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接了太后手諭，臉上有了喜氣。賈府上上下下才有了過年的氣氛。
鳳姐命小廝、僕婦們掛起紅燈籠，內外的枯樹枝上也繫上了綢子結的花。賈璉又給府上年幼的小廝們發了炮竹，"噼啪"鞭炮聲給賈府的新年增添了生氣。
賈母上房燭火明亮，跳動的燭光把幾個身影映在窗上。
"老太太，太子爺要求按舊例擇妃。"賈政臉上帶著明顯的喜氣，公選太子妃還有兩個側妃的位置，難保就不落在自家姑娘身上，賈府的女兒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貌美如花。
"咱們把罰銀繳了，恢復了爵位，探丫頭就可以參加公選，雀屏中選的話，對咱們賈家就太有利了。"賈赦說著話兒卻拿眼瞟著沒來得及躲出去的鴛鴦 。
"訊息準嗎？"賈母心略動了一下，太子爺派人護著瀟湘館，連太後都駕臨了，怎麼忽然又要公選了？
"據說今日早朝..."賈政把聽來的早朝情況和賈母學了一遍。
賈母聽後略嘆了一口氣，別人不知道都為公選太子妃的事興奮著，賈母心裡明鏡似的，所謂的公選，無非是太子爺要給黛玉進宮掃除障礙。別人不過陪趁罷了。赦兒、政兒還跟著做春秋大夢呢！
"三丫頭不參選，你們明兒一早把罰銀上繳禮部。"事到如今，玉兒進東宮已是板上釘丁的事，何必讓探春趟這趟渾水做陪趁呢！
"老太太，大姑娘和賈府離心離德，都這個時候了，您還護著她？我看三丫頭不比她差哪兒？如果知道太子公開選妃，迎丫頭都不應該嫁出去。"賈赦不服氣地撇著嘴。
"哼！三丫頭的事你就別管了，你要有心，明兒是年初二，打發人接迎丫頭回來散淡散淡，咱們家貪上這樣的事，迎丫頭在孫家不知道怎麼受苦呢！"賈母說完閉了眼睛，懶得理會四六不懂的賈赦。
"那也是她不爭氣。"想起迎春賈赦就一肚子氣，當年賈敏嫁到江南，每年節下都有禮兒捎進京給賈母。迎丫頭自嫁到孫家，他可是一個子沒撈著花迎春的。
"明兒天一亮，你們哥倆就去繳銀子，都下去吧！"賈母側身倒在榻上。
賈赦、賈政二人倒退幾步，出了賈母上房。
"什麼鬼天氣，老二，我身子不爽，這是銀票明兒你自己去吧。"賈赦嗆了口冷氣，他接連打了幾個噴嚏。袖口掏出銀子塞到賈政手裡，趕忙抱緊了肩膀鑽進了軟轎，他才不到戶部丟那人去呢！
賈政唉聲嘆氣回房，王夫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周姨娘帶著丫頭們侍候著，賈政瞟了一眼去趙姨娘房中安歇。
賈母略歪了一會，鴛鴦就要侍候著更衣，賈母卻把屋裡丫頭婆子都打發了出去。她握著鴛鴦的手仔細打量著。
鴛鴦肌膚白皙，鵝蛋面、水杏眼，身材高挑，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身著蔥心綠的夾襖，兩綹烏黑的頭髮調皮地垂在兩鬢。賈上丫頭除去死了的晴雯，鴛鴦也算是出類拔萃的。親自調教這些年，這丫頭也頗有見識，不比那些大家子的當家主母差什麼。
"老太太，怎麼了？"鴛鴦被瞧得不自在，雙手輕捂著發燙的臉。低垂著粉頸，心裡也猜出一二。只是賈母要把自己給誰呢？
"鴛鴦，正月初六是好日子，我擺幾桌酒，抬舉你給璉兒做二房，身份比平兒還高些。璉兒也有心，正忙著給你收拾院子呢！"
賈母輕握著鴛鴦的手，眼裡閃著珠花還真有幾分嫁女兒的不捨。
"老太太，鴛鴦不嫁，鴛鴦侍候您百年後，您允我出家修行，鴛鴦就感激不盡了。"鴛鴦忽然跪地，抱著賈母的大腿哭著。
"別說傻話，鳳丫頭雖潑辣些，也不是那容不下人的。你睢她，待平兒不也親姐妹似的。我老了再不能耽誤你了，再說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賈母私下忖度鴛鴦和璉兒應該是彼此有情的，璉兒雖說饞嘴貓似的，卻生得儀表堂堂又是賈府爵位的繼承人，鴛鴦給了璉兒也不委屈她。
任賈母怎麼勸，鴛鴦卻越哭越兇就不點頭。賈璉生的風流倜儻，鴛鴦是二八少女芳心暗許也是有的。可在大老爺要她不得後，鴛鴦已徹底死了心，再不敢對賈璉有奢望。大老爺性子暴戾，無法無天，給了二爺的秋桐，他還上下其手的，這府裡誰不知道。若果真嫁了璉二爺，大老爺是絕不會放過她的。到那時豈不是生不如死。
"鴛鴦，你莫不是擔心大老爺？這你放心，你嫁了璉兒他是你公公，他還能把你怎麼樣？你只管一心一計地幫趁著鳳丫頭過日子。林丫頭嫁到東宮，日後就是後宮的主子。紫鵑丫頭是個有福氣的，她必是跟著林丫頭進東宮。你和紫鵑的情份勝似親姐妹，有了這個靠山，縱是哪天我閉了眼，誰也不敢給虧吃。"
任賈母怎麼勸，鴛鴦就是不點頭，賈母以為鴛鴦不過是害怕賈赦之意，也沒放在心上，初六擺了酒定了名份，鴛鴦也算有了依靠。
鴛鴦哭著，心裡卻明鏡似的，老太太此舉，不過是用她把紫鵑和賈府拴上。紫鵑好容易得了好去處，我鴛鴦就是死了也不能扯她的後腿。
窗外的風聲越來越大，賈母疲乏上床歇息。
鴛鴦回房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糊里糊塗地睡著，夢裡賈赦和賈璉的臉交替出現著。
陰風怒吼，大片雪花在夜空中飛舞著。
賈府大門外的小廝，凍得縮著肩搓著臉，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耳朵，唯恐一不小心把耳朵碰掉了。小廝們跳腳輕踢著牆面，活動著越來越沒有知覺的腳。
水溶夾風裹雪跨著白龍馬直接闖入賈府大門，眾看門小廝冷得動不得，眼睜睜看著一騎白影進了賈府大門。待他們反映過來，白影已朝大觀園奔去。
風雪突然而至，廉貴早已意識到了什麼。這會兒，侯在大觀園門口向遠處張望著。耳聽的馬蹄聲響，遠遠瞧見白馬龍飛奔而來，廉貴急忙緊跑幾步上前拉住馬韁繩。
"末將給太子爺請安！"廉貴調動周身氣息，才抵擋得住撲面而來的冷氣。
"罷了，怎麼不在瀟湘館門口守著？"水溶催馬進了大觀園，直奔黑漆漆的瀟湘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