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吼嶺,總兵府。
帝辛、孔宣、龍鬚虎、陳奇等人,魚貫而入。
總兵府四周和整座內城,皆由玄鳥衛和禁軍駐守,而鄂崇禹和南方諸侯聯軍,則駐守在外城。
僕人們把總兵府內的床、被褥、書桌等,陸陸續續地搬離,取而代之的,則是帝辛帶來的各種生活用品。
在涼亭閒坐了一會兒,帝辛便來到煥然一新的臥房,四處地打量了一下,滿意的點了點頭。
“圖斯哥等人現在何處?”帝辛問道。
孔宣道,“臣弟已經安排他們在內城一處宅子裡歇息了,宅子四周盡是禁軍強者。他們安分得很。”
帝辛沉吟片刻,說道,“宣,孤要見他們。”
孔宣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不久,圖斯哥等一批蠻族權貴,有些緊張和忐忑的來到臥房前,齊齊跪拜道,“小臣圖斯哥,參見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屋內,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外面天冷,諸位都進來坐吧。”
圖斯哥等人謝恩,掀開厚重的擋風被,鑽了進去。
臥房不大,畢竟是人居住的地方,而不是議事的地方。
圖斯哥抬頭飛快地瞄了一眼,發現帝辛正盤坐在榻榻米上,慢條斯理的飲著熱茶。
圖斯哥等人圍了過去,但距離帝辛只有五步時,就驀然停了下來,垂手站立。
帝辛呷了一口茶,淡笑地望著他們,說道,“汝等識大體,開關獻城,利人利己,使得雙方將士都免遭更多的兵戈之害,此乃大功。”
圖斯哥謙遜道,“小臣懾於大王天威,誠惶誠恐,不敢有半分造次,只怪那利安,倒行逆施,對小臣的勸阻置之不理,幸好還有諸多同道,隨小臣匡扶正義,棄暗投明,一番浴血拼殺,才終迎王軍入城。”
“你們的功勞,寡人都記在心裡,日後戰事結束後,寡人自會論功封賞的。”帝辛淡笑道,“你們都是本地人,又在蠻國身居高位,在蠻人心中素有威望,雖說天吼嶺破了,幾十萬蠻族精銳盡折戟塵沙,已經不成氣候,但從今日情形來看,還有不少人心向王庭,孤料定,五年之內,南疆不會實現真正的太平,必定還有少量的殘餘,繼續苟延殘喘。”
“臣願為主分憂!”圖斯哥立即表態,“臣知道朝野有哪些大臣心向王庭,也知道蠻王室的分支,如今躲藏在何處。”
“你知道?”
“臣不敢妄言,臣的一位族弟,乃是大行蠻王麾下“暗格”組織的副統領,臣只要說服他,讓他效忠大王,就可直接掌握“暗格”組織的一切機密。”圖斯哥沉聲道。
帝辛瞭然,知道這個暗格組織,應該類似於繡衣門或是內衛。
“好,此事若做成,你又是大功一件。”帝辛笑道。
“為主分憂,是臣的職責!”圖斯哥狂喜道。
……
……
蠻國,乃是一個標準的遊牧民族,沒有固定的首都,他們以王庭為全國中心,王庭在哪,哪就是國都。
大行蠻王死之前,曾傳掌璽官一道聖旨,禪位於四王弟安樸都司,故而,大行蠻王死後,王庭就自動轉移到了天吼嶺處。
蠻王即是王庭,有蠻王在的地方,那地方就是王庭,就是國都。
如今,安樸都司也死了,天吼嶺也被朝廷攻佔,而安樸都司又是被土行孫刺殺而亡,來不及寫任何的遺照,等於說蠻國也因此斷了傳承,可以宣告正式滅亡了。
即使日後,蠻王室散落在南疆各地的王族後裔,重建蠻國,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誰也不會服誰,屆時很有可能會出現數十王,甚至百王並存的場面,除非蠻王室後裔,只剩下一個人,或是其他王族後裔,主動臣服某人,推舉其為蠻國新王。
圖斯哥知道,蠻國算是徹底滅亡了,別說蠻王室的後裔大多都不成氣候,哪怕有幾個天資卓越之人,也無法在這種局面下,逆天翻盤,擊敗商湯聯軍,重建蠻國。
能做到這一點的,不是人,而是神。
除了神仙,任憑你天資驚豔,任憑你風華絕代,也不可能在這股大勢面前翻身。
故而,圖斯哥已經拋下了一切負擔,勤勤懇懇,認認真真的去完成帝辛交付給他的使命。
為此,圖斯哥命人燒掉了蠻國的官服,把大行蠻王賜給他的寶甲回爐鍛造成了廢鐵,換上了一套普通將領的甲冑,配上了商湯的戰刀,帶領身穿商軍制式甲冑的蠻兵,揮起屠刀,開始對往日的同僚進行清算。
圖斯哥帶兵第一個闖入的,乃是王庭右相的部落。
右相恩佐希,在蠻族可謂是德高望重。
他服侍過兩代蠻王,擔任右相已有百餘年,自己的大兒子,是大行蠻王的女婿,小女兒也是安樸都司的妻子,乃是王庭堅定地擁簇者。
圖斯哥帶來的上萬鐵騎,很快就包圍了恩佐希的部落,圍得水洩不通。
部落裡的成年人,都已經上了戰場,死的死,殘的殘,失蹤的失蹤,戰事打到現在,部落裡就只剩下一堆老弱婦孺。
面對上萬名虎狼之師,幾個婦孺只是象徵性的抵擋幾下,便被亂箭射死,營寨也被攻陷。
圖斯哥意氣風發的挎著戰刀,在親衛簇擁下,朝著恩佐希的居所行去。
他從來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率兵,圍了王庭右相的部落,並對這裡每一個人,手握生殺予奪的權利。
“恩佐希那個老家夥在哪呢!?”圖斯哥厲喝。
他心情有些激動,恨不得再罵恩佐希幾句,平日裡需要自己仰望的存在,竟在今日,被自己隨意的辱罵。
“恩佐希大人已經在昨日自裁謝罪了,他說自己沒能輔佐好大王,愧對於歷代先王。”一名老人神色悲慟道。
圖斯哥一怔,“那他的遺體呢?”
“埋在祖陵那裡。”
“來人,把恩佐希的屍首給我刨出來!”
老人一驚,急忙勸阻,“大人,人死為大,恩佐希大人畢竟是……”
噗!
戰刀出鞘,瞬息在老人的脖頸處,抹了一下。
“爾等生死,盡掌握在本將軍手中,哪來的那麼多廢話?”圖斯哥冷漠的看著老人緩緩倒下的屍體,臉龐滿是暴戾的掃過在場每一人的面孔。
眾人憤怒,但卻不敢多言,因為老人前車之鑑就在眼前。
然而,還有幾個有血性的老人,拄著柺杖,怒睜雙眸,痛罵圖斯哥,“卑鄙無恥之小人,我詛咒你死後必下地獄,不得好死!”
圖斯哥聞言,豁然獰笑道,“人,及時行樂,縱然死後下地獄,那也是死後之事!”
噗!
戰刀一劈,割下了那幾名老人的頭顱。
“丟到荒野,喂妖獸!”圖斯哥冷笑道。
部落的婦孺們,無助的哽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幾名老人的屍首,被蠻兵粗暴的抬走。
不一會兒,恩佐希的墳墓被刨開,證實恩佐希的確自裁身亡後,圖斯哥這才面無表情的,命人架起恩佐希的屍首,掛在一個旗杆上,率領兵馬,呼嘯而去。
半個時辰後,王庭左相家。
圖斯哥望著緊閉的部落寨門,臉龐豁然浮現一抹獰笑,“蠻國逆相不尊王令,負隅頑抗,本將軍奉聖旨討賊,命三軍即可攻寨!殺他個雞犬不留!!”
“尊王令,殺!”一名部將大喝。
箭如雨下,朝著營寨兇悍的射去。
此部落雖貴為王庭左相封地,但幾個月的戰亂,營寨內部的壯年,早已被徵調一空,只剩下一堆婦孺守寨,面對上萬名虎狼之師,營寨並沒有堅持多久,就被圖斯哥攻陷。
“殺!”上萬蠻兵殺紅了眼,衝入寨中,見人就殺,連老人和孩子也不放過。
自從他們放下手裡的兵器,歸降商湯後,他們就已經丟掉了信仰,變成了一個個殺人機器。
老人在怒罵,婦女和小孩在無助的哭嚎,蠻兵們發出病態般的大笑,抱著年輕豐腴的女人,粗暴的撕開她們的衣服,如發狂的野獸盡情的衝撞。
圖斯哥端坐在戰馬馬背上,含笑的望著眼前這如人間地獄的場景。
似乎在欣賞什麼美妙的歌聲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都戛然而止。
血水,浸滿了這裡。
在橫屍遍野裡,有許多白花花的肉體,橫陳在其中,似在無聲的證明這夥蠻兵的暴行。
圖斯哥來到左相家中,看到了一名老人,低著頭,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在其眉心,則插著一把匕首,噴濺出如花朵一樣的血漬。
“架起來。”圖斯哥淡淡道。
這將是證明他功勞的勳章。
他彷彿看見了自己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上,跪倒在帝辛面前,在無數臣子羨慕和嫉妒的眼神中,封爵賜賞的場景。
“那該是多麼的美妙啊。”圖斯哥微微一笑,精神一陣的恍惚。
許久,圖斯哥回過神來,他緊了緊手中的佩刀,含笑地眺望著東南方向,“走,去下一家。”
……
與圖斯哥不同的是,拔利脫雖說也在逮捕那些負隅頑抗的反商逆賊,但他採取的是較為溫和的辦法。
在圖斯哥在外面殺得人頭滾滾之時,許多王庭的大臣權貴,滿臉驚恐失措的找到了拔利脫,發下毒誓,自己與王庭已經再無半點瓜葛,想要請求拔利脫的庇護。
拔利脫沒有拒絕,他知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朝廷都得依靠像他、後尤、圖斯哥這類人,治理南疆。
只要能籠絡好蠻國遺老遺少的心,那他拔利脫就會成為南疆的精神領袖。
哪怕這個精神領袖也只是個傀儡,但權柄和地位,肯定不可同日而語。
“殺吧,你殺得人越多,投靠我的人就越多。”拔利脫冷笑道。
他覺得圖斯哥就是個瘋子,
一個頭腦簡單,有勇無謀的蠢蛋加瘋子。
就知道靠殺人,靠清理潛在的反商逆賊,來取悅帝辛,希望在帝辛心中加大自己的份量。
但圖斯哥也不想想,不論是他還是拔利脫、後尤等人,都是降臣降將,縱然殺再多的人,再怎麼表忠心,也無法在帝辛心中,佔據太大的位置,頂多讓後者覺得,他是個比較老實,很好掌握的一枚棋子而已。
“拔利脫大人,那圖斯哥已經殺瘋了,一日之內,不僅抄了左相和右相的部落,還對左相的部落進行了慘絕人寰的滅族舉措,那可是三千七百多口子人啊,全被圖斯哥殺了個精光!還有昔日三位老臣的部落,也被圖斯哥屠滅,三位老臣不甘受辱,紛紛自裁而死,結果卻被圖斯哥割下人頭,掛在旗杆上,四處張揚炫耀,說這就是反商逆賊的下場!可,可那三位老臣,已經數十年不過問政事了,只是族內子弟,多在軍中和朝中效力,但也不能憑此,就認定那三位老臣,有反商之心啊!”有人哭訴。
“圖斯哥大人手握暗格組織,而暗格是幹什麼,想必諸位不是不知道,圖斯哥大人如此做,必是透過暗格,掌握了那三位老臣謀逆的證據,只要諸位沒有反商之心,沒有謀逆之舉,我相信圖斯哥大人,是不會無緣無故找上大家的。”拔利脫好生勸慰道。
“可我們心裡也沒底啊,畢竟蠻國滅亡前,我們都在軍中和朝中效力,不像拔利脫大人您,立過功,面過聖,萬一圖斯哥殺紅了眼,拿著雞毛當令箭,意欲以謀逆為由,對我們進行恐嚇的話……”
拔利脫聽後,臉龐肅然道,“這一點,請諸位放心,商主賞罰分明,慧眼識珠,是不會由著圖斯哥大人胡來的。另外,大王派我來南疆,其實也是有監督圖斯哥大人的意思。”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也不好再說什麼。
“那就一切有勞拔利脫大人,多多費心了。”
“諸位大臣客氣了,咱們畢竟有過同僚之誼,這點小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另外,當今商主,乃是雄才偉略的聖君明主,只要大家都老老實實的,不要在心存復蠻的想法,商主對諸位之前的罪責,是不會揪著不放的。”拔利脫勸慰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