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是六月十二到的房州。
作為知州,他覺得什麼都新鮮。
老爹覺得他年輕沒有經驗,派了老管家跟在身邊,幫著他張羅。
看不起誰呢?
李真原本書生,後來帶了兩年兵,自然有了軍人的氣質。
幹什麼事都有股不服輸的勁兒。
李裕正是看中了他的這股精氣神,才委以重任。
房州位於襄州之西,境內有築水、堵水均與漢水相通。
北有武當山與均州相隔,東有荊山與襄州相連。
西南有大巴山橫亙在房州與夔州之間。
中部是房山。
房州南部都是山地,沒有河流,影響了生產生活,只有散落的村寨,沒有大城。
在武當山與房山之間是為山地平原區,築水、堵水、孔陽水均流經此地。
府治房陵及下轄的永清縣、竹山縣、上庸縣均在這塊平壩上。
房州四城只有一萬四千戶,七萬人口。
至於散落於南部山區的人口,則沒有戶籍統計。
李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把房州四縣都走訪了一遍。
滿眼都是荒山荒地,人口稀少,根本就沒有開發的基礎。
缺人哪!
別看中原大地,有大量的無地流民,有些偏遠州縣卻有著大量的荒山荒地無人開墾,這就是資源不均。
人口也是資源。
像房州面積不小,人口很少,沒人願意生活在大山的包圍之中。
李真剛返回房陵,就接到了襄陽的指令,準備安置難民。
真是瞌睡遇到枕頭。
正想著缺人手,這就送來了,歡迎!
他發出州令,各縣丈量荒山荒地,備桉在冊,沿水源規劃村屯,準備安置難民。
很快從谷城轉運來了大量的難民。
這些人竟然都操著汴州的口音。
每日轉運來的人口高達千人。
按照規劃,每個村子湊齊百戶,千人左右,就指定村長裡正,上山伐木,建屋居住。
房州沒有多少存糧,只能從襄陽運來。
現在已經要進入八月了,也過了農時。不過這些新房州人沒有失去希望,力所能及的建設自己的新家園。
房州別的不多,就是山多。
山上的樹木眾多。
僅月餘時間,一座座農莊就拔地而起,村莊周圍的荒地就已經割去了雜草,翻出了嶄新的泥土,在大太陽下暴曬。
難民的口糧很簡單,有一部分是從襄陽運來的糧食,一部分則是山上的野菜。
這樣可以菜代飯。
李真這段時間為了能讓這些難民活著,費盡了腦筋。
河裡有魚,山上有野物和野菜。
他發動各村的青壯,上山下河。
每村建立公共食堂,所有糧食必須交到村裡統一安排。
他的這個辦法還真管用。
每家每戶都不再藏私,糧食定量,按人頭分配。
在房州的最西側孔陽水畔,李真走進一個新建起來的村莊。
村子是新建的。
一條土路的兩側,用木頭搭建了成排的房子。
房頂是茅草棚。
雖然大旱,可這裡反而氣候溼潤。
早晚霧氣昭昭。
河水尚算充沛,村子周圍的荒地已經開墾了出來,栽種了蔬菜。
村中三三兩兩的小雞悠閒的散著步,在路邊啄食小蟲。
靠近村子的小河裡,一群群的麻鴨在水中扎著勐子,黃橙橙的腳掌蹬著水花,屁股朝天,在水中尋找著食物。
遠處河面,一團團白雲鋪在水面上,緩緩的飄來。
“那是什麼?”
“咳咳,二郎,這是鵝。”
老管家回道。
“哦。”
李真見過鵝,可沒見過這麼多。
這群白鵝有百十只左右,順著水流在河岸邊吃著水草。
功夫不大,又有一群白鵝順流而下。
李真轉頭詢問村正。
“村正,這鵝順水而下,不會丟嗎?”
“呵呵,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在上下游用木頭做了個水壩,不影響水流,鴨、鵝到了水壩就過不去了,自然安全。”
“哦?這個辦法好。”
李真一聽,心裡佩服。百姓的土辦法還真管用。
“你們還養了什麼?”
“大人,我們山坡上養了些羊。”
“哦?去看看。”
眾人出了村,往村後的山上望去。
綠油油的山坡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小白點。
在綠草如茵的山坡上格外的顯眼。
“有多少啊?”
“回大人,有五十只。”
“這些雞鴨鵝,還有羊,你們從哪裡弄來的?”
李真很好奇。
這些逃難來的人,基本都是身無長物,怎麼有錢買這些東西?
“是縣令大人給我們的。雞鴨鵝給的是卵,每個村子都分了些。這羊麼,是從當地村裡賒來的。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有了現在的這些。”
村正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對生活充滿了信心。
“嗯,好啊。”
看著這些自發性的生產,李真心裡感慨,果然是只要勤勞就餓不死人。
他接連走訪了幾個村莊,情況基本相同。
返回上庸,李真走進了縣衙。
有衙役攔住李真一行。
得知是知州老爺來了,衙役腿都軟了。
趕緊通稟。
很快,一個滿頭灰白的中年人迎了出來。
此人正是上庸縣令陸宜。
多年在縣令的位置上沒有升遷。
“陸縣令,移民安排的如何?”
“知州大人,我剛從下邊回來,一切都好。”
“今年冬季的口糧從哪裡來啊?”
李真覺得陸宜能想到給這些移民安排養殖專案,應該有所考慮。
陸宜略作沉吟說道:“回大人,我縣有移民三千戶,近兩萬人口,移民還在陸續進入,預計還要進入兩千戶,這麼多人口,所需口糧是巨大的,僅憑本縣是沒有能力解決的。”
“嗯。”
李真點點頭,陸宜說的是實情。別說他們上庸縣,就是房州都解決不了。
到現在為止,整個房州進入移民兩萬戶,近八萬人口。
襄陽已轉運來五萬石糧食,這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
現在移民人口已經超過了本地人口。
房州的承載能力有限,不能再多了。
返回房陵。
李真立即給襄陽呈報。
“主公明鑑:房州地狹人稀,資源貧瘠。現已接收兩萬三千戶移民,人口九萬餘。”
“雖新村已建好,荒地也已開墾,然時節不對,無法種糧。”
“九萬移民過冬口糧尚無,急需準備,否則今冬將有大飢。”
他轉筆又把房州的新辦法寫了上去。
“有上庸令陸宜,給移民每村雞鴨鵝卵,由村民孵化,沿河放養,上下游用木築壩,水流依然,可自然生長。”
“山坡放養山羊等物,均可作為冬季口糧。”
“只數量較少,難成大器。”
襄陽城節度府。
李裕看著李真的奏報,一會皺眉,一會舒展。
李真只是操心房州一州之地,李裕要操心的卻是整個南陽系地盤。
在李裕將魯陽關、方城關放開之後,每天過關人數多達萬人。
一個月下來,就有三十萬河南人口進入了荊襄。
不僅如此,從長安來的難民人口數量也是激增。
李裕現在嚴重懷疑,關內道和河南道的人是不是來了一大半?!
八月初,他收到了朝廷的詔書。
自己的鎮南軍留後轉正了。
條件就是在關內施粥,加快難民轉運速度。
李裕能不頭疼嗎?
兩邊加起來至少有五六十萬人口,只吃飯不幹活,這誰受得了?
肯定不能讓這些人都集中在南陽,往下分吧。
李裕也有心眼,把這些難民中的匠戶留在了南陽,其他人口都往南運。
荊南留下十萬人口,湘北留下十萬,湘南留下十萬,江西二十萬。
這就是五十萬的空間。
自己的荊襄和南陽再留下二十萬,應該問題不大。
李裕相信,南陽和荊襄提供二十萬人的過冬口糧是沒問題的。
“看樣子,李真在房州幹的不錯,你看看。”
李裕把呈報遞給了王厚協。
王厚協看過之後,說道:“主公,應把這些辦法通報給各地,讓他們照葫蘆畫瓢,還是能節省很多口糧的。”
“嗯,這個辦法可行。”
李裕想了下,繼續說道:“給各縣下發些食鹽,那些肉食可以醃製起來,留著冬季當口糧。”
“好,我這就下發。”
很快,南陽、荊襄、江西有德王府詔令,指導各地移民的生產,一場打魚摸蝦醃製過冬的運動在這些地區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