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車內的氣氛瞬間怪異了起來。
但誰也不敢出聲阻止。
司機秉持著過硬的職業操守正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
副駕駛座上的劉雲也看似低頭忙著落實明日的公關預桉。
在這一對比下,坐在後排閒著沒事幹的盛娜頓時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
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應該在車底。
她在心裡頭默唸著,只迅速瞥了一眼身旁黏膩的二人便立即轉頭裝作在看外面的風景。
哎呀,這天……還挺黑誒。
座駕頂部的燈明晃晃但又不刺眼地亮著,將車內照得一清二楚。
簡歡側著雙腿坐在池盛身上。
因著汽車行駛中的慣性,她重心不穩,幾乎趴在了他緊實的胸膛前,披在肩上的男式西裝外套也隨之滑落。
池盛眼疾手長接住替她重新披好,而後放鬆身體往後座倚靠。
任她這樣趴著,隔著單薄的襯衫布料感受自己漸近的心跳。
他眉眼低垂,雙臂輕輕護在簡歡的腰際,以免她一不留神失衡摔倒。
正把自己隱沒於座椅與窗外風景間的盛娜倏地想到了什麼,轉過來對著池盛不停唸叨:
“對了,哥,你沒事兒吧?”
“我剛找人逮住那幾個混球,一問才知道你替嫂嫂喝了那酒。”
“度數那麼高哎,你說一口悶就悶了。”
“就不該聽你的,直接換成白開水多好。”
“知道的說你是主動替嫂嫂解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裝醉呢。”
盛娜這麼一通言語輸出,駕駛前座的兩人聽得都心下一驚,面面廝覷幾秒又裝沒聽見。
被唸叨的池盛本人倒是反應不大,只在她說故意裝醉的時候輕挑了一下眉心。
而後隱去了他漆黑眼眸裡的別樣情緒。
酒精的過量攝入常會使人的大腦變得遲鈍,反應能力也會隨之變慢。
此時的簡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窩在池盛懷裡靜靜聽完全過程,接著嘗試用她那殘存的判斷力去分辨其間含義。
盛娜的話如同天外來音在她腦中盤旋。
“我#@&你$%#&嫂嫂@%*”
捕捉到了從沒聽過的關鍵詞,簡歡瞬間起了興致:“嫂……嫂?是什麼?”
她匆忙撐著池盛的臂膀,想要起身往盛娜那邊倒,結果還沒使上力就被他給制止了。
池盛的雙手原本是虛護著簡歡的,並沒怎麼用勁。
被她這樣一激,池盛乾脆用右手實實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不讓她亂動。
他將左手食指比在薄唇前,示意她噤聲。
簡歡頂著紅撲撲的臉頰點了點頭,雙眼迷濛地直瞅著池盛看,一副呆萌不解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燈光偏暖的緣故,他原本極具攻擊性的精緻五官竟被映照得柔和了不少。
先前泛紅的臉頰也已恢復了白皙,現下看上去倒跟沒飲過酒一樣。
唯有殘存的澹澹酒香混合著雪松與玫瑰,悄然彌散在空氣中。
有限的清醒思維終究抵不過色性使然。
“前男友,你真好看。”
簡歡手指輕點著池盛綴有小痣的左眼梢,再是直而挺的鼻樑,最後是隱約上揚的嘴角。
“我現男友要有你這麼好看就好了。”
“嗯?”清冷的嗓音響起,似是不解。
情報有誤?
池盛冷臉斜睨了一眼盛娜。
對方連忙擺手,表情比竇娥還冤,口型誇張地開合著自證清白:她醉了,瞎說的。
僅僅一個字,簡歡卻聽得笑開了,漂亮的桃花眼剎時眯成了月牙兒的形狀,甜度爆表。
“嘿嘿,我開玩笑呢,其實我現在沒……沒有男朋友啦。”
她還伸出手來比了個耶,語氣裡莫名夾帶著一絲心酸與委屈:“一個都沒有。”
“歡姐,這是2。”
旁邊的盛娜忍不住吱聲糾正,結果被她哥毫不客氣地回以一記冰冷的眼刀。
算了,還是老實欣賞風景吧。
盛娜自覺認栽,轉頭看向窗外。
哎呀,這樓……挺高啊。盛娜心說。
不過池盛還是沒攔住。
簡歡聽完盛娜的話,立馬扳著手指開始糾結一一二二什麼的。
結果給自己越整越迷湖,最後乾脆就把手背到身後去不看了。
實屬是被自己笨蛋到了。
池盛下頜微抬,薄唇輕抿,靜靜地盯著眼前連都嘴生氣都這麼可愛的小醉貓。
深色童仁裡斂著的盡是似有若無的笑意。
簡歡氣了一會兒,又開始碎碎念起自己方才在宴會上遇到他的整個心路歷程。
講到這裡,她突然想到那杯下了藥的酒。
好看的桃花眼瞬時瞪得又大又圓,攥著池盛的衣袖就要衝前面喊“司機師傅快點去醫院!!”
池盛讓她摸摸自己的臉,放柔嗓音哄了好久,她才勉強相信他是真的沒事了。
簡歡所不知道的是,池盛酒量其實非常好,偶爾喝急了會上臉,但意識完全清醒。
潛藏的酒精殺手。
—
喝醉了的簡歡話真的非常多,且沒有條理,一個話題總是反反覆覆地提起。
比如此刻,剛消停了沒多久,她又雙叒叕開始了之前關於好看以及男朋友的話題。
“前男友,你還是那麼好看。”這回說到“還”字時,她還刻意加重了語氣。
池盛也不惱,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車上另外仨人:又來了……
然後她在池盛的配合下輕車熟路地上手就是一通摸:“我現男友要是……”
仨人內心os:煩了,毀滅吧。
但這次,她說著說著,忽然激動了起來。
身體往上更湊近了池盛一些,白嫩修長的手就要攀上他的胸膛,又被對方抓住。
“前男友,你怎麼不說話?”
他抿了抿唇,喉結不自主地上下滾動著,聲音有些音啞:“我在聽。”
“你繼續說……別亂碰。”
簡歡懵懂地點點頭,“噢”了一聲。
池盛以為她明白了,準備抽回手。
卻不想反被她小小的白嫩的指節給按住,繼而順著指縫下滑,變成十指緊扣的狀態。
“?”
她眨了眨眼,一雙純粹清澈的眸子依舊是亮亮的:“那你要不要做我現男友?”
彷佛有風吹過,吹得那深潭表面再次蕩起漣漪來。
一記漂亮的直球,在命中初始目標的同時,也打得在座其他人猝不及防。
司機趁著等綠燈的空檔瞄了一眼後視鏡。
劉雲也不動聲色地停止了手頭的工作。
坐得離他們最近正偷聽著的盛娜則瞬間童孔地震。
我天,我聽到了什麼?!
哥嫂要複合了嗎?!喜大普奔!!
見他遲遲不回答,簡歡打算再問一遍,池盛卻忽然勾唇,偏過頭在她耳畔留下一句:
“目前不考慮,等你酒醒了再說。”
“醉貓。”
—
簡歡不知道昨晚是怎麼回的家。
她的記憶線索在離開宴會廳時就忽地斷了,只剩下一點零零星星的碎片,難以拼湊成像樣的畫面。
“池盛哥你先在這裡坐會兒,副總已經下飛機在路上了,片刻就到。”
助理小娜熱絡地請池盛在簡歡對面落座,還貼心給他們準備了兩杯熱拿鐵。
小娜一離開會議室,簡歡就感覺周遭的空氣冷得都凝結了起來,溫度低至零下。
手邊的咖啡摸著都不熱了。
二人就這麼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
雖然他們屬於同一個公司,但簡歡自去年工作室創立以來就沒怎麼去過總部了。
池盛又是今年才出的道,故可以說是自分手以後便毫無交集。
直至昨天在晚宴上遇見。
想到這裡,簡歡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弄清楚昨晚出宴會廳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遲早得面對。
看著對面正垂眸輕攪著拿鐵的池盛,簡歡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低聲問道:“我昨晚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吧?”
對面骨節分明的手停止了攪拌的動作,手的主人緩緩抬眸,墨色的眼童裡情緒不明。
她有點後悔問了。
明明都已經親過人家了,再問這個確實是有點不合適。
加上今早她是獨自在家裡床上醒來,怎麼說應該也不至於到那個地步。
“嗯,其實我大致能猜到。”
她給自己找補了一句,然後低頭看向面前已經冷了的咖啡,拿起小匙開始攪拌起來。
好尷尬好尷尬……
“做了。”
聽見他這話,簡歡瞬間納悶又驚恐地抬起頭。
“啊?!”
“你改的。”池盛將手機螢幕在簡歡眼前晃了晃,而後放在桌上推遞到她面前。
那上面赫然寫著她的電話號碼。
以及肉麻無比的備註:
親親現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