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山脈連綿,峰巒疊嶂。
在很久以前,這裡叫鳳落山脈。
相傳上古神鳳隕落於此,故而得名。
然而,大黎的開國皇帝是一位女帝。
女帝登基,百鳥朝鳳,故落改為鳴。
山林某處,綠草如茵。
一輛簡樸的馬車停於此地。
坐在前室的車伕望著鳳鳴縣城方向。
“二先生,巡檢司的人到了。”
“假的巡檢司罷了。”
車內響起老先生鄭秋恆的聲音。
“要不我去看一眼?”車伕問。
“看什麼?老夫不是送他劍了麼。”
“可……”
“回京城吧。”
“咦?不去青州城了?”
“話多!”
……
“鏘鏘鏘!”
金石之聲由遠及近。
“汪汪汪!”
小黃衝到門口,嘶吼咆哮。
“小黃回來!”江無疾連忙喊道。
然而,話音剛落。
小黃的身子突然凌空騰起,並伴有骨裂之聲。
“嗚~”
一聲咽嗚,小黃重重掉在地上。
殷紅的鮮血混著白色的泡沫,不斷從小黃嘴裡溢位。
細瘦的四肢一陣一陣抽搐。
“嗚,嗚,嗚……”
“小黃!”
只是一會功夫,小黃就沒了動靜……
“操!”
江無疾破口大罵。
這時,十幾名身穿戎甲的精銳士兵已經湧入小院,高大健壯的黑馬在院外長嘶。
“你就是鳳鳴縣新晉的秀才,江無疾?”一腳踹死小黃的魁梧男子出聲問道。
他右手按著腰間彎刀,臉上有一條猙獰刀疤。
眾人沒有應答。
“都啞巴了?”刀疤男橫眉豎眼,對於小黃的死絲毫不在意。
是啊……
畢竟在別人眼裡,小黃只是一條狗。
注意到雙眼已經爬滿血絲的江無疾,林北暗暗抓了抓他的肩膀,微微搖頭。
江無疾深吸口氣,沉聲道:“是我,我是江無疾。”
“就是你殺了張大富啊?”
“……”
“見過這個人嗎?”
刀疤男沒有在張大富這件事上多說,而是拿出了葉清寒的畫像。
江無疾搖頭:“沒見過。”
“呵呵……”
收起畫像,刀疤男陰翳的目光掃過桌上的木琴,最後落在虛掩的房門上。
他先是冷笑了一聲,隨後伸出滿是老繭的手,用力拍了拍江無疾的肩膀。
“讀書人就該好好讀書,早日考取功名,你說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雲墨書院的二先生是我恩師?”
“?”那人一愣。
臉上猙獰的刀疤像是蜈蚣一樣,微微動了動。
江無疾:“你說的話跟我老師說的一樣,是要好好讀書。”
“不過他還說,如果我遇到什麼難處,可以隨時請教他。”
刀疤男眯了眯眼睛,渾濁發黃的眼底閃過寒意。
“可據我所知,二先生如今並不在城內,你要如何尋他?”
“那又如何,每次我有事尋老師時,他都在。”
“……”
“……”
無聲的對峙令人寒毛卓豎。
半晌,眼前這刀疤男突然大笑。
“哈哈哈……那還請兄弟否安排下,讓我見見二先生!”
“你有什麼事。”
“我仰慕先生多年,如今有一賬目問題,想請教請教先生。”
“呵呵,堂堂郡城巡檢司,難不成找不出一個懂賬目的?”
“兄弟有所不知,這賬算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那我得先問問老師。”
“可以,三日後,出城向西不到五里,鳳鳴湖,我在那等你們。”
“若是老師拒見,該如何?”
“那賬,我只能硬算了!”
“那我家小黃的賬,又該怎麼算?”
“無妨,三日後一起算!”
刀疤男大手一揮,真就這麼帶人離去。
江無疾兩側臉頰,咬肌凸起。
嫂嫂拽著自己的衣角,看著小黃的屍體,梨花帶雨。
“無疾,嫂嫂,你們……別太難過了。”林北出聲安慰。
面色發白的葉清寒也想安慰幾句,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良久。
江無疾開口。
“小黃以後至少不用捱餓了……埋了吧。”
埋好小黃,林北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土包,看向一旁的江無疾。
“你剛說的二先生,就是私塾那位老先生?”
江無疾:“還能是誰。”
“他居然是雲墨書院的二先生?!雲墨書院啊……那三天後,你是不是要帶老先生去見剛剛那家夥?在鳳鳴湖?”
“呵呵,我到是想帶先生去。”
林北沒能聽懂,但江無疾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刀疤男的意思。
三天,是他給自己的考慮的時間。
同時也是他們那些人,確認老先生在不在城裡的時間。
這是他們沒有直接動手的原因。
至於如何確認葉清寒在不在這裡,對於常人來說要找要看要猜。
而對於修行者來說,這些都是多餘的。
他們來時自己剛突破沒多久,葉清寒也動用了炁元。
這些是破綻,同時也是無法江無疾沒有直接出手,為小黃報仇的原因之一。
夜幕降臨,月隱星沉。
費了不少口舌,才讓林北先回去。
嫂嫂一籌莫展,不過什麼也沒說。
她向來尊重江無疾的決定,除了延續香火這件事之外。
“感知大圓滿……”
坐在小院裡的江無疾嘴角叼著草根。
習慣性的伸出右手想去摸小黃的腦袋。
結果,空蕩蕩。
“……”
葉清寒能確認,那刀疤男的修為是感知大圓滿。
除此之外,那群人當中還有一個感知小成,三個感知初期。
也就是說,一共有四個修行者。
至於其他人,雖然不是修行者,但從他們身上散發的戾氣來看,必是窮兇極惡之人。
估計殺人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原本江無疾也不想和這些人發生正面衝突,但現在……
小黃的仇得報。
一晃,三日已過。
湖畔旁,煙雲不解,泥濘潮溼。
遠山如黛,深林如墨,秋雨無力寒風愁。
雨水順著葉清寒的臉頰,一滴一滴流進脖頸。
“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葉清寒撐著紙傘,不讓江無疾被雨淋到。
她身後揹著的古琴,似乎比她的腰還寬。
江無疾:“小黃原本是流浪狗。”
“……”
“一個雪夜,它捲縮在我家門口,身上蓋著厚厚的積雪。”
“……”
姑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秋雨連綿,淅淅瀝瀝。
四周響起腳步聲,悄然將兩人包圍
除此之外,還有箭弦緊繃,刀劍出鞘以及吐口水的聲音。
“我和嫂嫂不在家的時,小黃會幫我們看家。”
“我們心情不好的時,小黃會逗我們笑,它很乖。”
“不瞞你說,給你吃的丹藥我給小黃也吃了一些。”
“我本以為,小黃會成為鳳鳴縣最厲害的狗。”
“……”
“可現在,小黃死了。”
“好日子明明才剛開始……”
葉清寒:“對不起……”
“……”
“這場雨下的真冷。”江無疾說。
“是啊,他們還在等我們回去吃飯,今天的饅頭還是我做的。”
“會吃到的。”
“嗯,會吃到的。”
走進湖畔旁的一座涼亭。
江無疾緊了緊手中墨劍。
葉清寒放下了身後古琴。
一道魁梧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
“二先生呢?”刀疤男問。
“先生沒空。”江無疾回。
“那賬本呢?”
“當然沒帶。”
刀疤男:“那你來做什麼?”
江無疾:“算賬。”
“呵,有種!”刀疤男面色一沉,額頭青筋蠕動。
“嗖嗖嗖!”
數支箭矢衝開層層雨幕,呼嘯而來!
“噌!”
多事之秋,風雨至。
琴聲再起。
浩然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