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合丹突襲秦營,大勝而歸,不但燒燬了秦羽部隊的大營,還繳獲了了大量丟棄的衣食軍需——這對近日糧草急缺的蒙元軍隊來說,可謂是正救其要,不管這次晃合丹夜中貿然出兵算不算違行軍事,這次突襲絕對算是大功一件。唯獨遺憾的是,秦羽部隊撤退及時,晃合丹的騎兵並沒有對其造成太大的人員傷亡……
晃合丹率隊回城,兀魯兀臺受脫因帖木兒之令,在城門口親自迎接晃合丹凱旋。至於一向心存嫉妒的翁吉剌,這次不但功就相讓,自己之前的固守城池用計和猜測已屬錯誤,自己這個中路將軍的威嚴恐怕在軍中受到動搖……為此,翁吉剌不但沒有打算主動當面提賞晃合丹的勝仗,反倒是對其更加心生怨恨……
回城後,晃合丹眾軍卸下了兵甲,安安穩穩在城中休息了一夜。因為今晚大勝而歸,濟南守軍的士氣立刻大增,加上這次繳獲了大量糧草,按理糧食問題也該得到有效緩解。不過,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第四日……
天色剛剛啟明,蒙元士兵重新振作,回到各自崗位,時刻御守著城池分寸。不過昨晚敵軍受襲落荒而逃,蒙元眾士心想秦羽縱有天大本事,也不會以士氣低落不整之兵報復攻城;何況昨晚被兩千騎兵殺得狼狽棄營,他們也認定秦羽沒有這個本事和膽識……
兀魯兀臺休息一晚,重回翼門方向排程軍士,本以為昨晚的勝仗,全軍將士該有些振奮士氣,可是今天一早兀魯兀臺親自前往城樓巡視,卻發現城樓的士兵依舊是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樣子。
兀魯兀臺稍稍走近一看,士兵四處大都臉色呈蒼白之樣,雖說不上面黃肌瘦,但很明顯是因飢腸轆轆、體乏無力之故。
兀魯兀臺甚是氣氛,但也有些擔憂,於是不禁厲問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昨晚打了勝仗,搶了糧草,為什麼還這麼有氣無力?”
其中一個士兵像是昏過頭了,望了兀魯兀臺平日裡的威嚴,垂頭喪氣道:“打勝仗的是晃合丹將軍,管我們……什麼事?”
兀魯兀臺聽後忍不了,轉頭一望,一個耳光重重打在士兵臉上。
士兵體力不支,被兀魯兀臺一掌摑倒。但他似乎是真的疲累不堪,連站穩的氣力都沒有,被兀魯兀臺一個耳光摑倒,半天都站不起來。
“混賬東西!”兀魯兀臺直接破口大罵道,“昨晚勝仗軍心振奮,搶得糧草充飢裹腹,今天還是這等出頭喪氣——再有此論者,斬無赦!”
被打倒的士兵不敢說話了,乾枯的雙手慢慢支撐站起,在一旁低頭沉默不語,但神情依舊是剛才的有氣無力。
終於,另外一個士兵害怕中帶著疑慮,兀魯兀臺停頓了很久後,才敢慢慢出言,唯唯諾諾道:“將……將軍,昨晚搶的糧草……晃合丹將軍自己部隊獨吞了,我們……我們沒有分到……”
此話一出,事情似乎是明白了。晃合丹多臺昨晚打了勝仗,回城調養後,就把搶來的敵軍糧草佔為己有、獨享其利,也難怪今天一早兀魯兀臺自己的部隊依舊臉色蒼白——本來伙食差劣就已難耐,看著自己人搶得糧食獨享,自己更是嫉妒苦不堪言,飢中難耐卻是無能為力。
兀魯兀臺也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於是衝自己部下令道:“你們繼續在這堅守,本將軍要去一會晃合丹將軍——”
“是——”眾士回答還算有力,兀魯兀臺點頭一應後,轉身便朝晃合丹多臺的駐軍方向走去……
來到晃合丹多臺的駐守軍地,情形果然大相徑庭——士兵個個精神飽滿、士氣正旺就不說了,晃合丹作為主將,更是“瀟灑”地坐在城樓沿梯正中,一邊觀望著城外的“千里荒原”,一邊啃食著昨晚從秦羽營地搶來的肉食,其樣極為醜陋。不過他本人並不在乎,反倒是引以為榮,像是故意在自己部下甚至是同僚面前炫耀自己的能耐……
兀魯兀臺隻身一人,鄭重來到了晃合丹駐地,看著晃合丹多臺逍遙快活、毫不顧忌的“無賴”樣,兀魯兀臺也是有氣也說不出。
兀魯兀臺走到了晃合丹面前,正視許久,卻發現晃合丹完全不搭理自己,甚至故意不看自己一眼,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依舊在啃著手中的骨肉。
“咳咳……”兀魯兀臺下意識咳嗽了兩聲。
“喲,這不是兀魯兀臺將軍嗎?”晃合丹一副不屑的語氣神情,裝出像是才注意到兀魯兀臺到來的神情,輕蔑一笑道,“怎麼,秦羽小兒敗退,你就放鬆了守城警惕,作為一軍之將,竟隻身一人來我的駐地區?”
兀魯兀臺看著晃合丹這種藐視一切的神情,真是有氣說不出。兀魯兀臺故作鎮定一會兒,隨即道:“晃合丹將軍日子可真快活啊,小曲兒唱著,小肉吃著……”
“哼……”晃合丹輕輕一笑,吮了吮吃完的牛骨,手指一撥,丟到一旁,跟著應道,“日子快活,那都是拼來的……叫你昨晚和我一起行動,你不答應,非要去聽從那個翁吉剌的建議,固守城池。結果呢?錯了吧,悔了吧……知錯就要能改——像我,險中拼出一條血路,搶到了糧食,我和我的兄弟們就能吃好的、喝好的,你得學我和我一樣,知道嗎?”說完,晃合丹還不屑地用手當面指了指兀魯兀臺。
兀魯兀臺依舊是一臉的不快活,繼續道:“我今天過來,不是來羨慕你的……我只是想問,為什麼昨晚大勝而歸、搶得了糧食,晃合丹將軍卻是獨自佔為己有……”
“錯!你就是羨慕我——”晃合丹一臉的輕蔑,不等兀魯兀臺說完,晃合丹站起身,搶言道,“什麼佔為己有?那是理所應當——昨晚我獻計夜中突襲敵營,你們誰肯聽我的?所以我只有自己去了……結果呢?大勝而歸,燒燬敵營,搶奪糧草……這麼多、這麼多,全是我晃合丹多臺的功勞……你們倒好,噢,突襲前百般批評刁難我,阻我出兵;等我打了勝仗、搶了糧食回來,你們卻要我將糧草上交……憑什麼?出征前猜忌我,勝仗後就像奪一杯羹,你們作為一軍之將,不覺得臉上無光嗎?”
聽見晃合丹的刻薄諷刺,可事實又證明確實說的不錯,兀魯兀臺找不到反駁的話語,輕哼一句後,準備扭頭就走。
“站住——”然而,晃合丹似乎還有話說,一把叫住了兀魯兀臺。
兀魯兀臺倒也識趣,聽到“命令”暫時收回了腳步。
晃合丹幾步上前,拍了拍兀魯兀臺的肩膀,語氣稍稍緩和道:“兄弟這麼說,不是有意要詆譭你……昨晚建議你隨兄弟我出兵,你卻不答應,結果你也看到了……想要搶糧,想要兄弟們吃飽飯,就要敢幹!你呀,就是決絕不定,躊躇間浪費了良機……像兄弟我一樣,要想吃好的,就放開膽子幹一場,讓秦羽小兒見識見識,打得他害怕、打得他喪膽,到時候若是勝仗而歸,兄弟我親自為你接風——”說著,晃合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完全像是生死哥們兒一樣,好心說道了一番。
兀魯兀臺聽了,明顯心有念動。
晃合丹看著兀魯兀臺有些猶豫的神情,繼續道:“把我當兄弟,就聽我的,別聽那個翁吉剌說的……那個翁吉剌算什麼?仗著自己有帖木兒大人重用庇護,獨攬軍權,動不動就指揮我們幹這幹那,一點不討好……哼,昨晚他還阻止我出兵突襲,結果呢?你也看到了,現在你該相信,兄弟我和那個一無是處的翁吉剌,究竟孰對孰錯吧……”
兀魯兀臺聽完後,仔細想了想,心覺晃合丹說得並非沒有道理……兀魯兀臺似乎心生想法,眼神一變,轉頭看了一眼晃合丹,輕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也可以這樣……”
“就是這樣——你若想做,沒人攔得住!”晃合丹繼續拍著兀魯兀臺的肩膀,看出了兀魯兀臺眼神中的抉擇,笑言道,“和兄弟我一樣,你出兵讓秦羽見識見識威風,打了勝仗、搶了糧草,兄弟我親自為你接風!”
兀魯兀臺點了點頭,他似乎也想有所行動……
“你們在這裡幹嘛?”正說著“起勁”,正樓方向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是中軍主將翁吉剌霍卜,他一臉嚴肅的神情,尤其又是看見了晃合丹“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情和兀魯兀臺站在一起,他更是一臉的不悅。
晃合丹是絲毫不放在眼裡,一臉不屑地望著翁吉剌,輕蔑問道:“喲,翁吉剌將軍,一大清早不知何事這麼緊張?”
“混賬!——”看著晃合丹不屑一顧的神情,本就心中對其嫉恨的翁吉剌頓時發起火來,“現在是軍務之時,你身為一軍之將竟如此懈怠?你知不知道,敵將秦羽已經重整部隊,在城關外原地重建營帳;脫因帖木兒大人讓我等嚴守提防,你卻在這裡不知好歹——”
聽到秦羽重新駐兵的訊息,兀魯兀臺神情一愣。但晃合丹就不同了,本就不把秦羽放在眼裡,昨晚打了勝仗,自己更是高傲自滿。身披戰功的他,這回連翁吉剌都不當回事,一口輕浮的語氣道:“秦羽小兒,昨晚敗仗狼狽而逃,今天還敢重拾駐地?哼……你緊張什麼?手下敗將士氣低落,有什麼害怕的?大不了,我再出去和他打一仗,這一次定將秦羽小兒的人頭奉上——”
“有你說得那麼輕鬆……”翁吉剌咬牙了一句,看著晃合丹不屑一顧的神情,尤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神情,真恨不得上去一刀殺了他。但大敵當前,晃合丹又是戰功在身,翁吉剌也不敢任由放肆。
“不輕鬆?哼,那是你沒本事——”晃合丹倒是變本加厲道,“昨晚一味阻止我出兵,結果呢?你也看到了,我贏了,打了勝仗,事實證明我才是真正將之良才,而你什麼都不是……”
“你說什麼?”聽著晃合丹鄙俗的口氣,作為中軍主將的翁吉剌似乎是有些沉不住氣,直接拔出了苗刀,提刀質問道。
翁吉剌拔刀,晃合丹手下的將士不幹了,也紛紛亮出苗刀相向;而跟隨翁吉剌一同前來的士兵同樣也是拔刀相向,雙方緊張對立,似乎火藥一觸即發。
“我說你什麼都不是,你沒用——”晃合丹仗著是自己的地盤,自己手下人多精神飽滿,繼續刁難說道,“拿我撒氣管什麼用?你要是仗著軍職之大,想一刀殺了我,你這個無功之人殺我這個有功之將,你覺得眾將士能信服嗎?有本事的話,自己帶兵去打秦羽,也打個勝仗回來,好好讓我們見識見識你這個中軍將軍的能耐,那才是漢子——”
“你——”翁吉剌見晃合丹低自己軍位一職,卻語言百般羞辱自己,而且羞辱得句句在道,心中很是不平。但自己這次通報手下跟隨不多,晃合丹駐地的部下又是個個精明強幹,自己也不方便失了一軍之將的分寸……
現場一下子凝固了,雙發眾士拔刀相對,本是過來通報秦羽敵營的訊息,現在卻鬧了個自家事態僵局……
關鍵時刻,一直未有發話的“第三者”兀魯兀臺說話了:“好了,翁吉剌將軍,晃合丹將軍,我們現在的敵人是秦羽,大敵當前千萬不能內訌……帖木兒大人說得對,敵軍來犯,我等更要團結一心。要是關鍵時刻自家人鬧矛盾,讓秦羽小兒鑽了空子,那才是得不償失——”
兀魯兀臺的這句話,像是解除了一時間的“火藥尷尬”……翁吉剌想了想,還是慢慢收回了刀,隨即穩和道:“好了,不管怎樣,秦羽重新駐營對立,我等先回去向帖木兒大人彙報吧……”
口氣穩和,可心態不穩和。翁吉剌收刀轉身後,晃合丹的部下和自己的部下也紛紛收回了刀。
晃合丹也沒再說什麼,望向翁吉剌的輕蔑眼神依舊不變。而兀魯兀臺見事態並不嚴重,也就暫時放下了心。
“走了,我們一起去見帖木兒大人——”翁吉剌還是故作軍腔,轉頭道言一句,自己先行往城中方向走去。
“哼……”晃合丹輕蔑朝翁吉剌背影方向洩憤了一聲,隨即輕聲笑道,“只會故作樣子,一點本事沒有,你要不是有這個中軍將軍的位置,早不知道被我教訓多少回了……”
兀魯兀臺不想把事情鬧大,衝晃合丹耳邊輕聲道:“算了,他有沒有本事也不關我們,我們先做好自己再說……走了,我們一起去見帖木兒大人……”
晃合丹倒是不急,輕輕一笑後,繼續拍著兀魯兀臺的肩膀,湊到耳邊說道:“兄弟,秦羽小兒又不怕死地在我軍城前駐軍,這可是天賜良機啊……你要真有膽識的話,就和我一樣,做一次讓大家瞧瞧,讓兄弟們敬佩你……”
晃合丹說完後,也笑著往城中方向走去。
兀魯兀臺站在原地發呆了許久,心中卻是久未平靜:“是嗎,如果秦羽真的一無是處,我也可以的話……”看樣子,兀魯兀臺似乎是有大膽的想法……
走在最前的翁吉剌霍卜,沒有再回頭看兀魯兀臺和晃合丹兩人——尤其是晃合丹多臺——一臉不平地走向城中。
“獨佔糧草,獨享其利,還當眾羞辱我……哼,晃合丹多臺,我一定讓你得到報應……”翁吉剌心中默默嘀咕著,一個可怕的想法油然醞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