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千具屍體,那並不算什麼。
可如果是一千人被分割開的屍塊,其血腥氣經過一夜沉澱,足以瀰漫全城。
在門g面宮女威脅下,冉荇雖然及時將訊息帶回了冉家,但卻因極大震驚,冉荇竟忘記了還得控制那些衙役將訊息外傳。或者,在這種狀況下,冉荇已經意識到自己控制不控制都沒有區別了。
而那些衙役在回家後即便只能趁夜將訊息傳給家人,但隨著第二日血腥氣越來越濃重,隨著衙役家屬的起身出門,訊息迅傳遍了全城。
也因此,先趕到指揮使衙門街前的並不是冉家人,而是那些看熱鬧的市民。
只是來一個,吐一個,一種未知的恐懼感迅瀰漫了整個培州城。
不是害怕瘟疫,而是害怕那種血rou感帶來的後續災難,一些市民就紛紛開始舉家逃出培州城,最後卻被無法離開培州城的冉家派兵堵在了城內並驅趕他們回家。
可即便如此,最先來到指揮使衙門前的並不是冉家人,而是那些培州土豪。
看到地上殘破不全的屍塊,乃至已經與泥土渾濁一色的rou泥、rou靡,遠遠的就再沒有一人敢靠近了。
“造孽,造孽啊!”
“這次冉家死定了,竟然害死了那麼多人,這可是上千人啊!”
“什麼死定,你們不知道大明公主並不會治冉家造反之罪嗎?”
“不治造反之罪又怎樣?那還不是有很多罪給他們受,不然大明公主又怎麼規定只能由冉家人來給這些人收屍。”
“收屍,這還叫收屍嗎?這應該叫收rou才對吧!”
“收rou都好過!給某,他們這就是收rou泥。”
“你們別在這裡幸災樂禍行不行,要他們可都是咱們培州人。”
“是培州人不錯,可裡面並沒有幾個是培州城人吧!不過,聽大明公主已收去了這些人的軍籍冊子,逐一對應下來,看冉家往後怎麼jiao代,還怎麼待在培州城,待在培州。”
“他們怎麼不能呆了,你們沒聽大明公主只是撤除培州軍中的冉家人,那些文官還是一個不動嗎?只要冉丞相還在京中一日,冉家就不會倒。”
“那只是冉丞相還在的時候吧!假如冉丞相不在了,冉家又被驅逐出培州軍,等到我等掌握培州軍,他們冉家還想好過嗎?”
“掌握培州軍?你們還真敢去想掌握培州軍。”
與冉家長老會的良莠不齊不同,現在能聚集在一起的幾乎都是些培州土豪的精英,雖然這些土豪家族並沒有多少人在朝廷擔任高官,但在冉家大肆擴張培州勢力前,培州的那些地方官,至少地方上的府官全都是在這些培州土豪控制下。
也正因為如此,在冉家掌握培州軍之前,培州軍基本都是掌握在這些培州土豪手中。
只是他們不會像冉家一樣一家獨大,而是早早就分割好權利相互制約。
現在知道冉家栽在了大明公主手中,不高興還是什麼,他們才想在第一時間拜訪大明公主,以圖在瓜分冉家勢力時獲得個好位置。畢竟大明公主終究還是要回京城的,而在將那些冉家人清除出培州軍後,除了他們這些培州土豪,又有誰能去掌握培州軍。
只是被指揮使衙門前的殘屍、rou泥所阻擋,他們現在也沒膽進去拜見大明公主。
當然,第一眼看到這些殘屍、rou泥,誰都要吐上一場。只是比起心理素質,吐完後他們就能很淡定地開始商討利益了。
但聽到有人起培州軍時,新的議論又立即爆了。
“這怎麼不能我們去掌握培州軍,最多像以前一樣,大家事先分好該由誰佔多少份額就是了。大明公主最多是想藉機懲處一下冉家在培州的頤指氣使,又不能抓著培州軍不放。”
“你這傢伙真是蠢貨是不是?知道大明公主為什麼要從冉家手中搶走培州軍嗎?那還不是為了將來幫助太子殿下奪取皇位用的。”
“想在這時cha手培州軍,做夢去吧!”
“什麼做夢,難道我們就不能幫助太子殿下奪取皇位了?”,
“只要大明公主將培州軍jiao到我等手中,我等再幫太子殿下奪取皇位,那可都是開國功臣。”
雖然眾人都是些培州土豪,但由於有冉家和冉鳴這個大敵在,為扳倒冉家,他們對京城裡的訊息也極為關注,自然知道不少有關爭奪皇位繼承權的事。雖然沒人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在北越國皇上圖韞在位時就想去爭奪皇位,但要這事對培州土豪一吸引力都沒有也不可能。
可即便如此,卻也不是什麼人都會盲目自大,衝昏了頭腦。
“開國功臣?你們別想了。或者你們認為大明公主如果親手挑選出那些替代冉家人出來領導培州軍的將領,你們又能想取代就取代?”
“那我們不能讓大明公主挑選我們的人出來掌握培州軍嗎?”
“挑選我們的人,憑什麼?大明公主為什麼要挑選我們的人來掌握培州軍?就為了讓我們成為開國功臣嗎?”
“難道她不需要我們來幫助太子殿下鬥倒冉家?”
“鬥倒冉家,就今天這樣子,她需要我們幫助鬥倒冉家嗎?”
“那我們不是什麼好處都撈不著了?大明公主拿去了培州軍,又不肯現在就整跨冉家。”
“你還想撈什麼好處?真想要好處,我們也只能等到冉丞相倒臺後,再設法從冉家身上刮些好處。至於培州軍,我們也只能寄希望於更新換代的時候,乃至大明公主對培州軍放權的時候再動手。”
“什麼?只有這些好處?那不是還得等以後慢慢磨,我們現在來拜見大明公主幹什麼?”
“幹什麼?討個臉熟成不成,或者想走你就自己走。”
“誰某想走了,那就去討個臉熟,希望大明公主能挑選某家的將領去領導培州軍。”
鬧鬧嚷嚷,不是決定出什麼結果,而是在終於nong清眼前形勢後,這些培州土豪也不敢再去覬覦什麼有的沒有的了。
至於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去拜訪被堵在指揮使衙門中的大明公主,那自然得等到冉家清除了指揮使衙門前的殘屍、rou泥再。
可大明公主即便規定冉家只能在辰時後,申時前,也就是早上七到晚上五前去清除指揮使衙門前的殘屍、rou泥,但由於一個時辰足足有兩iao時時間,還沒到早上九,辰時未過,冉家也沒急於做出決定。
“什麼?要去給那些人收屍?那些還能是屍體嗎?要去你們去,某不去。”
“不去,不去你就等著格殺勿論吧!”
雖然這是大明公主命令,還出了格殺勿論話語,那些冉家長老們還是沒有迅達成一致。這不是他們不珍惜自己ing命,而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爭權奪勢的最好機會。
即便真要去給那些人收屍,也得等他們重新分割完權勢再。
知道這些傢伙用意,二長老冉糴就有些氣怒難平。
可即使如此,還是有長老道:“格殺勿論?二長老你別在這裡嚇我們,現在因為你決意襲擊大明公主,事情已鬧得不可開jiao。如今所有人不僅都知道大明公主在培州城,更知道是我們冉家襲擊了大明公主,這件事難道你就不該負責任。”
“負責任,那也得等某除掉大明公主後再負責。”
“除掉大明公主後再負責?你別想了,那還叫什麼負責。”
“……都給某住口。”
聽來聽去都是些一成不變的話語,大長老冉路也怒叱了一句。
知道大明公主不會削減冉家在文官中的勢力,眾人立即規矩起來道:“大長老,那你又有什麼建議。”
“管他什麼建議不建議的,我們都得先將指揮使衙門街前的那些屍骸處理掉才行,或者你們認為,即便我們處理掉那些屍骸,大明公主又有可能很快被吸引到城外去?你們別忘了,大明公主可是了冉泅他們的名也要去收屍的。”
“或許我們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死不足惜,但冉泅他們萬一也被大明公主藉機除去……”
死不足惜?
雖然沒人喜歡聽到這話,但聽到大長老冉路提起冉泅等人時,冉家長老們還是一下沉默下來。,
因為,冉泅等人如果真在這裡犧牲了,即便冉家還能在文官領域保持足夠優勢,但也等於失去了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畢竟從昨晚jiao手中,他們這些冉家長老就已深刻體會到了武林高手的作用。
即使冉泅等人只是冉家的高手,但在沒吸引到足夠武林高手保護冉家前,別冉泅等人乃是冉家的最後保障。如果冉泅等人被大明公主提前清除,冉家也沒辦法利用城外的五萬人來襲擊大明公主了。
知道事情非同iao可,冉糴就道:“要不我們先讓人去試試大明公主口風?或者,大明公主不是要我們冉家在辰時後,申時前完成收屍嗎?那只要我們藉口冉泅他們不在城中,然後許諾他們會在申時前趕到,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沒問題?……只要他們在申時前回來,還是會有問題吧!”
不是不滿,立即就有長老反駁起來。
畢竟冉泅等人真在申時前趕回來,誰知道大明公主又會不會朝他們出手。
冉糴卻也信心十足道:“那就要看我們能不能在申時前將指揮使衙門前的屍體收光,然後拖大明公主離開了。只要指揮使衙門前到時不剩一具屍體,甚至大明公主都已經離開,他們再回來轉一圈又有什麼危險?只要不讓他們去與大明公主見面就行了。”
“對,不能讓他們與大明公主見面。”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興奮起來。
因為,他們雖然暫時失去了瓜分二長老權力的機會,但只要能保下冉泅等人,所有人都知道這對冉家意味著什麼。
因此在冉路下令下,很快就有一群冉家家丁在冉糴帶領下往指揮使衙門的方向走去。
這雖然不是冉糴自願,但不得不在冉糴幫冉泅等人找到解決方法時,卻也將自己給套了進去。那就是大明公主所提的必須在申時前趕到指揮使衙門前的條件,不僅適用於冉泅等人,也適用於這些長老。
只是身為始作俑者,這不僅不適用於冉糴,冉糴還得主動帶人去清除掉那些屍體才行。
“嘔……”
可沒等冉糴帶著冉家家丁靠近指揮使衙門街前的那些殘屍、rou泥,遠遠看到自己要去收的是怎樣屍體時,包括冉糴在內,所有冉家家丁就一起嘔吐出來。
只是,當他們低頭看到地上已經凝幹的血紅色時,知道腳底下這些血色都是那些殘屍流出的血液乾涸,眾人眼睛又是邊吐就邊閉上了。
不過,早知道這邊慘狀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不僅冉家挑選出來的家丁乃是最強壯的一批,包括冉糴也因為沒吃早餐而並沒吐多久。
等到吐得不能再吐時,冉糴才強忍著噁心站起身道:“好了,都別吐了,難道你們想冉崞他們的血rou繼續暴1u在外嗎?快將這裡都給老夫收拾乾淨,一定得在申時前完成。”
“諾。”
聽到命令,雖然許多人都是閉著眼睛站起身,但在定了定神後,還是一起向前面的碎屍堆走去。
畢竟他們都知道指揮使衙門前是怎樣的狀況,只是一開始看上去太過驚心,非得吐上一場才能重新活動身體。
不過,當眾人開始接近前面的殘屍堆時,又是還差兩步,眾人頭上就傳來聲音道:“站住,什麼人?來這裡想幹什麼。”
抬頭看到一名門g面宮女站在牆頭,冉糴臉上一驚,這才定了定神道:“女俠,我們是奉大明公主諭命來給這裡死者收屍的冉家人。”
“收屍?大明公主不是傳令冉家長老會和昨晚那些進城的培州軍將領中的冉家人都必須到場嗎?”
“……這個,老朽就是冉家長老會的二長老冉糴。”
聽到門g面宮女質問,冉糴就iao心翼翼道:“其他長老和培州軍將領稍後就會過來,請女俠放心,他們一定會在申時前趕過來。”
但乍聽冉糴回答,門g面宮女卻冷叱一聲道:“這不行,大明公主是諭命所有冉家長老和昨晚那些培州軍中的冉家將領到齊才能開始收屍。”
“……這個,那些培州軍將領還在城外,如果等他們趕回來再開始收屍,恐怕無法在申時前收屍完畢。”,
不是擔心,聽到大明公主強調所有人都到齊才能收屍,冉糴也立即將準備好的話語推託起來。
但面對冉糴退縮,門g面宮女也是毫不退讓道:“不能收拾完就明天繼續收屍,反正人不到齊,不準開始收屍。”
“……這個,難道人永遠不到齊,大明公主也永遠不讓人收屍嗎?”
沒想到大明公主會堅持到這地步,冉糴第一次懷疑大明公主是不是真想在收屍時構陷冉泅等人了。如果大明公主的目標真是冉泅等人,哪還用什麼明日收屍一類的話語。
“給你對了。”
門g面宮女卻語氣森然道:“真將時間耗下去,大明公主到想看看冉丞相怎麼回來大義滅親。”
冉丞相怎麼回來大義滅親?
猛然聽到這話,冉糴就一臉愕然。
因為冉糴再怎麼想也沒想到會等到這樣的回答,或許這未必是大明公主的真正意圖,但無疑明大明公主完全不在乎與他們耗時間。
可大明公主能耗時間,冉家卻不能耗。
不冉家絕不可能等到冉丞相回來大義滅親,真給冉家這樣拖下去,或許冉家在培州就再沒有民心可言了。
因此想了想,冉糴就主動道:“那不知大明公主殿下還有其他要求沒有,老夫回去一併準備。”
“還有就是,這些屍體你們只能移到冉家的正門前建一個千人冢。”
“什麼?大明公主怎能這樣?”
突然聽到大明公主要將這些人“葬”在冉家正門前,冉糴立即驚怒起來,因為這就好像是在向冉家示威一樣。
而門g面宮女卻繼續冷然道:“怎麼?你們認為這不妥嗎?那也行,只要你們冉家拿出一千條人命來償還這些死去人的ing命,大明公主就可答應不在你們冉家大門前立冢。而且立完冢後,至今住在冉府中的人也都嚴禁以任何理由搬出去,否則,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沒想到竟會在這種地方再次聽到格殺勿論話語,冉糴就驚得渾身顫抖起來。
因為,大明公主顯然是要將這一千人的ing命記在冉家身上,要麼是冉家拿出一千人償命,要麼就是被這千人冢鎮壓一輩子。
可無論長痛還是短痛,這都是冉家難以接受的。
因為,不真正的冉家人未必有一千人來填這些ing命,真要是住在冉府裡的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搬出冉府,而要受千人冢鎮壓一輩子,那不僅是種恥辱,也是件極為恐怖的事。
因此帶著一種悲憤,冉糴就道:“如果這就是大明公主殿下的要求,那同直接殺光我們冉家又有什麼區別,大明公主殿下又何必還要如此惺惺作態。”
“惺惺作態?你到敢胡言1uan語。”
門g面宮女繼續充滿蔑視道:“這可是你們冉家先做出的蠢事,大明公主能決定如何處置冉家,你又能決定冉家如何選擇嗎?”
“又或者你認為大明公主殺光你們冉家,冉丞相又敢找大明公主報仇?”
“當然,你們冉家不是不能扒掉千人冢,但這只能是兩種狀況。一是由冉丞相親手扒掉千人冢,二是在冉丞相死後,你們冉家再扒掉千人冢。”
“撲通!”一聲。
隨著門g面宮女話語,冉糴就倒退了兩步,卻沒想到撞到身後一名家丁,卻也將沒有絲毫準備的家丁撞跌在了地上。
因為,當門g面宮女出大明公主要求時,冉糴終於明白大明公主的真正目標並不是冉家、並不是冉泅等人,而是身在京城的冉鳴了。
畢竟不是為了冉鳴,大明公主有什麼必要將千人冢建在冉府門前,有什麼必要非得冉鳴或者是冉鳴死掉才能扒掉千人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