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恩大德
熊倜見柳氏兄弟二人突然行此大禮,不禁一愣,令他想起當日在餘家莊之時,麻衣刀客餘力口口聲聲稱他為“爺爺”,幾乎將他的肺給氣炸了。
一個人突然被人尊敬過了頭,的確會難以承受。
此刻熊倜雖不像在餘家莊之時那般難以承受,卻也異常驚愕,因為他年紀輕輕便無故受人如此大禮,的確很意外。
於是熊倜道:“二位有話直說便是,如此一來令在下如何承受得起?”
柳靜山道:“不瞞熊大俠,我兄弟二人曾在華山派多年,算是華山派的外門弟子。”
熊倜疑惑道:“哦?”他不明白,柳氏雙雄既然是華山派的外門弟子,自己不久前又廢了華山雙劍餘乘風與厲破風,所以他們二人理當找他尋仇才是,為何又會行此大禮?
柳靜遠長嘆一聲,道:“哼,說是外門弟子,實際上我兄弟二人在華山派那是做了七八年雜役罷了。”
柳靜山也嘆了嘆氣,默然不語。
熊倜不解道:“哦?”
柳靜遠接著道:“那七八年時間裡,我兄弟二人在華山派並未學到一丁點真本事,反而卻受盡了冷眼,尤其是餘乘風與厲破風二人,對我們兄弟更是百般刁難。”
熊倜驚道:“哦?竟有這種事情?”
柳靜山終於忍不住嘆道:“不錯,的確如此,所以我們兄弟二人最終負氣離開了華山,返回雙柳鎮繼承祖業。”
柳靜遠又道:“但我柳氏一門,在這雙柳鎮自古便是名門望族,絕不能因此成了別人的笑柄。”
熊倜道:“所以你們兄弟二人受辱於華山這件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雙柳鎮的人,以及所有知道雙柳鎮,知道柳氏一門的人,更不能知道絲毫有關的訊息。”
柳靜山道:“不錯。”
熊倜又道:“所以你們便假裝在華山派學到了真本事,載譽而歸,大大方方的回到了雙柳鎮。”
柳靜山嘆道:“不錯,確是如此。”
熊倜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既然人人都知道柳氏雙雄學藝於華山派七八年時間,但始終沒有人見識過柳氏雙雄的真本事,長此以往,豈不是會有人說三道四?”
柳靜山道:“好在我兄弟二人運氣還算不錯,遇到一位高人,傳得一些受用的本事,後來也有機會顯了顯身手,便在這一帶站穩了腳跟,也認識了一些江湖朋友。”
“哦?”熊倜不禁道,柳氏兄弟於華山派學藝七八年間,一無所得,後來遇到高人指點,便能夠享譽大江南北,由此可見,要麼他們兄弟二人天資頗高,要麼那位高人定為絕世異人。
柳靜山看出熊倜心中疑惑,緊接著解釋道:“那位高人脾性古怪,隱居深山,不理世事,我兄弟二人機緣巧合結識了他,並得到他一些指點,習到他的一些皮毛功夫。”
柳靜遠嘆道:“此人著實古怪得很,我們幫他辦了一點小事,他便說要傳給我們兩三成功夫,而且說是兩三成,便不可多,也不得少,並絕不許我們拜他為師,也絕不許我們洩露他的蹤跡。”
熊倜道:“哦!這位高人的確古怪得很。”
柳靜山又道:“我兄弟二人從此打理家中生意,來回結識了大江南北一些江湖朋友,這些年來倒與華山派再無瓜葛,只是前些時日,唉……”他欲言又止。
柳靜遠忍不住性子,接著話題道:“只是前些時日,餘乘風與厲破風途經雙柳鎮,竟然又找上門來,將我兄弟二人再次羞辱了一番。”
熊倜道:“想不到華山雙劍竟如此欺人之甚,的確是可氣可恨。”
柳靜山道:“只是在下先祖留下遺訓,凡事皆以和為貴,要謹守生意人的本分,絕不可多事。”
柳靜遠又道:“那一日華山雙劍突然闖上門來,無端指責我們兄弟假冒華山弟子之名,欺騙江湖朋友,並警告我們以後絕不可以自稱華山弟子,否則便要取了我二人性命,我當時便窩了一肚子的火。”
柳靜山嘆道:“只可惜,只可惜我們……”
熊倜見他們欲言又止,便道:“只可惜以你們二人的本事,還對付不了華山雙劍。”
柳靜遠也嘆了一聲,道:“不錯,我們的確不是他們的對手。”
柳靜山又道:“而且以我們柳氏一門的力量,也絕不可以與華山派為敵。”
熊倜道:“所以你們雖然屢受羞辱,卻也只能夠忍氣吞聲。”
柳靜山道:“不錯。”
柳靜遠搶道:“但是熊大俠一招之間,便廢了華山雙劍,的確令我兄弟二人胸中悶氣大解,實在算是我兄弟的大恩人。”
熊倜淡然笑道:“我懲戒華山雙劍,也是因為他們逼人太甚,我不得不出手,原本與你們並無干係,所以也算不得是你們的恩人。”
柳靜山驚道:“哦?這麼說華山雙劍竟敢與熊大俠為敵,不知他們是為了何事?簡直是不自量力。”
熊倜當初刺瞎華山雙劍的雙眼,削去他們的舌頭,並挑斷他們的腳筋手筋,確是另有原因。
那是因為火鳳凰熊鐵山突然受傷而逝,所以他心中難免悲痛,加之華山雙劍咄咄逼人,要熊倜交出東皇劍,熊倜又悲又怒,體內內力突然暴漲失控,誤打誤撞竟使出一招絕技“墨日之光”。
後來泰山派痴劍無情範赤劍帶領泰山弟子,再次激怒熊倜,於是他又以這一招“墨日之光”廢了範赤劍等泰山派弟子。
熊倜雖然當時情緒失控,但事後卻對此事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為了避免徒惹事端,他便不提東皇劍這件事情,只是淡然道:“都是為了江湖中一些煩心俗事,不提也罷。”
柳靜山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因為馬集鎮那位樵夫,便是他所派出的三十名探子之中的一名,所以東皇劍的事情,他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但他還是連連點頭,道:“不錯,熊大俠說得甚是。”
忽然門外有人稟報,道:“少爺,酒席已準備妥當了。”
柳靜山忙道:“好好好,妥當了便趕緊送上來,只顧著說話了,咱們柳府的大恩人怕是早已餓了。”
柳靜遠道:“是是是,反正我是早已餓得肚子要叫了。”
柳靜山笑道:“快快送上來便是了。”
片刻之間,美味佳餚便擺滿了一大桌子,六十餘道菜,每一道都做得美味可口,即便是十個人都能夠吃得肚子溜圓,但柳靜山卻說是專為熊倜準備的,並連連為他斟酒送菜。
熊倜自然不會太過放鬆警惕,但他發覺柳氏兄弟二人並非心懷不軌,因為每一道菜,每一壺酒,他們都要親自品嚐,並連連稱讚味道不錯。
再後來柳氏雙雄的老父親柳大員外,還親自出來為熊倜斟酒,並在席間作陪了片刻,口口聲聲稱讚熊倜為大恩人。
柳氏兄弟也不斷的為柳大員外夾菜,六十道菜,幾乎每一道柳大員外都嘗過一小口,所以酒菜裡絕不會下毒。
柳大員外年事已高,片刻之後便告罪離席。
眼見著柳氏兄弟送走顫微微的柳大員外,熊倜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悲傷之意襲上心頭。
熊倜幾經周折,終於查出自己的身世,也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火鳳凰熊鐵山,但鄱陽湖復水峰早已變成一片廢墟,他這個浪子心目中的家依舊不存在。
即便是火鳳凰熊鐵山依舊健在,復水峰火神派總舵依舊存在,那個地方難道便是他的家?即便是他的同父異母兄弟熊倘能夠容得他,難道傅嫣兒也會容得他?
家,實際上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容身之所,而是一個有愛,有親情,有牽掛,有包容的地方。
熊倜從未擁有過如此一個地方,如今等待他的是死是活,也尚未可知,他怎會還有其他奢望?
一個人若是到了毫無牽掛,並對未來毫無希望的境地,便也不會有所顧忌,若是無所顧忌,便不會再有令他恐懼的事情。
熊倜此刻突然覺得,他自己已毫無牽掛,他體內拘魂散的毒性也隨時都有可能逆經脈而上,他的生命便隨時都會突然失去,所以此刻已沒有令他恐懼的事情。
黑月與麻雀兒想必已於桃花小肆安排妥當,夏芸也早已負氣離開,今生今世恐難再見,所以他已無所顧忌,無所畏懼。
哪怕是死,對他來說也並不算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被人毒死,被人殺死,或者突然體內毒性逆轉,經脈爆裂而死,又有何區別?對於如此一個人來說,也算不上恐懼,因為生,或者死,對於如此一個人又有何分別?
若是如此一個人,在臨死之前突然得到別人的無比尊敬,被人奉為大恩人,也不失為一件意外的驚喜。
哪怕“別人”尊敬他,實是另有居心,甚至是為了利用他,那又有何關係?
柳靜山柳靜遠兄弟二人送走了柳大員外,又回頭向熊倜連連敬酒,畢恭畢敬,並表示要留熊倜在雙柳鎮柳府養傷,熊倜幾番推辭,怎奈他們兄弟二人情意難卻,於是便答應留下來小住數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