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千音白蝠
熊倜並不知道,陽明先生與寧王在鄱陽湖那一戰到底有多慘烈,但他已想到此刻的鄱陽湖之上定是死傷無數,一片慘絕人寰的景象,因為在數十裡以外,他也能夠看到半個天空竟被燒得通紅。
此時距離熊倜聽說鄱陽湖上起火這件事已過了兩天,那裡依舊燒得通紅一片,可見戰事異常激烈。
熊倜不禁擔憂起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擔憂,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為誰擔憂。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鄱陽湖上到底是何狀況,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麼,他是不是在為火神派那些人擔憂?他不知道。
前方忽然有一道人影翻飛,不時起落,熊倜心中一緊,連忙加快步伐趕了過去。
熊倜三四個起落,便已縱身迎面趕了過去,大老遠聽到一人滿含譏誚的笑聲,那笑聲聽起來似有幾分熟悉,令熊倜突然想起一人,他不禁暗自忖道:“他怎會到了此處?”
再穿過幾棵大樹,熊倜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便索性藏身於大樹枝杈之上,靜觀其變。
片刻之後,只見一人緩緩退了過來,那人身穿道袍,渾身血跡,背後還插著一支羽箭,緊接著又有五人退了過來,這五個人一個比一個樣貌古怪,熊倜一眼便認了出來。
這五個人,一個瘦高,一個矮小,一個禿頂,一個儒雅,還有一個是一名女子,他們竟是五行殺手。
熊倜不禁大吃一驚,既然這五個人是五行殺手,那麼這個道人顯然便是子虛道人了。
緊接著又有一人,更令熊倜吃驚,那人一身寬大的黑袍,面色慘白,正是熊倜所認識的白蝠大俠雒離山,起先那譏誚的笑聲正是雒離山所發出的,他身後緊跟著二十多個黑衣人,他們正一步步緊逼過來。
熊倜知道,雒離山原本是火神派一名分壇壇主,那時付嫣兒正是他的情人,突然一天火鳳凰卻娶了付嫣兒為妾室,而且雒離山得到的答案是火鳳凰垂涎於付嫣兒的美色,所以強娶其為妾。
雒離山一怒之下叛離火神派,從此蟄伏於某處山野,潛心修煉成一身毒辣的功夫,並善於以一種神秘的白毛蝙蝠殺人於無形,不過他自從出現在江湖中以來,剷除盜匪,伸張正義,被尊稱為白蝠大俠。
以雒離山的實力,原本絕不是子虛道人的對手,熊倜在火神派總舵火神洞前曾經領教過子虛道人的厲害,他此時已看到了子虛道人暗紅色的鬚髮,所以斷定火神洞前所見的正是此人。
不過此時的子虛道人顯然受傷不淺,一支羽箭竟沒入後心一半,他保住性命已屬不易,要出手傷人,怕是絕無可能。
雒離山站定身形,嘿嘿一笑,佯裝恭敬道:“屬下參見尊主火鳳凰。”
子虛道人冷哼一聲,道:“哼,雒離山,你動手吧。”
雒離山譏誚道:“熊鐵山,你貴為火神派尊主火鳳凰,絕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吧?”
熊鐵山?熊鐵山!
熊倜確信自己絕不會聽錯,方才雒離山所說的正是熊鐵山。
他又驚又疑,子虛道人便是火鳳凰,這一點他已隱約猜到,但他絕想不到,火鳳凰便是熊鐵山,熊鐵山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
當初在鄱陽鬼域荒島之時,藍彩菊曾經問過他兩個人,一個是冷麵蛟龍夏天龍,另一個便是熊鐵山。
難道冷麵蛟龍夏天龍與火鳳凰熊鐵山之間又有某種聯絡,而且他們都與藍彩菊有關?熊倜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事情,一個局外人很難想得明白。
熊鐵山雖然身受重傷,但他身為火神派尊主火鳳凰,豈會向人示弱,冷哼一聲,道:“哼,少廢話,你儘管放馬過來。”
雒離山道:“熊鐵山,你身為火神派尊主,在你手裡火神派分崩離析,如今整個火神派總舵也做了寧王的陪葬,化為一片灰燼,你難道也不覺得愧疚?”
人總是有弱點的,再強大的人也不例外。
熊鐵山身為火鳳凰,武功蓋世,統領火神派多年,何等威武,他甚至也絲毫不會怕死,但他也有弱點,雒離山方才這一句話顯然已觸到了他的弱點。
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水三姑連忙將他扶住,五行殺手其他四人也都全神戒備。
雒離山一臉譏誚,手勢一揮,二十餘名黑衣人迅疾殺了上來,十一書生,穿山頭陀,以及金童子木童子,連忙應敵,水三姑護著熊鐵山節節後退。
瞬時之間,這四人便與二十來個黑衣人殺在一處,五行殺手個個身懷絕技,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但這些黑衣人也俱都不弱,看來也都是雒離山手下的精英弟子。
五行殺手以寡敵眾,又要顧及熊鐵山的安危,所以招式之間顧忌太多,放不開手腳,片刻之間竟然有落入下風的趨勢。
人的感情其實頗為複雜難測,有時候有些人和事,並不能簡簡單單地用愛或者恨來區分。
熊倜對於熊鐵山的感情便是如此,熊鐵山誤信他人挑唆,導致熊倜的母親喪命,熊倜也因此流落山野,這些年吃盡人間疾苦,按理來說他該恨之入骨才是,但恨到極致之處,他又感到心中不單單只有恨。
血濃於水。
或許正因為如此,熊倜便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死,他更不會容許他人對他有任何蔑視與侮辱。
即在雒離山就要出手之際,突然一道人影從天而降,手中緊握一把鑲滿寶石的長劍。
熊倜的長劍並未出鞘,因為他並不想傷到對手,畢竟雒離山前來尋仇,也並不完全算錯。
見到突然有人從天而降,兩名黑衣人瞬即出招,他二人手上竟戴著詭異的精鋼手套,呼嘯生風,向著熊倜前胸小腹二十餘處要穴攻了過來。
熊倜劍鞘一擋,“叮叮”兩聲脆響,劍鞘與那精鋼手套相撞,濺出火星點點,熊倜左手同時攻出兩掌,因為他並無傷人之心,所以只用了二三成內力,一招月下襬柳接連攻向那兩人胸前。
誰知兩名黑衣人應聲倒飛而出,身形所過之處,竟有隱隱兩道紫黑色的霧氣,詭異之極,他們直摔出去兩丈餘遠方才落地,胸前俱都印有兩個紫黑色的手印,還在隱隱散著詭異的霧氣。
熊倜一愣,他原本並無意傷到對手,所以全力控制著內力,誰知這兩掌竟有如此威力,掌風之中夾雜著拘魂散的毒性,且透出陰毒肅殺之氣。
雒離山見熊倜輕輕兩掌,便震退了他兩名弟子,頓時大驚失色,俯身檢視他們傷勢之後,又送入他們口中兩粒解毒丹藥,起身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老子的心腸歹毒,兒子的掌力更是狠辣。”
熊倜萬萬想不通自己左手掌中的拘魂散為何會隨他掌風震出,而且會如此恐怖,只見左手手掌此刻依舊隱隱散發著紫黑色的霧氣,雒離山如此一說,更令他無言以對。
他一時也無法解釋清楚,於是道:“白蝠大俠,你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今日還請暫且住手,他日我定還你一個公道。”
雒離山譏誚道:“住手?你知道我雒離山變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到底為了什麼?我為的便是這一天,只要能夠一雪前恥,即便是賠上這條命,外加我多年的心血白蝠洞,我也在所不惜。”
熊倜道:“你不要逼我。”
雒離山冷冷道:“我苦練多年的千音白蝠掌,從未在江湖中露過一招半式,今日我便以千音白蝠掌領教領教你方才那一掌。”
說話間,雒離山不容熊倜解釋,身形一展,一身黑衣長袍飛揚而起,好似一隻巨蝠撲了過來。
熊倜曾與雒離山交過手,知道他內力詭異,不容小覷,加之他方才說還有一套千音白蝠掌未曾出過手,想必是他多年研習的不世絕技,所以更要當心才是。
雒離山的輕功自成一家,他身形展開之後,黑衣長袍遮天蔽日,的的確確像是一隻漆黑的巨蝠一般。
但他的面色卻異常慘白,乍看起來煞是詭異,而且雙掌也是蒼白得毫無血色,在衣袖之間時隱時現,來回翻轉穿梭,竟不似任何一門掌法,令人感到無章可尋,眼花繚亂。
熊倜見雒離山的千音白蝠掌果然不凡,不禁暗自驚歎,一愣神間,忽然又聽到耳畔一道掌擊之聲尖嘯而至,熊倜大驚失色,雒離山尚在一丈開外,這掌擊之聲又自何處而來?
他連忙手腕翻轉,劍鞘向上一擋,卻誰知耳畔空無一物,忽然間另一側又有掌擊之聲響起,熊倜劍鞘回收,同時左手一招登山摘月,攻守兼備,但這一側依然並未有人偷襲。
瞬時之間,熊倜感到疾風驟起,天地之間漆黑一片,前後左右俱都是詭異的掌擊之聲,細聽之下又似有千萬只蝙蝠疾飛而至,其間又夾雜著詭異的尖叫之聲。
再看雒離山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好似白晝突然之間變成了無星無月的漆黑之夜,漆黑的夜空之中,詭異的白影忽隱忽現,閃爍不定,竟令人頭暈目眩。
熊倜暗自嘆道:“好詭異的千音白蝠掌,果然不同凡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