拿了一根舌壓探了下舌苔,發現舌尖呈現黑紫色,舌頭紅腫,心頭不由又定了定。
她沒猜錯,的確是蠱毒。
所幸是發現得早,還不至於回天乏術。
只是葉晴還不確定這是什麼型別的蠱毒,只好悄然運起真氣,緩緩注入徐老的右手,才剛行走到胸腔位置,突然幾道明顯的黑線,嗖的一聲,直接從肩頭位置飛射向額頭位置。
正如嬌姨所描述的現象一模一樣。
這一短暫變化,僅僅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基本上除了她,在場的所有人都沒發現絲毫異樣。
她暗自在心頭琢磨著,最終將答案敲定為盤頭蠱。
前世在巫王手下吃過一次虧,為了知己知彼,葉晴特意去瞭解了毒醫之學,發現蠱毒分很多種,最狠的是南疆的子母蠱,最難的是泥澤的胎生蠱,而徐老身中的這例,則是蟄伏期最長、發病期最快,同時也最根深蒂固的盤頭蠱。
“怎麼樣,丫頭,有沒有發現什麼?”見她收回手勢,穆老立時迫切問道。
“有!”
葉晴點點頭,自覺地避開了“蠱毒”這兩個字,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用針灸術,輔以中藥調理,當然,速度要快,否則一旦舌根由紅轉黑,那就沒辦法了。”
“針灸的話,能有幾成把握?”
幾成把握?
實際上,葉晴自己也不確定。
如果她的修為還停留在前世的水平,那單純對付一個盤頭蠱,完全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如今境況不同,重生之後,儘管有乾坤寶塔這等修行作弊器輔助,她如今也才不過練氣四層而已。
練氣四層的功力,想要完全治癒徐老身上的蠱毒,也並非是不可能,只是,她可能需要冒一點險。
猶豫再三,她終於緩緩啟齒,聲音堅決果敢,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完全治癒的話,我有十成把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