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萊恩斯感到嘴裡被灌進一些清甜的液體,他睜開眼睛,正看見海因關切的目光。
“總算醒過來了。”
海因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繼續用勺子向萊恩斯嘴裡灌進蜜水,過了一陣子,又遞給他一個大碗。
“喝吧……你需要盡快恢復體力。”
碗裡充滿了鮮紅腥氣的液體——是鹿血,按照大陸上通常的說法,鹿血可以補充傷者大量失血以後的衰弱。萊恩斯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把這一大碗冒著熱氣的鹿血喝下去,很快,他感到精神旺盛了許多。
“你身上的傷口真不少——還好沒有什麼致命傷。”
海因再次檢視他身上各處已經被包紮好了的傷口,滿意的點點頭,萊恩斯苦笑了一聲——他當然清楚這是青龍騎士手下留情的結果。
“因為雷昂根本就不想殺我呀……說起來,這還是歐內斯特老師留給他的恩惠,他報答在我的身上……”
萊恩斯眼前又浮現出老師歐內斯特那英武挺拔的身形,大滴的淚珠滾落下來:“老師雖然逝世了,卻還在幫助我們……”
海因的眼眶也禁不住發紅,勉強笑了笑,他打算改變話題:“哪,大家都很關心你,都在外頭等著呢——既然你已經醒了,就讓他們進來看看吧,也好讓大家放心。”
萊恩斯點點頭,海因輕拍手掌,頓時,窄小的帳篷裡擠進了一大群人——吉姆,安吉莉娜,普立克,菲裡克斯,戈爾斯……除了南十字軍直屬的所有將官之外,傭兵團長薩羅斯,伊斯華特,隨軍商團長斐蘭德和客將修戈蘭斯等人也都在其中。
“啊,你沒事就好!”
吉姆第一個開口,萊恩斯勉強笑了笑,還沒說話,就聽見了菲裡克斯猶猶豫豫的道歉聲:“對不起啊,軍團長,我那一棍子太重了……”
萊恩斯哈哈哈一笑:“幸好你給了我一棍子,才讓我能多拖延一會兒……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呢。”
安吉莉娜也興高采烈的笑著:“啊,萊恩斯大哥,你沒看見——當我們衝進去把你抬走的時候,那個老頭子夫利斯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衝著青龍騎士大喊大叫,可是青龍騎士根本就不理睬他,徑直走開了……哈哈哈,那個老頭子差點被氣死,真是有趣。”
提起青龍騎士雷昂,萊恩斯臉上再次顯出欽佩和感激的神色,輕輕搖頭,正想說明這一次是雷昂手下留情,卻聽見了科夫諾商人議會團長斐蘭德充滿信任的笑聲:“呵呵,我早就知道萊恩斯伯爵不會輸的——我們科夫諾商人議會支援的物件,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人打垮呢!要是你輸了——我們以後可就不提供資金支援了!”
一聽到事關南十字軍的生計問題,萊恩斯只能保守秘密了,還對斐蘭德報之以寬慰的笑容:“那麼斐蘭德團長大約在賭博中贏了一大筆吧。”
斐蘭德沮喪地搖搖頭:“沒有……我全都買了你贏,可那些米蘭人硬說這一次只能算和局……”
萊恩斯禁不住哈哈哈大笑,牽動了傷口,痛的他齜牙咧嘴。
“哈哈哈……原來……唉喲喲……斐蘭德男爵對我這麼有信心的……哎喲……下次的格鬥戰,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海因關切地看著他,悄悄向大家作了個手勢,眾人立刻會意,紛紛退出去了。紅頭髮傭兵團長薩羅斯最後一個離開,在走出帳篷的時候突然回頭笑道:“我也要說聲謝謝啊,萊恩斯伯爵——幸虧你活下來了,否則海因主教就要逼我燒米蘭的房子呢……雖說米蘭人實在是不像話,但傭兵團燒僱主的房子,傳出去對我們獨角獸傭兵團的名聲也不好聽哪……呵呵。”
薩羅斯快步走出,海因又把一大碗摻了藥汁的鹿血遞給萊恩斯:“喝下去!”
嗅著那濃濃的草藥味兒和刺鼻的血腥氣,萊恩斯眉頭大皺:“太多了呀——我喝不下去。”
“必須喝下去!”
海因的臉色突然變得極為嚴肅:“因為,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你養傷啊……現在你已經是南十字軍中不可缺少的戰將,只有盡快恢復體力,才能在即將到來的突圍戰中發揮作用哪!”
※※※※※
就在南十字軍全體將兵正在為了他們的軍團長死裡逃生而歡呼雀躍時,在米蘭城公爵府邸的花園小樓內,帝國宰相夫利斯正怒氣衝衝的與雷昂爭執著:“太過份……太過份了!雷昂將軍,閣下這是公然的縱敵行為,縱使閣下再怎麼受皇帝陛下恩寵也好,也是決不可輕易原諒的!雷昂·法雷爾侯爵,日後返回帝都,本相定要謁見皇帝陛下,面陳閣下此次的縱敵行為,並提出彈劾!”
男爵凱勒爾站在夫利斯的身邊,吃驚的看著恩師——在凱勒爾的記憶裡,夫利斯以前還從來沒有發過那麼大的脾氣。
然而,向來被認為性情和善的青龍騎士雷昂,這一次也是出乎意料的固執:“既然身為騎士,總有一些不得不遵守的原則。宰相大人一心考慮國事,不能理解也是理所當然,但皇帝陛下也是武人,應該可以理解下官的做法——這件事情,回到帝都以後我也會親自向陛下解釋。宰相大人要如何處置,乃是大人的許可權之所在,但萊恩斯伯爵既然是正大光明向我雷昂提出的挑戰。如何應對,卻是我雷昂自己的事情!”
說完,雷昂氣沖沖地走出門去,在臨出門以前,他再次回頭:“我自己做下的事情,我當然要承擔起後果——倘若這一次南十字軍能夠逃脫冰龍海騎士團和赤龍重灌兵團水陸兩處的包圍圈,我青龍騎士團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將南十字軍殲滅!”
雷昂怒氣衝衝地奪門而出,凱勒爾則緊張地看著帝國宰相:“大人……雷昂將軍乃是極為正直的武人,有時候畢竟難免感情用事……”
夫利斯重重哼了一聲:“所以他才會丟了聖佛朗西斯城!”
但老頭兒臉上隨即又顯出無奈的苦笑:“……一旦認準什麼就決不回頭……青龍騎士怎麼也和皇帝陛下一個脾氣——凱勒爾,剛剛雷昂衝我發脾氣的時候,我竟然恍惚有面對皇帝陛下的感覺……真是古怪。”
凱勒爾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也頗有同感:“確實,剛才下官也突然有跪下去叩拜的衝動……雷昂大人不愧是我帝國最強的武將,氣勢遠勝過我們這些常人。”
夫利斯沉吟良久,方才開口:“嗯,凱勒爾,既然現在南十字軍的軍團長逃過了這一劫,我們面臨的局面就不是很有利了——他們已經做好了突圍的準備。”
凱勒爾立即精神抖擻的回應:“請大人放心——我們這些日子也沒閒著,赤龍重灌兵團全體官兵,上上下下無不養精蓄銳,就等著南十字軍出城送死了。”
夫利斯微微頷首:“那還好……卡爾達克已經回去了麼?”
“是,卡爾達克大人的體型太過於引人注目,留在城裡畢竟太容易被發現,所以就先回去了——也好防備南十字軍有什麼突然舉動。”
凱勒爾想了一想,又說道:“另外……大人,下官今天看見加拉米奧子爵也出現在鬥技場中,大人您是不是也設法找到他當面提醒一番?”
提起冰龍海騎士團的人,夫利斯眼前一亮:“加拉米奧來了?那麼伊美爾達呢?她有沒有來?”
凱勒爾有些失望的搖頭:“下官盡力尋找過,沒看見她——恐怕伊美爾達將軍並沒有進城。”
夫利斯也顯得有些失望:“伊美爾達沒有好奇心麼……既然她沒來,找加拉米奧也沒什麼用,算了……南十字軍上次死裡逃生,應該不敢再打海路的主意……凱勒爾,你先回去吧。南十字軍的軍團長受傷不輕,最近幾天應該不敢輕舉妄動,不過你還是要小心戒備——我們和米蘭大公還有最後的幾個條約需要確認,等這裡的事情一結束,我就出城去找你們。到時候我親自指揮,不怕南十字軍飛上天去。”
“遵令,下官一定謹慎從事。”
凱勒爾行禮退出,夫利斯獨自留在屋子裡,臉色更是低沉嚴肅:“青龍騎士雷昂……氣勢神態間怎麼會有陛下的威嚴……?”
※※※※※
夫利斯猜度南十字軍近期內不可能有什麼動作,然而他的估計卻錯誤了——就在決鬥之後的第二天晚上,索菲亞軍所有的海船艦隊趁著月色開出了米蘭港,向索菲亞王國的方向開去。
幾乎是立刻,一直在米蘭港口外監視駐守的帝國子爵加拉米奧就得到了報告。
“索菲亞海軍出來了!”
加拉米奧大喜過望——終於又有機會和南十字軍好好較量一次了。
“但願這一回他們可別再象喪家之犬似的溜掉……”
加拉米奧氣勢洶洶的率軍殺出,卻駭然發現這次需要逃跑的乃是他們自己——索菲亞海軍此次的陣容可不同上次,大批戰艦組合成堅實的艦牆,以迫人的威勢向著加拉米奧這邊擠壓過來。相形之下,加拉米奧手頭這支小艦隊無論是數量還是體型都遠遠不如,只有後退躲避的份兒。
“好傢伙——看來這次他們是不打算運送士兵了!”
加拉米奧也立即醒悟過來對手把所有的運輸船都改作了戰艦使用,面對索菲亞海軍傾盡全力的攻擊力量,光憑他這支小小的偵察艦隊當然是不可能再抵擋了。
“該死的——若是伊美爾達這回還是袖手旁觀,我們可就危險了!”
加拉米奧咬牙切齒的咒罵著,但這一回他的運氣還不錯——海面上很快出現了大批繪製著帝**徽號的帆影——伊美爾達親自率領冰龍海騎士團的主力艦隊前來迎戰了。
兩軍的主力戰艦很快轉入了正面衝突,索菲亞軍所用的標準艦體儘管已經是最大的規模,但比起卡奧斯帝國專門為海戰特製的巨型弩炮艦來,還是有一定差距——這種巨大的弩炮艦上滿載投石器和巨弩,一輪齊射足可以覆蓋艦身周圍的所有海域。但伊斯華特在此時充分展現出他的海戰才能——他巧妙利用索菲亞艦隊的靈活性佔據了有利的風向水勢,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帝國戰艦的體型優勢。
兩軍在夜色中互相投擲火球火箭,投石器所發出的硫磺彈宛如無數閃亮的流星劃破夜空,在這一夜米蘭港口外恍如落下了一場巨大的流星雨,又如同一場美麗的焰火晚會——但對於身處其中的兩軍將兵來說,這些美麗的焰火卻是他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催命符。
有幾艘戰艦著了火,頓時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球燈塔,雙方一旦有戰艦著火,周圍的船隻無不立刻躲開——因為火光會把周圍照亮,留在火船附近的戰艦立刻會成為敵軍下一輪的攻擊目標。可憐著火戰艦上的將兵只能自尋生路——雖說水手都會游泳,但在這激戰的漩渦中想要遊到其他船上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士兵溺死在水中,而更多士兵正在為了不步這些死者的後塵而拼命戰鬥著。
伊斯華特率領著索菲亞艦隊盡力向前攻,企圖殺開一條通路,而帝國方面的戰艦卻在伊美爾達的冷靜指揮下沉著應戰。伊美爾達依舊保持了那天的戰術——決不輕易冒進,只是死死扼守住索菲亞軍撤回本國的海上通道。她將巨型弩炮戰艦排成整齊的橫列,封鎖航道,任何膽敢冒險接近的索菲亞軍船都會同時遭到幾艘巨弩艦的攻擊,就算船身再結實也抵擋不住,馬上就著火沉沒。面對這樣完美無瑕的防禦線就連伊斯華特也無可奈何,而且,現在因為是夜晚,雙方投擲火器的準確度都受到影響,帝國方面因為兵器規模巨大而帶來的射程優勢未能完全發揮——在黑夜中遠射幾乎沒什麼效果。但是一旦天亮,訓練有素的帝國士兵就能夠在索菲亞軍夠不到的地方發射火器攻擊對手,那時候索菲亞人的局面就會更加窘迫了。
伊斯華特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冒著對手強大的火力往前衝,而且,他還非要突破不可——從米蘭的港口中再次湧出了一長串的船隊,都是些老舊不堪的商船——看來南十字軍確實把所有力量都用作了戰艦隊,現在只有用商船來擔當運輸任務了。
笨重不堪的運輸船隊緩緩離開了米蘭港口,朝著大陸南方,索菲亞的方向駛去,當然它們也和戰艦一樣被帝國海軍所攔阻,而且更由於前方打的不亦樂乎,運輸船隊只能在索菲亞戰艦隊後頭擠作一團——這些毫無攻擊能力,又完全沒有經過防火處理的商船若是貿然衝進戰場,立即就會成為帝國海軍最好的靶子。
然而,就算是躲在後頭也並不安全——自從這支運輸船隊一出現,就已經被死死的盯上了——帝國子爵加拉米奧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索菲亞人會把陸軍全扔在米蘭城而僅僅讓海軍突圍。
“嘿嘿嘿,終於還是出來了——幸虧我早就猜到他們大量購買舊船的目地……”
加拉米奧緊盯著那些吃水沉重的古舊商船,得意洋洋的冷笑著——前方海面上雙方海軍主力的大會戰,他這支小艦隊插不進手去,但如果能就此殲滅裝載在商船中的索菲亞陸軍,他加拉米奧子爵建立的功勳可就絲毫不亞於率大軍力戰的伊美爾達了。加拉米奧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索菲亞陸軍全部浮屍海上的美妙場景,心中愈發得意:“哼哼,伊美爾達,前日給你機會你不要……現在就讓你去和索菲亞戰艦隊硬拚吧……看我加拉米奧取得大功!”
加拉米奧迅速指揮麾下艦隊轉向,以極為靈活機動的戰術擺脫了這一邊索菲亞戰艦的糾纏——在這一頭伊斯華特僅僅派了幾艘戰艦作為監視,加拉米奧畢竟是能夠出任到副軍團長職位的大將,這點能力還是有的。然後,他以巧妙的蛇行移動繞過索菲亞海軍主力,飛速攔到那一批驚慌失措的運輸船前面。
“哈哈哈,功勳就在眼前,大夥兒努力攻啊!”
加拉米奧興奮的大喊大叫,但他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因為他看到有一個人正在登上旗艦朝他走來,正是軍團長伊美爾達身邊上次來過並和他發生爭執的親衛女兵希爾達,只是如今她的胸前甲冑上佩帶了一顆星——已經被升任為親衛小隊長了。
“加拉米奧將軍,下官奉伊美爾達大人之令,前來奉勸子爵大人謹慎從事……”
“她又想說什麼?不要進攻這些運輸船?”
還沒等希爾達傳令完畢,加拉米奧就很不耐煩的打斷了她。希爾達臉上略有些不快,但她畢竟是下級,也不好說什麼。
“……正是,伊美爾達大人說我軍的主要任務是攔阻索菲亞軍突圍,請大人不要去作任務以外的事情。”
加拉米奧斜眼睨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任務以外的事情’?——本官此次出征,正是奉了皇帝陛下的旨意殲滅南十字軍,眼下成功在望,伊美爾達將軍居然勸阻,是何用意?……嘿嘿嘿,難道說軍團長閣下怕我搶了全殲南十字軍陸上兵力的功績麼……”
“大人!”
希爾達胸口劇烈起伏,勉強保持了平靜的語調:“下官前來的時候,伊美爾達將軍反覆叮囑——南十字軍向來狡詐,上次冒險不成,決不可能再把陸軍放在毫無抵抗能力的運輸船中,務必請大人謹慎從事,以免再次中了詭計,旁生枝節……”
“再次?中計!”
希爾達用的這個詞大大刺激了加拉米奧,他怒不可遏的指著對面那些吃水極深的運輸船,衝著希爾達怒吼:“你是不是冰龍海騎士團的士兵——難道看不出那些船確實都是滿載嗎——就算船裡載運的不是士兵,我把這些船打沉也能夠令索菲亞人大量損失物資!——好了,本官沒空和一個女人羅嗦,回去告訴伊美爾達,有什麼事情我加拉米奧自己負責!”
看到因為這一陣子耽擱,對面的運輸船隊已經有一小部分逃到了索菲亞艦隊的側面去,加拉米奧再也忍耐不住,匆匆把希爾達趕下船,他下令麾下戰艦全速前進。那些商船毫無抵抗之力的四處散開,沒費多大力氣,加拉米奧的偵察艦隊就全部衝進了運輸船隊的行列之中。看看周圍,全都亂七八糟橫著索菲亞人的運輸船,加拉米奧這邊的戰艦隨便發炮就能命中。而且更妙的一點——索菲亞戰艦似乎是擔心衝進來混戰會造成誤傷,全都畏畏縮縮的留在運輸船隊外圍,根本不敢進來。
“哈哈哈,好極了——給我狠狠的打!”
加拉米奧志得意滿的哈哈哈大笑,不過,在得意之餘,他也注意到那些運輸船上人很少,幾乎連操縱的水手都沒有。
“哼哼,看來伊美爾達說的還有幾分道理——這些果然不是索菲亞人的運兵船……不過無所謂,不管是什麼船,都要統統擊沉!”
隨著加拉米奧的攻擊命令,帝國戰艦接二連三的發射出石彈——作為偵察艦,加拉米奧船上的火器不多,只能採用較低一級的石彈和巨弩箭,但對付商船已是綽綽有餘——沒費什麼功夫,石彈就穿透了舊商船薄弱的外殼,被擊中的舊船立刻開始漏水下沉。然而,真正讓加拉米奧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船隻並非漏水進去,而是從船身裡往外漏;漏出來的也根本不是水,而是閃爍著金黃色光芒的液體——油;開始洩漏的也絕不僅僅限於被加拉米奧艦隊擊中的那幾艘船,所有四周的舊商船船體上全都開了大口子,大量油脂從裡面嘩嘩的流出來,頃刻之間就在海面上積了厚厚一層。
“糟糕!又中計了!”
無論加拉米奧如何不情願,他不得不回想起四年前在科夫諾附近海域遭到的那一次慘敗——而眼前的場景和當年幾乎是一模一樣,甚至更糟——當年他需要對付的只是海賊,而且手頭至少還有艦船中防禦力最高的大型戰艦可供使用。而現在他身邊僅有一些輕型的偵察戰艦,面對的卻是索菲亞正規海軍!
“撤退!在著火以前趕快離開這裡!”
這是加拉米奧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命令了。驚慌失措之間,加拉米奧突然看見旁邊一個頭腦簡單的士兵竟然正在把一枚硫磺彈裝上投石器,他立即撲過去一巴掌將那士兵打倒:“找死啊——現在只要一個火星我們就全完了——把所有的火器都收起來,誰都不能動用火器!”
加拉米奧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但是,在外圍的索菲亞海軍卻沒有義務遵循他的命令——只聽投石器發射的隆隆聲響起,一枚枚拖著長長火焰尾巴的硫磺彈朝這邊飛了過來。而且,這些火球還並非是攻擊帝國戰艦的——這些偵察戰艦速度快,動作靈活,黑夜中還真不一定能打到。但這些火球攻擊的目標卻是那一艘艘失去控制原地打轉的商船,而且全都準確的命中了。
頓時,在加拉米奧戰艦隊的四周,一下子騰起幾個巨大的火球,火船馬上就引燃了海面的油層,立刻把加拉米奧艦隊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了。沒過多久,整個加拉米奧艦隊就被包圍在一個巨大的烈火圈中,而且隨著油脂的蔓延,火圈在漸漸向內外兩側延燒,相對的,加拉米奧艦隊的容身之處也越來越小了。沖天的火光更為周圍的索菲亞戰船照明目標,現在那些戰船幾乎不需要瞄準,只要把火球火箭投進那越來越縮小的火圈中央,就可以肯定準能擊中目標。
有幾艘帝國戰艦忍受不住火焰的燻烤,又或是上面裝載的火器被引燃,著火燒了起來,這樣更減小了其他船隻的躲避範圍。又有一些船不顧死活的企圖衝過火圈逃生,結果在半途就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球而沉沒,可憐船上的水手即使跳進海中也因為滿身沾油而難逃被活活燒死的命運。
※※※※※
在海上不遠處,索菲亞戰艦的指揮船上,伊斯華特,普立克和沙穆斯這三位海戰指揮官看著那巨大的火圈,三人的表情神態卻各不一樣。
“嘿嘿嘿,這一回就算他們生了翅膀也逃不掉了!”
沙穆斯以前曾讓加拉米奧從其手上逃生,所以這次特別要求由他的直屬艦隊來解決這老對頭,眼下看到加拉米奧艦隊難逃覆沒的命運,自然是滿心高興。
普立克也是頗為得意——把加拉米奧送上絕境的油船又是他籌備的,當年他就這麼幹過一次,現在重操舊業,當然是輕車熟路。在閒暇之餘,他甚至有心情調侃身邊的黑鬍子幾句:“呵呵,小心些,沙穆斯隊長——這回你可別光顧著搶東西而把人放走了。”
黑鬍子沙穆斯聞言哈哈哈大笑:“還把我看作貪心的海賊麼——現在我們可比帝**有錢哪,哪兒還用得著搶他們的東西。”
確實,這一回圍在外面的沙穆斯戰艦隊嚴守紀律,絲毫沒有衝上去打肉搏戰的企圖了——事實上在這樣的大火中也不可能。索菲亞戰艦只需要排成整齊的陣列,不停發射火器攻擊火圈中的帝國戰艦就可以了。原本以閃避靈活而見長的帝國偵察戰艦如今卻被侷促在那小小的火圈中無地可躲,只能一艘接一艘的著火沉沒。
然而,縱使眼看可以全滅加拉米奧艦隊也好,負責總體指揮的海虎傭兵團團長伊斯華特此刻卻依然雙眉緊鎖,盯著南面冰龍海騎士團主力艦隊的方向——雖然帝**在這邊的局勢是一敗塗地,但在那一頭,帝**主力艦隊卻依舊陣形嚴整,牢牢封鎖住了索菲亞船隊的歸國之路,沒有給伊斯華特以絲毫可趁之機。
“可惜……給伊美爾達準備的誘餌卻讓她那貪心的副官吞下了……雖然可以全殲敵方的偵察艦隊,卻依舊不能開啟回國的通路啊……”
伊斯華特雙手抱於胸前,如磐石般牢牢站立,注視著前方帝國艦隊那嚴密無暇的封鎖線。
“聽說伊美爾達的性情有如冰雪般冷漠……如果她的心腸也象堅冰那樣寒冷堅硬,放棄她那不聽話的副官而繼續死守防線……等到天亮後可就輪到我們這一邊大吃苦頭了……”
幸好,伊斯華特的擔心並未成為現實——沒過多久,帝國主力戰艦群那鐵壁般的封鎖線終於出現了一絲破綻,開始向著加拉米奧艦隊這一側移動了。看來伊美爾達畢竟不能狠心犧牲自己的副官來換取勝利。幾艘最大的巨型弩炮戰艦被排列在最前頭,趁風破浪,也將前方海面上的熊熊燃燒的油層推到一邊去,甚至把前方擋路的著火商船都給硬生生推開,雖說巨弩艦上因此而著了幾個小火頭,卻因為巨弩艦的防火措施極佳而被立刻撲滅。其它帝國戰艦緊隨其後,不停向周圍的索菲亞戰艦隊發射火器,迫使其退開一段距離。伊美爾達的戰艦群長驅直入,一直衝進火圈中央,然後,將那裡僅存的兩艘偵察戰艦護在陣形中,居然並不回頭,而是索性又衝開一條新的通路,直朝著索菲亞的主力艦隊衝殺過來。這時候冰龍海騎士團的強大實力才算是充分展現出來——剛才他們據守海上防線時,索菲亞軍拚盡全力也不能前進一步。而現在當冰龍海騎士團進攻救人的時候,索菲亞艦隊也根本無力阻攔他們的行動。
伊斯華特微微頷首,對伊美爾達的指揮能力欽佩不已:“好!能攻善守,不愧是卡奧斯帝國最優秀的海軍將官——不過他們既然已經把防線讓給我們,我也只能說多謝了!”
伊斯華特隨即下令全軍突進,開始向那條封鎖線發起猛攻,因為要援救加拉米奧的艦隊,伊美爾達抽調了大部分的戰艦組成突擊集團,剩下固守防線的兵力難免薄弱下來,再加上伊美爾達自己也在突擊集團中,卡奧斯帝國艦隊的封鎖線實力大減。雖然伊美爾達還是留下了幾艘巨型弩炮戰艦坐鎮,但是當伊斯華特把所有剩下的載油商船點燃,放在戰艦隊前方順風朝著封鎖線漂過去時,那些巨弩艦也不得不四處躲閃開來,從而讓出了一個口子。
不需要伊斯華特再下什麼命令,索菲亞的船隊立刻都以全速從這個缺口猛衝過去,伊斯華特親自指揮艦隊斷後,他們的船隊順風順水,速度又比帝**的大型戰艦快,沒過多久,就遠遠的把帝國艦隊拋在了後面,而且再也不可能被追上了——伊美爾達那邊眼看沒有希望,也索性放棄了追擊,轉而收拾殘局,援救落水的將兵,特別是加拉米奧偵察艦隊的成員。
※※※※※
眼看著冰龍海騎士團的戰艦在海平面上漸漸消失,索菲亞艦隊上到處都是一片歡騰,四處都可以聽見興奮的喊叫聲。
“我們成功了!”
“很快就能回家了!”
水手們從船艙裡拿出美酒慶祝,而在指揮船上,伊斯華特,普立克,沙穆斯,連同被水手攙扶走上甲板的艾爾夫這四位將官也都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為了成功突圍,乾杯!”
四人將美酒一飲而盡,沙穆斯丟下杯子哈哈哈大笑,伊斯華特轉身走回艙內,取出一隻信鴿放飛到天上,而普立克與艾爾夫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都緊緊跟隨著那只鴿子,看著它飛向海岸線的方向。
“伊斯華特團長率領的海軍突圍成功,不知道海因軍師和萊恩斯軍團長親自率領的陸戰中隊,現在怎麼樣了……”
※※※※※
就在米蘭港口外海面上開打的同時,一直由獨角獸傭兵團把守的米蘭城門也悄悄開了一條縫兒,吉姆鬼鬼祟祟的探出腦袋四處看了看,證實沒有危險,便放心大膽的開啟了城門——立刻,大隊士兵從裡面走了出來。
南十字軍軍團長萊恩斯率領他的騎兵中隊走在最前頭,隨後就是安吉莉娜的半個槍騎兵中隊——經過前日的血戰,安吉莉娜中隊損失過半,在異國他鄉的米蘭又無法補充,只能以這半個中隊的殘破之師出戰了。
緊接著,大批步兵從城門裡一湧而出,最後則是南十字軍中最為精銳的重鎧騎兵隊押陣,為首的兩人,一個身穿主教的黑色法袍,寬大的鬥蓬甚至連頭都遮了起來,而另一人則始終將右手腕擱在馬鞍上——因為他的右手腕已經和大劍巨人斬綁在一起,雖然隨時可以戰鬥,卻不能自由活動——這位當然就是暫時加入南十字軍的客將修戈蘭斯了。此外,貝利克安的斥侯騎兵中隊在四周遊走觀察,隨時準備應付突發qing況。
萊恩斯四處看了看,不過現在他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這一批人迅速朝著返回索菲亞的道路走去。
天上的月色很好,但秘密行軍的這一批人當然無心觀看當前的景緻。六月的天氣,涼爽的夜風也應該是讓人心情舒暢的,但萊恩斯卻顯然很緊張——他不停的東張西望,觀察四面的情況。道路上靜悄悄的,給人一種安全的感覺,不過,萊恩斯很清楚——這條路沒這麼容易透過。
米蘭城的城牆漸漸在夜色中消失,前方的道路也漸漸寬闊起來,眾人心中的緊張也多多少少有些鬆懈下來,然而,但他們前面出現一處小山坡時,萊恩斯突然揮手,阻止了大軍的前進。
走在他身邊的吉姆立即勒馬停下,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妥麼?”
萊恩斯以馬鞭指著那山坡,微笑道:“吉姆你看——這條路是繞著山坡而過,倘若有人埋伏在山坡上,待我軍透過一半的時候突然衝下來襲擊,我們的局勢豈不是很不利。”
吉姆看了看,點點頭:“沒錯兒,這地方很適合伏擊——不過,前面我們也經過幾處險地,那時候萊恩斯你怎麼沒那麼緊張?”
萊恩斯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我也不清楚——只是心裡突然感到有些古怪——他們都說優秀的武將能夠憑直覺感應到危機,看來我也漸漸在向這個方向進步呢。”
吉姆撇了撇嘴,顯然是對萊恩斯的所謂“直覺”不大相信。不過,出於對朋友的尊敬,她還是點點頭表示同意:“既然這樣,就先派一些斥侯上去查探一下——不過,這樣做要耽擱時間……”
“耽擱時間總比遭到突然襲擊好——貝利克安,派些斥侯上去看看——全軍,做好戰鬥準備!”
隨著萊恩斯的指令,南十字軍其他各個中隊迅速開始行動起來,而貝利克安也立即派出幾名斥侯兵向山坡上爬去,然而,沒等斥侯兵爬到一半,只聽其中一人突然發出慘叫聲,接著從馬背上一頭栽下,胸前插了一支利箭,其他斥侯倉皇撤退。而山坡上也隨即燈火通明,出現了一大批帝**士兵,為首的一名將官哈哈哈大笑:“好小子,居然能猜到我們在這裡埋伏——不過就算你有了防備,還是逃不出我們赤龍重灌兵團和我達塞爾斯的手心!”
隨著他的笑聲,在南十字軍後方也出現了無數的火把燈球,另一隊帝國士兵從兩側的密林中殺出,斷絕了南十字軍的後路。為首的卻是赤龍重灌兵團中另一位中隊長胡安,他的頭腦和指揮能力是整個赤龍重灌兵團裡除了凱勒爾以外最優秀的,在他的調動指揮下,這支部隊迅速包抄了南十字軍的後半部分,與前方的達塞爾斯中隊形成合圍之勢。不過,胡安完成了包圍圈以後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現在面對的正是南十字軍中那支最強的重鎧騎兵中隊,昔年為老將軍歐內斯特的直屬中隊,現在則歸於海因的指揮,面對這樣一支勁旅,胡安自忖討不到什麼便宜——雖然他的部隊乃是專門抵禦騎兵的槍兵隊。
山坡上,達塞爾斯猶自在極為得意的大笑著:“萊恩斯小子,上次被你運氣逃脫了,今天——你休想逃!”
萊恩斯冷冷一笑——雖說遭到了伏擊,但因為本是在預想之中的事情,他絲毫也不感到緊張:“逃?面對你這個手下敗將,有必要逃麼?”
達塞爾斯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嘿嘿嘿,雖說上次吃了點小虧,可你們後來不還是狼狽逃竄了麼——再後來,在米蘭城下,哈哈哈,沒把你們殺個全軍覆沒總算你們運氣——不過今天,嘿嘿嘿,你們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了。”
吉姆悄悄把嘴巴湊到萊恩斯耳旁,低聲說道:“這傢伙想要拖延時間……”
萊恩斯點點頭,他當然看得出達塞爾斯的意圖——卡爾達克為了防止他們從陸路逃走而每天小心戒備,但他總不可能每天把赤龍重灌兵團的全部大軍都拉到路邊等候他們,所以一定是輪番派遣中隊監視,今天大約正好輪到達塞爾斯中隊和胡安中隊,發現他們出來以後,一方面派人火速報告卡爾達克派遣大軍出擊,另一方面,他們將兩個中隊先埋伏在這兒拖住他們,意圖等到卡爾達克和凱勒爾的主力大軍到來。
“現在時間緊迫,是不是強攻過去?”
吉姆又在他耳邊低語,但這一次萊恩斯搖搖頭,很有自信心的微笑著:“瞧我的……”
他突然提高聲音,大聲的笑著:“哈哈哈,倘若是卡爾達克又或是凱勒爾親自前來,也許還能讓我緊張一下,現在麼……哼哼,手下敗將達塞爾斯,你居然還有臉與我交戰麼——上一次騎兵對沖吃了虧,這一回想用弓箭偷襲又沒能成功……我說達塞爾斯將軍哪,閣下還不如趁早乖乖返回卡奧斯的大草原上牧馬算了……”
山坡上,帝**中隊長達塞爾斯頓時氣的臉色發青——因為他本來確實只是個牧馬人,不知道萊恩斯從哪兒得到了這訊息,突然揭他的瘡疤。要知道在大陸各國中,門第血統一向是很被看重的,特別是歷史悠久,國內貴族眾多的大陸三大軍事強國,更是將門第血統看作獲得地位的先決條件——在等級觀念最深厚的阿古利亞皇國,只有貴族和有身份的人才能出任高階軍官。索菲亞王國對這方面也很重視——所以修道士海因雖然自己擁有天下無雙的智謀策略,卻依然必須要藉助大貴族之子萊恩斯的名義來建立軍團。而同樣是畢業於古利斯士官學校的正規軍官,下級貴族之子艾爾夫開始時只能做到小隊長;他的同學,大貴族之子塞利斯卻能夠很快被任命為要地高茲堡的防衛指揮官;而平民出身的伊斯華特,則乾脆放棄加入國家正規軍的打算而幹起傭兵來——皆因清楚自己的平民身份,即使有才能也很難得到重用;甚至就連勇力冠絕天下的平民將官傑克佛裡特,也一定要在獲得王國騎士封號以後,才能夠出任索菲亞軍的高階將官。
相較之下,卡奧斯帝國可以說是三國中最不在乎血統出身的國家了——國內十大軍團的軍團長中,皇家近衛軍軍團長哈西那姆,冰龍海騎士團軍團長伊美爾達,鐵甲騎士團軍團長斯泰恩保克皆為平民出身,但他們都受到帝國皇帝法蘭的重用,所以平民出身的達塞爾斯出任中隊長也並不算稀奇,但這種事情畢竟不是值得誇耀的——因為帝**中貴族的數量也不少,除非實力相差太遠又或是天性特別謙遜,否則貴族往往不會服膺一個平民長官的指揮。冰龍海騎士團副團長加拉米奧對其上官伊美爾達的態度就是一個比較明顯的例子。達塞爾斯麾下當然也有貴族子弟,這些人平時就不大服氣他的指揮能力,如今又找到了血統出身的理由,以後豈不是更加桀驁不遜——更何況,達塞爾斯在最近的幾次戰鬥中連連失利,先是幾乎死在中京猛將白河愁的手下,接著又在與萊恩斯的單挑中敗北,在部下面前的威信本就大大降低,如今他的出身來歷再被萊恩斯這麼一宣揚,以後確實麻煩多多。
“混……混蛋!”
看著部下們驚異的目光,達塞爾斯更是怒火中燒,他本就是火爆性子,如何再能耐得住萊恩斯的蓄意挑撥,盛怒之下再也顧不上多想,大吼一聲,率領騎兵部隊從山坡上衝了下來。而萊恩斯這邊也是早有戰意,看見達塞爾斯放棄地形優勢主動衝下,正是求之不得——原本達塞爾斯埋伏在山上的目的,一方面在南十字軍隊伍透過時可以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加以衝擊,另一方面,斥侯兵可以裝備弓箭,只要在山坡上居高臨下的射箭,也是很佔便宜的事情。但現在達塞爾斯既然這麼衝下來了,只要能避過他們開始時候的這一段猛衝,接下來雙方可就在同樣條件下交戰了——萊恩斯之所以不顧騎士風度而出言譏諷達塞爾斯,也正是因為他們佔據了這山坡地形,不但擁有地形優勢,更封鎖了南十字軍的前進之路,迫使萊恩斯不得不那麼說——只有達塞爾斯放棄地形優勢主動出擊,他才能確保打通前方的道路。
“達塞爾斯這個笨蛋!”
身處另一頭的中隊長胡安禁不住在心中怒罵——這條兩頭包抄的戰術正是他的策劃,埋伏的地形也是他挑選的。達塞爾斯所處的山坡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地方,只要帝**據守在山上不動,就可以牢牢卡住南十字軍前進的道路,使之寸步難行。原本胡安打算親自把守這重要的地方,但是考慮到達塞爾斯的斥侯兵可以射箭,在山坡上比他的槍兵更有利,而且阻攔對手後方通路,防止南十字軍逃回米蘭城的任務也很緊要,且是平地作戰,比單單據守前方山頭更加困難,胡安才把這困難的任務交給自己,而讓達塞爾斯去駐守那容易防守卻至關緊要的山坡地。
“頭腦簡單的傢伙,早前的叮囑全都白費了——早知道還不如我自己親自守山頭!”
胡安氣沖沖的暗自咒罵著——他先前曾經告訴過達塞爾斯,要阻攔敵人並不困難,只要居高臨下的射箭就可以了,想來這麼簡單的事情達塞爾斯總能辦到吧,萬沒料到達塞爾斯被萊恩斯兩句話就氣瘋而喪失自制力,居然連一箭未發就這麼帶著部隊衝下了山坡,主動放棄了最有利的地形。
※※※※※
飛速的騎兵隊從山坡上衝下,威勢極為強盛,倘若萊恩斯的部隊是在山坡下面,那麼他將不得不承受這強大的衝擊力,然而,現在就連吉姆也禁不住佩服萊恩斯的“直覺”了——他把部隊阻攔在距離山坡還有相當長一段距離的地方,不但避免進入達塞爾斯斥侯兵的弓箭射程,就連現在達塞爾斯騎兵隊衝鋒進攻,等他們跑過這一段距離的時候,戰馬的速度也降低到和平地奔跑沒什麼兩樣了。
看到達塞爾斯中計衝下,萊恩斯便也親自率軍迎了上去,兩支騎兵部隊再次相逢。達塞爾斯早就氣的雙目通紅,一看見萊恩斯過來,更不說話,舉起手中的大劍便狠狠砍過去。若是平時萊恩斯定可以招架下來,但現在他畢竟有傷在身,不敢過於用力,便輕輕撥轉馬頭躲閃開來。
達塞爾斯一招佔先,接下來就是接二連三的數劍猛砍,大劍揮舞的如同風車一般,看上去似乎是狂怒之下亂揮亂斬,實際上這卻是達塞爾斯最得意的快劍術,以高速度壓迫對手,使之喪失反擊能力。雖然這套劍法本身破綻不少,但如果速度夠快,壓的對手喘不過氣來,自然就不用擔心對手有閒暇反擊了。上一次達塞爾斯是在疏忽大意下吃了虧,沒來得及使出這套看家本領,所以一直很不服氣,如今一見面就施展,滿心打算在麾下將士面前把上次失去的面子賺回來。
可是達塞爾斯最近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如果他在數日前施展出這套劍術,確實可以讓萊恩斯應接不暇。可是,現在的萊恩斯已經連青龍騎士雷昂的快劍攻擊都可以抵擋下來,達塞爾斯的這套所謂“快劍”在他眼中簡直就不值一提——萊恩斯只需要看看他的肩頭手臂,就立刻可以估量出他下一招要攻擊何處,然後,搶在他的前頭,萊恩斯連續數劍反攻,登時迫得達塞爾斯手忙腳亂,自己反而應接不暇起來。
“哈哈哈,嚐嚐我的快劍怎麼樣?”
萊恩斯接下來也是一輪快劍攻擊,雖然還遠遠不能達到青龍騎士那種境界,但在達塞爾斯的眼中,已經是眼花繚亂,簡直連眼睛都睜不開來——正如同萊恩斯第一次接觸到雷昂快劍的感覺一樣。但萊恩斯當然不會手下留情——達塞爾斯憑著感覺擋了幾招,突然發現刺向他面門的一劍已經無法擋架,只得一個跟斗從馬背上翻下去,雖然沒有受傷,但再一次敗下陣來。
萊恩斯縱聲長笑,追上去又是兩劍,迫使達塞爾斯逃到一邊去,隨後就催動麾下騎兵前進,趕散了擋在前面的帝國騎兵——那些輕裝備的斥侯兵根本不是萊恩斯麾下重鎧騎兵的對手。很快,達塞爾斯騎兵中隊就被迫讓出了一條通路,南十字軍的前進道路被開啟了。
負責堵截南十字軍後方道路的中隊長胡安被氣得兩眼發直——他也萬萬沒有料到赤龍重灌兵團裡排名僅次於軍團長卡爾達克和“北地雄獅”埃爾克斯特的猛將達塞爾斯居然會在數合之內就敗下陣來,被南十字軍開啟前方通路,這下子他阻攔南十字軍直到己方大軍到來的計劃可就落空了。顧不得多想,胡安也指揮部隊發起了攻擊——現在只有依靠混戰的局面來拖住敵軍了。
但南十字軍既然已經開啟了前方通路,自然不會再與後方敵人糾纏,萊恩斯中隊當先開路,大軍從達塞爾斯中隊的缺口處一湧而過,而最後押陣的海因中隊也迅速撤離,胡安的部下都是重鎧槍兵,裝備沉重,若是抵擋騎兵衝擊固然佔盡優勢,但要他們主動追擊騎兵,則根本是不可能的——速度跟不上。胡安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南十字軍揚長而去,徒呼奈何。
胡安氣沖沖的來到達塞爾斯身邊,看到這位驍勇的騎兵將官猶自坐在地上發愣,胡安沒好氣的踢了他一腳:“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連那小子都抵擋不住了!”
達塞爾斯自己也想不通:“我也不明白啊——這小子和上次相比簡直是換了個人……短短幾天,他的劍術簡直是突飛猛進……甚至連看都看不清哪!”
胡安語氣低沉的輕輕嘆氣:“唉……看來凱勒爾將軍說的沒錯,雷昂大人與那小子格鬥一場,反而讓他獲得了極大的益處……”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胡安想了想,很堅定的說道:“不管怎麼樣,繼續追上去,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跑了!”
達塞爾斯立即恢復了猛將本性,一挺身站起來:“說得對!至少也要讓卡爾達克軍團長有機會找到他們——我就不相信那小子當真沒人能對付了——全軍,上馬!我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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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喘吁吁的,赤龍重灌兵團的兩個中隊沿著道路奮起直追,雖然知道南十字軍肯定是全力逃跑,但胡安還是很堅定的相信——只要堅持跟隨,總還能找到他們的——整支軍團的移動速度再怎麼樣也快不過單獨兩支中隊的。
“不管怎麼樣,他們總要休息的,反正只要我們跟著,凱勒爾將軍也就能找到他們……”
胡安勉強用兩條腿跟上達塞爾斯坐騎的四條腿,雖然氣喘吁吁卻還在盡力鼓舞士氣。他們的堅毅精神很快得到了回報——在轉過一片樹林之後,他們突然喜出望外的發現——南十字軍全部將兵都在前方道路上站著,黑壓壓的一大片人。
南十字軍現在停下腳步當然不是為了休息——因為他們前方再一次被帝**攔住了,而且這一次,萊恩斯也很清楚不可能再那麼輕易過關了——站在他對面的正是赤龍重灌兵團的軍團長卡爾達克本人,而副軍團長凱勒爾則率領他的投槍中隊搶佔了另一處較為有利的高地——凱勒爾可不象達塞爾斯那樣會輕易放棄有利地形的。在他們的周圍,另有大批帝**士兵組成密集包圍之勢——毫無疑問,赤龍重灌兵團的主力大軍已經及時趕到了。
“好!不愧是凱勒爾將軍!”
胡安喜出望外的叫著——凱勒爾肯定料想到南十字軍能夠突破他們這兩個中隊,所以預先到前頭來阻攔,果然被他料敵成功。在為上官的機敏而感到欽佩的同時,胡安自己也立即行動起來,指揮麾下的槍兵部隊組成防禦陣形,牢牢堵住了南十字軍的後路,這樣,他們總算再一次把南十字軍這狡猾的對手堵在包圍圈裡了。
“哈哈哈,萊恩斯小子——這一次看你往哪兒逃!”
卡爾達克志得意滿的大聲喊道,萊恩斯卻絲毫不亂,一隻手放在背後悄悄的作了手勢——示意全軍排布防禦陣形,同時催馬上前,勇敢面對著那個身材高大的老對手:“呵呵,紅武士卡爾達克,知道遲早要和你碰面的——肚子上那一刀好了麼?”
萊恩斯今天似乎是存心揭人瘡疤,一句話頓時又把卡爾達克氣的七竅生煙,不過,他畢竟是身為軍團長的武將,不會因為一句話就失去控制。
“哼哼,小子,當年讓你偷襲成功,是因為你們有三個小無賴一起動手——現在那兩個傢伙,特別是那個金褐色短髮的小子不在,你以為還能施展你的無賴手段麼!”
萊恩斯哈哈哈大笑:“堂堂赤龍重灌兵團的軍團長,赫赫有名的紅武士,被三個小孩子刺成重傷,居然還指責對方為無賴……哈哈哈,真是可笑——那麼今天,在費爾特斯亞和奇立恩都不在場的情況下,你敢不敢和我萊恩斯單獨較量一次呢?”
卡爾達克縱聲長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昨天剛剛在青龍騎士手下逃生,今天居然又想挑戰我卡爾達克了——你真以為憑你這點本事就能與雷昂打成平手麼!告訴你,昨天雷昂連一半的實力都沒用上!”
萊恩斯語調平靜,聲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自信:“我知道昨天雷昂將軍手下留情了——現在若是再次挑戰青龍騎士當然是不自量力,不過……哼哼,對付你卡爾達克,又另當別論了……”
卡爾達克氣的全身發抖——萊恩斯此語當然是譏諷他連雷昂一半都及不上,雖然卡爾達克自己也承認及不上青龍騎士雷昂,但被對手這樣當面侮辱,叫他如何能夠忍受。憤怒的大吼一聲,卡爾達克氣沖沖的走上前去:“也罷!昨天雷昂沒有做完的事情,就讓我卡爾達克來完成吧——小子,拔出你的劍來!”
萊恩斯微微一笑,跳下戰馬,舉起腰間的銀劍就要迎上去,身後的安吉莉娜輕輕拉住他:“小心些啊,萊恩斯大哥——卡爾達克可不比其他人——聽說他以前曾經是帝國四將軍之一呢。”
萊恩斯點點頭,自信的笑了笑,仍然往前走去。
眼看兩人就要火併,山坡上的凱勒爾突然開口:“且慢——軍團長閣下,對手又是想借決鬥來拖延時間,請您不要中計!”
卡爾達克一愣——自從上次在米蘭城下由於他的失誤而使得南十字軍逃脫以後,卡爾達克就一直很注意聽取凱勒爾的意見,所以此刻雖然心中不憤,卻也終於強自遏制下來。凱勒爾隨即抬頭,看著南十字軍的後方,押陣的那個重鎧騎兵中隊。
“海因主教,現在南十字軍已被我們團團包圍,就算拖延時間也毫無益處了——閣下乃是聰明人,為何會做這種安排?”
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凱勒爾的問話,凱勒爾心中大為惱怒,直盯著對方陣中那個身穿黑色教士法袍,連頭都被罩在鬥蓬中的騎者:“怎麼,大主教閣下不屑於同我區區凡人說話麼?是否要等到全軍覆沒以後才願意摘下那鬥蓬風帽?”
那馬上的騎者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回答,倒是萊恩斯發出了一陣笑聲:“很抱歉,凱勒爾將軍——您的問話得不到回答倒不是被輕視,而是因為海因主教壓根兒就不在這裡啊!”
“什麼?”
凱勒爾大驚失色的指著馬背上那個身穿教士袍的騎者:“那個難道不是……”
萊恩斯哈哈哈大笑:“難道你看不出,他穿的只是普通修道士衣服麼……”
那個騎者也發出笑聲,抬手摘下鬥蓬風帽,露出一張笑吟吟的臉龐——卻是科夫諾商人議會的議長,男爵斐蘭德。
“哈哈哈,冒充主教是要受到卡達印教廷懲處的,不過身為貴族偶爾穿一下修道士的服裝應該不會遭到米爾斯大神的責罰吧……何況我們還捐了那麼多錢修建大聖堂……”
凱勒爾臉色低沉,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南十字軍,只會玩這種小把戲麼……咦?”
可以說是一種直覺,當凱勒爾發現主教海因不在眼前的時候,他就感到事情很不妥當。這種感覺很快就得到了證實——提高警惕的凱勒爾突然聽到身後,靠近河邊的方向聲音不對,他愕然回頭,卻發現那邊某處火光衝天,喊殺聲更是不絕於耳。
“糟了!是主營……我們的糧食輜重……還有全身鎧!”
凱勒爾失聲叫喊——河邊正是他們赤龍重灌兵團的主營所在地,大軍出征自然不可能沒有輜重糧食,凱勒爾一心想要攔截南十字軍,只在營裡留了一個步兵中隊防守,萬沒有料到對手居然敢主動偷襲他們的營寨。營寨中不但有赤龍重灌兵團全部的糧食物資,他們賴以取勝的重型裝備——金屬全身鎧也都留在那兒了——因為是臨時出擊,沒來得及穿上,現在全都堆積在倉庫裡呢。
看著凱勒爾氣急敗壞的神情,萊恩斯愈發得意的大笑:“雖然海因不在,我倒也可以回答你的問題——我們拖延時間的目的,正是為了那邊的行動啊……這下子,沒了糧食輜重,你們還拿什麼和我們較量?”
他笑的更加歡暢了:“呵呵……沒想到我們還敢反擊吧——另外,凱勒爾男爵剛才說已經將我們南十字軍團團包圍了,那也未必正確哦……”
隨著萊恩斯的話語,南十字軍步兵陣形驟然散開,現出兩個原本藏在人群中的大個子,其中一個滿頭紅發,腰間的大劍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掛著,眼中充滿了自信的神色。而另一位則是滿身毛髮,高舉著“手”中的狼牙棒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正是獨角獸傭兵團的薩羅斯團長和他的獸人副官邦迪斯。而那些步兵也在此時除去了身上的偽裝——他們都是獨角獸傭兵團的成員,只是先前身披南十字軍的軍服而已。
“嘿嘿嘿,凱勒爾男爵你包圍的,只不過是我們南十字軍的騎兵部隊和獨角獸傭兵團而已,至於我們的步兵中隊和海因軍師呢……想來你現在也能猜到他們在哪兒啦。”
“可惡……我殺光你們!”
凱勒爾又驚又怒,舉起一隻手正要下令強攻,卻見萊恩斯迅速縮回陣形中,索菲亞軍全體收縮,排出了防禦力最強的圈形陣。
“嘿嘿嘿,真想打呀——凱勒爾男爵,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加上獨角獸傭兵團以後,我們的兵力不比你們少,真要強攻,你們沒有全身鎧可佔不到便宜……而且,嘿嘿嘿,再過一會兒,你們的大營可就被燒光啦!”
“可惡啊……狡猾的海因!”
凱勒爾幾乎把牙都咬碎了,但他也很清楚現在必須做出取捨——南十字軍的步兵雖然是去偷襲大營,但他們的兵力並不多,如果現在趕回去,雖然把這裡的敵軍放跑了,但至少還能保住一部分物資,特別是能保住金屬全身鎧。如果留在這裡繼續作戰,正如萊恩斯所說的——沒有了全身鎧的重型裝備,赤龍重灌兵團還真奈何不了他們。而且失去了物資補給,也無法長期作戰。權衡利弊之下,凱勒爾謹慎穩妥的天性又佔了上風:“……算你們運氣!卡爾達克大人,回救主營!”
凱勒爾急匆匆的率先離去,卡爾達克很不甘心的盯著萊恩斯許久,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無賴小子……總有一天叫你落在我手裡!”
隨即,卡爾達克也憤憤的跟著凱勒爾回頭走了。赤龍重灌兵團的大軍紛紛離去,看到他們全都走了,萊恩斯方才松了一口氣:“呼……還是海因說的對,凱勒爾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性子又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全軍,快速前進!”
隨著他的命令聲,南十字軍和獨角獸傭兵團的將兵們急匆匆的行進起來——無論如何,他們現在算是暫時擺脫了敵人的圍剿。
※※※※※
眼看著南十字軍的最後一名士兵離開米蘭城,一直在暗中監視的米蘭首相德米萊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米蘭又是米蘭人的米蘭了。而他德米萊斯的地位也總算又一次得到了保全——不管暗中同帝**作過什麼交易,出賣過什麼人,米蘭城邦現在總還算是個獨立國家,阿爾伯特只要做到這一點就足夠,而這也是他德米萊斯的唯一期望。
帶著這些天來難得的好情緒,德米萊斯返回公爵府向他的主人阿爾伯特報告南十字軍已經撤離的訊息。不過,當他進入阿爾伯特的前廳時,卻看見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子爵魯伯特已經先站在那裡,正在低聲向米蘭大公阿爾伯特說些什麼。
“這個傢伙……他來幹什麼……”
德米萊斯本能的感到不大妥當——近來這個名叫魯伯特的傢伙似乎頗為活躍,趁著自己忙於處理種種外務的機會,這傢伙越來越接近了大公阿爾伯特的身邊,而且每次看到他,德米萊斯都感到一陣陣不舒服的感覺——魯伯特的眼光中似乎總有一種冷酷的陰影。
魯伯特也回頭看見了他,輕輕向他躬了躬身,算是打個招呼。但德米萊斯卻分明看到他眼中的得意之情——能夠越過首相這一道關口而直接向阿爾伯特報告事務,等於說已經成功分去了德米萊斯手中的一部分權力,當然是可以為之得意的。不過,德米萊斯明顯感覺出魯伯特眼中的得意神色遠遠不止為了這一件事情,再聯想到近來大公阿爾伯特對自己的冷言冷語,以及魯伯特頻繁出入公爵府的行為……甚至更想起阿爾伯特言語中流露出要更換米蘭首相的意思以及魯伯特一向以來表現出的野心……德米萊斯心頭泛起一陣惡寒。
“神氣什麼!混賬小子……想爭奪我的位子嗎……別做夢了!”
德米萊斯心中升起了一陣陣的憤怒,剛才自以為立下功績的喜悅之情早已消逝的無影無蹤,此時他只想儘快把魯伯特從這裡趕出去,仗著首相的地位,他氣憤憤的走上前去向阿爾伯特躬身行禮,打斷了魯伯特的彙報:“公爵大人,卑職有重要軍情稟報……”
同時用厭惡的眼光盯著魯伯特,希望這傢伙能識趣的滾開,但魯伯特卻一點都沒有退讓的意思,反而興趣盎然的看著德米萊斯:“首相大人所說的‘重要軍情’,大約是指南十字軍已經離開米蘭城的訊息吧……真是不湊巧,下官剛才已經把這個訊息稟報給公爵大人知道了……”
“你……竟敢擅自插手本相的軍務!”
德米萊斯極為不滿的說道——若非顧忌是在阿爾伯特面前,他早就發作了。而魯伯特絲毫不領情,反而冷冷一笑,針鋒相對的說道:“首相大人這回可弄錯了,下官並未插手大人的事務——下官奉公爵大人之命,監視帝國宰相以及青龍騎士的行動,自然要相應瞭解有關南十字軍的動向……剛剛下官只是在向公爵大人稟報帝國人離開的訊息,‘順便’也把南十字軍離開的事情說了一下……”
“你……混蛋!”
自己好不容易偵測得來的資訊竟然被這傢伙“順便”報告了,德米萊斯只感到頭部一陣熱血上湧,終於再也顧不得場合,怒氣衝衝的叫起來,這正好又給了魯伯特以可趁之機:“嘿嘿嘿,在首相大人面前竟敢說這種話……首相大人,是否完全不把公爵大人的權威放在眼裡呢?”
魯伯特眼中閃動著得意洋洋的光芒,同時把討好的目光轉向大公阿爾伯特本人,希望能聽到大公責罰米蘭首相的聲音——近來這種聲音可不止一次的在這議事廳中響起了。
然而,阿爾伯特卻並沒有說話,只是眯著眼睛打量著這兩個在他面前爭吵的下屬,就象欣賞兩條為了得到主人注意而互相吠叫的狗一般——他並不反對這種爭吵,甚至可以說,今天這種局面正是他親手造成的。
在阿爾伯特看來,長期以來,德米萊斯在他的首相地位上太過於安逸了,甚至忘卻了阿爾伯特當初將這位置交給他的目地所在。德米萊斯以前的一系列貪贓行為阿爾伯特並非完全不知,只是懶得去下功夫去調查——只要這傢伙的貪慾尚未影響到自己統治的基礎,阿爾伯特並不在意損失一些金錢。畢竟這裡是米蘭,而欺上瞞下和中飽私囊在這裡並不被視為是罪惡,反而被認為是一種能力。
不過,最近這段日子,德米萊斯的執政水準已經大大下降,作為一名以外交官出身的米蘭首相,他不但未能處理好內政問題,在軍事上一敗塗地,就連最擅長的外交事務也未能克盡職守——未能阻止南十字軍進入米蘭城,又被傭兵團控制了米蘭的城防……最後幾乎導致青龍騎士與南十字軍在米蘭城內衝突起來,這一切當然都令阿爾伯特極為不滿。但是一味責罵似乎已經起不到什麼作用,阿爾伯特決定採取另一種方法——他故意把素來有野心的魯伯特調回米蘭城,同時委以重任,更故意在眾人面前流露出對現任首相的不滿,特別在魯伯特面前稍稍透出較為中意他的口風……這一切果然讓魯伯特大為激動,開始全力活動起來,同時對於派給他要求妥善應付帝國宰相夫利斯和青龍騎士雷昂這兩人的任務也幹的盡心盡力。而尚未遲鈍到底的德米萊斯果然也感到了危機,那遲緩的動作也逐漸開始變得勤快起來——此後南十字軍一直沒給米蘭再製造什麼麻煩,現在終於也撤離了。
利用這兩個人彼此之間存在的競爭意識,成功掃除了米蘭城的危機……阿爾伯特長長籲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非常的英明。
不過,現在事情結束了,對於利用過的工具也要做出個取捨才是,畢竟,米蘭首相的位子只有一個——阿爾伯特冷冷注視著面前的兩個人——魯伯特滿臉的得意之色,嘴角隱隱顯現出志在必得的自信神色。而德米萊斯則是滿頭大汗,驚慌不安的等待著上官的判決。
阿爾伯特心中有了決定,他衝著魯伯特笑了笑:“嗯,魯伯特子爵畢竟出身世家,更熟悉禮儀之道……”
“哪裡,哪裡……下官是出於對公爵大人的一片忠愛之心才忍不住出言頂撞‘首相’大人,其間得罪之處,還請德米萊斯大人見諒。”
魯伯特興奮的說道,在說到“首相大人”四個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希望能籍此讓阿爾伯特下定決心解除德米萊斯的首相地位。然而米蘭大公心中卻早有成算,當然不會就此遂了魯伯特的心願,只是不疼不癢的責備了德米萊斯幾句,便也就此放過了。
魯伯特臉上微微有失望之色,卻不料,阿爾伯特接下來的話更是令他大失所望:“嗯,魯伯特子爵這一次與帝國交涉的不錯,看來子爵閣下對於外交方面也頗為擅長……正好我們與帝國新近同盟,需要一位人才常駐帝國本土斡旋,魯伯特子爵既然與帝國宰相以及青龍騎士等重臣皆有交往,正好擔當此任……子爵閣下同意嗎?”
“這……”
魯伯特一下子愣住了——他這樣千辛萬苦的討好阿爾伯特,最後竟然就這樣被排擠出米蘭的統治中心。到帝國去做常駐使者?巨大的失望和落差一下子將魯伯特完全籠罩,現在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旁邊的德米萊斯卻是萬分得意,他馬上不失時機的出言“恭喜”,也算是報復魯伯特剛才的狂妄:“嘿嘿嘿……恭喜魯伯特子爵了——當年我也是透過擔任常駐帝國的外交官而逐步獲得公爵大人的信任,最終登上米蘭首相之位的……子爵閣下這麼年紀輕輕就能獲得這種殊榮,擔當如此重要的職位……將來可是前途無量……呵呵,前途無量啊!”
魯伯特臉色蒼白,也顧不上再反擊德米萊斯的挑撥了,他盡最後努力,哀求的看著阿爾伯特:“公爵大人……”
“怎麼?子爵閣下對於這個任命不滿意麼——剛才德米萊斯伯爵說得不錯,出任帝國的常駐使者,乃是獲得更高地位的必經之路——我們米蘭國小民弱,要想在各強國的夾縫間生存下去,外交手腕甚至比軍事,內政更為重要,所以歷代首相,包括現任的德米萊斯伯爵在內,都是以外交官身份而出任首相……以魯伯特子爵的才能,走到這一步相信也是遲早的事情……”
雖然阿爾伯特臉上掛著笑容,但在魯伯特眼中卻是一片絕望——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只是被阿爾伯特利用了。無可奈何之下,魯伯特低下頭去:“是……既然這是公爵大人的意思,下官自當遵從。”
阿爾伯特滿意的笑了笑——魯伯特的才幹不差,但野心也太大了,而且畢竟年輕,還不懂收斂鋒芒,阿爾伯特擔心日後不能壓制他。而德米萊斯相形之下雖然較為無能,但也正是因為他的無能,反而讓阿爾伯特感到放心——就憑德米萊斯那點本事,也翻不了天去。所以,阿爾伯特才做出了最終的選擇。不過,在他看來,自己並沒有虧待魯伯特——安排他擔任常駐帝國的外交官,也確實是為了日後提拔他作準備。不過,在魯伯特的心中,可完全不是這麼想的。
“可惡的老家夥……竟敢這樣對待我……等著吧,一定要讓你為此後悔一輩子!”
魯伯特在緩步退出公爵府的時候,心中一直在這樣詛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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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政敵灰溜溜的退出去,德米萊斯臉上幾乎笑開了花:“魯伯特子爵為人圓滑且善於辭令,派他去擔任常駐帝國外交官正是再合適不過了……公爵大人果然知人善任……”
一輪奉承言辭還未說完,卻看見阿爾伯特冷冷的盯著他:“知人善任?嘿嘿嘿……那可不敢當……任命你為銀色橡樹步兵團的軍團長,乃是我阿爾伯特這一生中最大的失誤啊!”
一提起軍事上的事情,德米萊斯頓時一打哆嗦:“這……大人,帝**的實力太強了……那個凱勒爾又是出身於修士館的策士,卑職實在不是對手啊……”
“是麼……所以你還沒交手就一路逃跑——因為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對手了——當然了,兵力不足,肯定是打不過別人的……”
阿爾伯特語氣不善,德米萊斯全身上下哆嗦的更加厲害——自己不戰而逃的醜行終於敗露了,更可怕的是——這也暴露了他預留缺額吞沒軍餉的罪行。
德米萊斯雙膝一軟,哆哆嗦嗦的跪下了,拼命的磕頭:“大人饒命啊……”
“混蛋!”
阿爾伯特拍著桌子怒吼道:“平日裡收受賄賂,吞沒公款也就罷了,還把手伸到軍費上去了……這還不算,臨到戰時居然一點用都派不上……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廢物!”
德米萊斯無言可辯,只是不停的磕頭,阿爾伯特對他這副嘴臉早就看膩了,冷笑著說道:“夠啦——不用再裝出這副樣子,你自己說,該受到什麼懲罰?”
德米萊斯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位米蘭首席外交官以前的伶牙俐齒不知道都飛哪兒去了,阿爾伯特等了一陣,見他實在說不出話來,很不耐煩的喝道:“算了——將你的家產全部罰沒,算是補償這一次米蘭所受的損失……”
德米萊斯臉上肥肉又一陣哆嗦,這回不是害怕,而是心疼的,不過,想到自己總算保住了性命,德米萊斯又感到一陣輕鬆,再仔細一想——首相位子尚在,只要手中還有權,以後就不愁沒有機會把損失撈回來,德米萊斯更覺得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果然,接下去只聽阿爾伯特說道:“反正你現在還是首相,以後自然有機會彌補……不過你要記住了,如果再象以前那樣貪婪……嘿嘿嘿,恐怕你就再也沒有機會彌補損失了……”
“是,是,卑職今後一定廉潔,一定廉潔!”
德米萊斯跪在地上賭咒發誓的叫喊著,阿爾伯特卻只是冷冷一笑——要德米萊斯廉潔奉公,就象要米蘭人不貪財一樣——那是絕不可能的。不過,經過這一次教訓,德米萊斯多多少少會收斂一些,阿爾伯特只要這一點就足夠了。當然,嘴上還是要嚴厲一些:“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如果讓我發現你舊習未改……嘿嘿嘿,你就要和魯伯特子爵換個位置了……”
“卑職明白……明白……”
德米萊斯被嚇的滿頭大汗,阿爾伯特鄙夷的搖了搖頭——這傢伙實在是無能,不過,很多事情卻還偏偏要他去辦。
“嗯……還有一件事情……現在索菲亞人和卡奧斯人都走啦,無論他們在外面打得怎樣天翻地覆……反正米蘭城已經安全,也該把莉蓮娜接回來了。”
“是……確實應該把小姐接回來了……可憐小姐在索菲亞的宮廷裡還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呢……”
終於離開那令他害怕的話題,德米萊斯趕緊順著阿爾伯特的口氣往上爬。阿爾伯特卻無奈的搖搖頭:“我早就不知道派了多少使者去聖佛朗西斯城接莉蓮娜回來,可卻始終得不到準信兒——有人回來報告說索菲亞人不準莉蓮娜回國,而又有人說是莉蓮娜自己不願回來……也不知真實情況如何……”
“一定是索菲亞人把小姐扣住了——天下哪有女兒不願回到父親身邊之理!”
德米萊斯連忙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卑職若是有空,一定親自前往米蘭將小姐接回來……”
話還沒說完,卻看見阿爾伯特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很好……我也正有這個意思……由首相親自去交涉,索菲亞人總要給個面子……”
德米萊斯頓時傻了眼——米蘭剛剛不顧索菲亞的堅決反對與其死對頭卡奧斯帝國重新結為盟國,而他德米萊斯正是其中穿針引線的人,這時候要是跑到索菲亞王都去,那還不當場被人大卸八塊?他剛剛還唯恐拍馬屁不夠周到,現在卻後悔自己說的太多了:“這個……卑職前往索菲亞將小姐接回來,本是天經地義,萬死不辭的事情……只是,公爵大人您也知道,索菲亞人對於卑職有些偏見,若是有卑職親自前往……恐怕反而難以成事……”
阿爾伯特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他也明白這傢伙也只會嘴上討好罷了,不過德米萊斯的話也總算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辦不成事。
“你去不了麼……那麼……總得派一個合適些的人去啊……”
阿爾伯特有些犯愁了,德米萊斯卻是眼珠一轉,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大人,趁著魯伯特子爵還沒離去,正好派他先到索菲亞去走一趟——也算是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看看他的能力究竟如何。”
阿爾伯特考慮了片刻,點點頭:“嗯……也是個不錯的法子——那就讓魯伯特去一趟吧。”
“是……相信魯伯特子爵一定能夠不辱使命的……”
德米萊斯低頭為自己的同僚保證道,心中卻暗自得意——他一心認定莉蓮娜是被索菲亞所扣留,魯伯特此去名為迎接,實際上如果不用些特殊的手段恐怕決不可能把人帶回來。而他若是成功,則大大得罪了索菲亞;若是失敗,則又失去阿爾伯特的信任,無論如何都對他不利。
“嘿嘿嘿,小子,想和我鬥……還差得遠呢!”
想到魯伯特即將遭遇的狼狽情景,德米萊斯在心中得意洋洋的唸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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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滿腔的憤懣和壓抑,卡爾達克和凱勒爾率領大軍趕回主營,襲擊者當然是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了一片冒著青煙的廢墟殘骸。
“見鬼了!只這麼一會兒,就全被燒光了?留守中隊呢!”
凱勒爾很快找到了留守中隊的中隊長,出乎眾人的意料,留守中隊居然沒受什麼大損失,兵力也基本完好,只不過——他們都在附近的樹林裡。
“一群笨蛋!讓你們防守營寨,怎麼都跑樹林裡面去啦?”
卡爾達克破口大罵,那中隊長也自知罪大,跪在地上請罪:“對不起,大人——敵人太狡猾了——大約在大人們離去後不久,突然從樹林裡射出火箭,數量卻不是很多,於是下官就派人進樹林查探,卻發現是一批敵軍的弓箭手在搗鬼……”
“於是你就帶著留守部隊衝進樹林去砍弓箭手啦?”
凱勒爾滿臉怒色:“難道連這麼低階的調虎離山計都看不出麼?”
那中隊長滿臉沮喪之色:“大人明鑑——那些傢伙不停射火箭,迫使我們四處救火,實在是討厭……”
“難道你不會派人向我報告麼!”
凱勒爾怒氣衝衝的說道,那中隊長低下頭:“可是他們的數量……只有一個小隊啊,大人。”
凱勒爾沉默了片刻——在向來重視勇氣的赤龍重灌兵團中,倘若這位中隊長當真因為敵方一個弓箭手小隊的騷擾就前來報告,恐怕反而會被認為大驚小怪,無奈的搖搖頭,凱勒爾苦笑道:“沒辦法,對方是海因親自指揮,也難怪你鬥不過他……後來怎麼樣?”
那中隊長低著頭回答:“下官派了兩個小隊進樹林搜尋敵人,萬沒有料到他們在樹林裡埋伏了整整一個斧步兵中隊,一下子就把我們派進去的部隊包圍了,下官沒辦法,只好帶所有人進樹林援救……”
卡爾達克拍了一下大腿:“這下完蛋了……”
凱勒爾也沒辦法——總不能說讓這名中隊長對部下見死不救。那中隊長接下去敘述:“後來又衝過來一大幫敵軍,有一個槍兵中隊,甚至還有一支商團隊……那幫人衝進營寨四處放火,下官趕緊想擺脫林中之敵出去救火,卻沒想到敵人在樹林外埋伏了一個弓箭手中隊,只要我們一出林子就瘋狂射箭……林子裡的敵軍也在猛攻……沒辦法,只能和他們纏鬥……直到不久以前他們才離去。”
凱勒爾與卡爾達克面面相覷——如此精密細緻的戰術,當然只有南十字軍的軍師海因才能幹得出來。
“可惡……居然連商團隊都用上……不過這樣也好,擊敗南十字軍以後,對他們的隨軍商團也不必講什麼規矩了——當作敵軍一起收拾!”
卡爾達克在無奈之下也只能這樣發洩憤怒,凱勒爾的想法比他現實一些:“糧食沒了……可我們的裝備應該還在!金屬全身鎧燒不壞,倉促之間他們也搬不走……快去找!”
帝國士兵四處尋找了一陣,終於找到了那些重裝備。
“大人,全身鎧找到了!”
“好極了!”
凱勒爾跳起來:“只要有全身鎧,我們還能勝過他們!”
然而那名前來報告的士兵卻不象凱勒爾這麼樂觀,結結巴巴的說道:“可是……可是這些鎧甲暫時都不能用了。”
“什麼?”
卡爾達克怒氣衝衝的站起來:“怎麼會呢!鎧甲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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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勒爾和卡爾達克靜靜的站在河邊,臉色鐵青,河水清澈見底——也一眼就能看到沉在河底淤泥裡的大批金屬鎧甲。
“該死的海因,該死的南十字軍!”
就連出身於修士館的凱勒爾也禁不住口出汙言——要把這些沉重的鎧甲撈上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撈上來了,也要耗費大量時間拆開保養——金屬鎧最易生鏽,平時淋到一點雨都要反覆擦拭上油,更何況是被完全浸泡在水中。而要這樣完全折騰一通,就算赤龍重灌兵團全軍動手,沒有十天半個月也別想完成。
“這下子完了……全身鎧用不上……又沒了輜重……再也追不上他們……”
凱勒爾沮喪的說道,心灰意冷地低下頭,過了片刻,突然感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他抬起頭,卻突然看見了帝國宰相夫利斯關切的目光。
“宰相大人!”
凱勒爾激動的叫道,隨即又看見青龍騎士雷昂站在夫利斯身後——不過不再象以前那樣靠的很近,想來兩人之間因為那場格鬥而造成的意見對立並未完全消除。
“又讓他們溜走了?”
帝國宰相的聲音依然很冷靜,凱勒爾慚愧的低下頭:“下官無能,致使敵軍逃脫,還損失了全部輜重,請大人責罰……”
然而宰相夫利斯卻不象凱勒爾那麼沮喪,他很沉靜的點頭,居然微笑起來:“嗯……同時逃脫了水陸兩方面的包圍……南十字軍果然名不虛傳哪——可他們畢竟還沒能逃回索菲亞呢……雷昂將軍!”
“下官在。”
雷昂上前一步。
“閣下立即返回青龍騎士團中,指揮部隊封鎖道路——決不能讓南十字軍再穿過卡德萊特平原!”
“是……可是大人您的安全……”
雷昂抬起頭,猶豫著——雖說與宰相夫利斯有了些矛盾,但他絲毫沒有疏忽自己的職責。夫利斯微微一笑:“不必擔心——今後一段時間我會和凱勒爾在一起,安全上絕對沒有問題。”
雷昂點點頭,深施一禮:“那麼,下官告辭了。”
言畢翻身上馬,只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青龍騎士雷昂迅速離去。夫利斯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青龍騎士團……這最後一道防線,南十字軍能不能衝過去呢——嗯,凱勒爾,你也不必著急,這裡就在米蘭城旁邊,難道還擔心沒有輜重補給麼?”
“……明白了!大人——我們可以向阿爾伯特要求補給!”
凱勒爾喜出望外,夫利斯則微微一笑:“但米蘭人可沒法子提供全身鎧的重裝備——卡爾達克將軍,閣下帶人先把這些裝備撈上來好好整修。凱勒爾,跟我再到米蘭城去一趟,我們去向阿爾伯特要求物資援助……不必擔心南十字軍會溜掉,我敢肯定他們過不了雷昂將軍那一關……等到這裡一切都整備好之後,赤龍重灌兵團又可以踏上追殺南十字軍的征途了!”
“遵命!大人!”
卡爾達克信誓旦旦的保證著:“南十字軍是一定逃不出我們手掌的……大人,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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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黎明到來的時候,萊恩斯的大部隊終於和海因的步兵碰頭了,兩人見面後相視一笑,都為對方的成功而感到高興。
“哈哈哈,海因,你的策略還真管用——凱勒爾果然忙著去搶救他的大營了。”
海因頗為得意的笑了笑:“我們運氣不錯——他們剛好把全身鎧重裝備留在營帳裡了,雖然因為時間緊迫沒能將之全部搬走,卻也做了一些手腳,可以讓他們大大耽擱時間……呵呵,凱勒爾這時候一定氣壞了。”
海因看了看萊恩斯,眼中有一種新的信任感:“哪——這一回我很擔心你啊,萊恩斯,這是你第一次真正獨立擔當起軍團長的職責。我一直很擔心你不能把大夥兒安全帶出來……”
海因拍了拍萊恩斯的肩頭,臉上充滿笑意:“這次你的表現真是不錯——我都聽薩羅斯團長說過了,確實很有軍團長的氣質……呵呵,就是太不留口德。”
萊恩斯吐了吐舌頭,笑道:“只要一句話,就能讓敵人放棄有利地勢主動出擊,豈不是大佔便宜的事情麼……哈哈哈。”
海因無奈搖了搖頭:“你從哪兒打聽來達塞爾斯的底細?”
萊恩斯得意洋洋的一笑:“海因你不是說過麼——酒館中經常可以聽到些很有趣的訊息,而米蘭城又是整個大陸上小道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我在米蘭城待了那麼長時間,總能聽到些有趣的事情吧。”
海因禁不住哈哈哈大笑:“只可憐達塞爾斯以後會有很多麻煩……哦,薩羅斯團長,您好。”
海因正在笑著,突然抬頭看見獨角獸傭兵團的紅頭髮團長薩羅斯正朝他們走來。
“呵呵,萊恩斯伯爵,海因軍師,兩位的策略完全成功——南十字軍已經順利突圍,我們也該告辭了。”
海因的臉色頗為凝重:“要走麼?可現在還是在卡奧斯帝國的勢力範圍……”
薩羅斯灑然一笑:“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傭兵團沒什麼地方不能去——兩位儘管放心好了。”
看到薩羅斯心意已決,海因也只得同意:“那麼,多謝了,薩羅斯團長……在這裡我們沒有錢支付您的酬勞,但是日後請您到聖佛朗西斯城或新科夫諾城去一趟……”
薩羅斯搖搖頭:“南十字軍慷慨大方我早就知道了,不過這一次我已經拿過米蘭人的酬勞了……傭兵只拿該得的錢!”
海因點點頭,不再說什麼,薩羅斯回頭欲走,海因突然又想起什麼,說道:“等等,薩羅斯團長,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有一個叫格魯傑斯的傭兵團長您認識麼?”
薩羅斯回頭,滿臉的驚詫神色:“跳馬傭兵團的格魯傑斯團長?聽說他已經在那一次與赤龍重灌兵團的戰鬥中戰死了。”
海因搖搖頭:“沒有——我們剛才在襲擊赤龍重灌兵團主營的時候發現了他,只是至今還在養傷……我們不方便帶著他行動,您能把他一併帶走麼?”
薩羅斯哈哈哈一笑:“好啊,雖然我和格魯傑斯的跳馬傭兵團並不熟……但看在大家都是傭兵的份上……我帶他走就是。”
薩羅斯回頭離去,獨角獸傭兵團的將兵們也隨後跟隨。獸人邦迪斯一邊走一邊還不斷的回頭揮手,直到他那巨大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啊,這次真虧了薩羅斯團長……我發現我們的運氣一向都不錯呢,每次在關鍵時刻都有朋友幫助……是吧,海因。”
海因笑了笑:“今後朋友有麻煩的時候,我們也要去幫忙哪……啊,終於來了。”
海因伸出手臂,一隻信鴿落在他的胳膊上,咕咕的叫著。
“是伊斯華特團長放出來的鴿子——我們的海上部隊也突圍成功了!”
海因喜氣洋洋的笑著,輕輕撫mo著鴿子的羽毛:“現在沒什麼後顧之憂了——儘快出發吧,全軍返回索菲亞!”
“唉,海船中隊突破了冰龍海騎士團的防線,只要沿著海岸線航行十幾天就能回家了,可我們卻還要依靠兩條腿走上好幾個月呢……真不公平!”
萊恩斯不無嫉妒的說道,海因點點頭:“不僅如此啊……我們的歸國道路還很長,以後還有很多戰鬥要打呢……”
燦爛的晨曦之下,萊恩斯與海因並肩站立,看著前方那蜿蜒曲折的道路——這絕不是一條平坦的歸國之路,在兩人心中,都很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