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九針斷脈
只消三五個起落,熊倜便已趕上關暮雪,回頭而顧,卻並沒有柳靜遠的身影,凝聚內力細細探聽之下,他確信並無任何人追蹤而來,想必那七八個高手已與柳靜遠會合,此刻正在探問詳情。
熊倜一手拉起關暮雪,施展身法,沿著山路一口氣奔出十來裡路程,方才緩下腳步。
山路開始變得平坦寬闊,前方地勢也變得開闊起來,想必是已到了山腳之下。
關暮雪忽然道:“難道那些埋伏的人並沒有追上來?”
熊倜聽她如此一問,當即想到方才自己說過,周圍埋伏的絕非一人,當與柳靜遠過招之時,熊倜曾竭力感知,那些暗中埋伏之人卻早已退去,一人不留,也不知是何緣故。
於是他微微點頭,嘆道:“那些人早已不在那裡。”
關暮雪疑惑道:“不在那裡?這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些暗中埋伏之人,定是柳氏雙雄所勾結之人,但他們為何會突然離去?趁著熊倜與柳靜遠過招之際,他們群起而攻之,豈不是勝算更大?
難道他們是在暗中幫助熊倜?
絕非如此。熊倜想不起何人能夠暗中幫助自己,且那些人若是在幫助自己,又怎會悄然離去?
若非如此,那麼為何柳靜遠會渾身是血?而且柳靜山也已不見了蹤影,生死未卜。
熊倜又點頭道:“此事確是很奇怪,簡直匪夷所思。”
關暮雪又道:“方才柳靜遠的狀況更是奇怪,簡直突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好似厲鬼一般可怕。”
以這句話看來,關暮雪定然與柳氏雙雄極為熟悉,熊倜再次斷定關暮雪逃婚的物件,便是柳靜山。
因為他此刻忽然想起,當初於破廟之中初次遇到柳氏雙雄之時,他們便說是前往山東拜訪富商關員外,商談結親之事。
熊倜早已明白此事,但關暮雪忽然說出這句話,他依舊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旋即又道:“不錯,柳靜遠方才內力暴增,我一掌打中他之時,也感到他身體如同鋼鐵一般,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是何緣由。”
前方一陣嘩嘩的水流之聲,二人抬眼望去,只見一條溪水傍路流淌,想必正是方才那條溪水蜿蜒而下,到了此處。
熊倜指著溪流之畔兩塊青石,道:“暮雪姑娘,既然無人追蹤而來,我們便在此處歇息片刻。”
關暮雪自然知道趕了這一段路程,熊倜並不睏乏,只是顧慮到自己方才說到歇息,心中感激,便點頭道謝。
二人自溪流之中草草洗了把臉,便各自面水而坐。
關暮雪忽然嘆道:“想不到他們兄弟二人竟落得如此下場。”
熊倜一愣,卻並未接話,輕嘆一聲,暗自揣度關暮雪所嘆何意。她所說的他們自然指的是柳氏雙雄,雙柳鎮柳府雖不是江湖門派,但在大江沿岸商賈之中頗有名望,如今狀況倒確是令人感到惋惜。
關暮雪如此嘆息,卻說明另外一個問題,那便正如柳氏雙雄所說的,山東富商關員外與雙柳鎮柳府確是世交,所以關暮雪雖然不願嫁給柳靜山,但見他們如此下場,以她的性格又不免心生憐憫之情。
熊倜雖然痛恨柳氏雙雄,但知道他們對於自己那些所作所為,一是出於替華山雙劍報仇,另則是受人指使,所以見到柳靜遠那般狀況,也不免一陣嘆息。
關暮雪卻忽然又道:“你為何不問我怎會認識柳氏雙雄?”
熊倜見關暮雪對自己如此坦白,便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你不願說,我又何必要問?”
關暮雪望著不遠處的潺潺流水,淡然笑道:“其實你早已看出,柳靜山便是老頭子給我說的那門親事,對不對?”
熊倜並沒有回答是與不是,有些問題原本便不用回答,他道:“平心而論,柳氏雙雄在大江南北商賈中的名望還算不錯。”
關暮雪道:“或許他們並非壞人,但人有很多種,恰恰柳靜山便是我最鄙視的那一種。”
“哦!”熊倜驚道。
關暮雪接著道:“柳氏雙雄或許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但正是他們對金錢的那股貪婪,令我看著噁心。”
熊倜絕想不到關暮雪對柳氏雙雄會是如此的評價,他道:“一個人喜歡錢並沒有錯,只要他的錢是乾乾淨淨的,絕不是傷天害理而來的,又有何錯?”
關暮雪哼道:“或許他們的錢都是乾乾淨淨的,但是我就是見不慣他對錢的那種貪婪。”
不錯,人有很多種,喜歡錢的人並沒有錯,但一個人不喜歡一輩子面對一個喜歡錢的人,也更沒有錯。
熊倜此刻只有默默點頭。
忽然關暮雪又緩緩站了起來,熊倜意識到她的神態不對,抬眼之間,只見關暮雪的目光死死盯著遠處流淌的溪水,面色變得蒼白,一副好似大白天見到鬼一般吃驚的神情。
熊倜沿著她的目光望去,頓時也是大驚失色,那神情竟比大白天見到鬼還要吃驚。
只見遠處溪流之中,一個事物隨著水波飄蕩而來,載沉載浮,竟好似是有人漂浮在水中。
人在水中並不奇怪,但是一個人若是如一塊朽木一般漂在荒野的溪流之中,隨波而下,那便是一件極其奇怪的事情。
關暮雪驚道:“那好似是一個人。”
熊倜緊緊盯著遠處的溪流,道:“不錯,定是一個人。”
關暮雪道:“好似是個死人。”
一個人若是如一塊朽木一般漂在水中,那麼這個人多半已是個死人,至少不是一個活蹦亂跳的人。
有時候也有例外,譬如方才柳靜遠便如同一尊石像,並不像是個活人,但他卻不但活著,而且能夠動,一動起來便想要別人的命,熊倜就差一點著了他的道。
既然一個如石像般的人能夠活著,那麼一個如朽木般的人便也並一定真的是個死人。
於是熊倜道:“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無論是與不是,關暮雪此刻又已驚叫了起來,她一指溪水中那個朽木般的人,道:“快看,那人是不是……”
熊倜也驚叫起來,道:“柳靜山,是柳靜山。”他雖看不出遠處溪水中那人的樣貌,卻能夠認得出那一身衣服。
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柳靜山,忽然間便消失不見了,此刻又忽然出現,而且已變成一塊朽木一般漂浮在水中,怎能不讓人吃驚?
溪流並不太寬,溪水也並不太深,所以熊倜與關暮雪並沒有費多少力氣便將水中那人撈了上來,那人果然是柳靜山。
“他怎會傷成這個樣子?脈象也很微弱。”關暮雪一面為柳靜山把脈,一面不解道。
熊倜並沒有答話,因為他答不出,他此刻也在疑惑是何人傷了柳靜山,而且下手如此狠辣。
一道深深的劍傷自左側肩頭直到右側第三根肋骨,長近二尺,深可見骨,另一道劍傷自左側第二根肋骨間穿透至後背,好在並未傷及臟腑,所以他暫時還沒有死。
這兩處劍傷雖然很重,卻俱都不在要害之處,這一點也是熊倜感到疑惑之處。
此人能夠接連刺中柳靜山兩劍,而且兩劍俱都很重,又是當著柳氏雙雄二人之面出招,可見此人劍術不凡。
但柳靜山所中兩處劍傷俱都未中要害,卻似乎又說明此人出招不穩,劍術不精,只是江湖之中的泛泛之輩。
熊倜一面為柳靜山包紮傷口,一面細細檢視這兩處劍傷,他發覺這兩處劍傷確是同一把劍所致,且自出招的方位和力道看來,俱都是同一人所為。
由此可見,刺傷柳靜山的並非暗中埋伏的那些人,至少並非他們群起圍攻柳氏雙雄。
如此一來便更令人費解,此事到底是何人所為?他為何只是刺傷柳靜山,且並未殺了他?他又為何只是刺傷柳靜山,卻並未傷及柳靜遠絲毫?
熊倜疑惑重重,道:“他還有沒有救?”
關暮雪道:“只要能夠止住血便還有得救。”
不錯,一個流了如此多血的人,若是還不能即使止住血,即便是這兩處傷口只是皮肉傷,他也會最終血竭而死。
關暮雪的刀傷藥的確不錯,片刻之後柳靜山的血已完全止住,他們二人俱都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
柳靜山的呼吸雖然很微弱,卻已很平穩,他的臉色蒼白,因為流血過多的人原本便會如此,但他的嘴唇卻並不蒼白,竟是青紫之色,而且又青又紫,青得有些古怪,紫得有些離奇。
熊倜道:“他的唇色好似有些古怪。”
關暮雪也奇怪道:“咦,怎會如此?”說話間,她再次為柳靜山把脈。
片刻之後,關暮雪忽然面色大變,道:“糟糕,他怎會中了如此離奇之毒?”
熊倜驚道:“中毒?到底是何毒?”
關暮雪道:“蝕筋斷脈散!”
熊倜道:“蝕筋斷脈散?這又是何毒?”
關暮雪道:“這種毒藥只可自血脈而入,中毒者三個時辰之內便會筋肉僵硬如鐵,奇經八脈寸斷而死。”
熊倜大驚,道:“如此說來,這種蝕筋斷脈散便只可能自刀劍傷口下毒?”
關暮雪道:“不錯。”
熊倜又急道:“何處會有解藥?”
關暮雪道:“無藥可解。”
熊倜道:“難道柳靜山已死定了?”
關暮雪道:“如今只有一個法子能夠救他一命。”
熊倜道:“快說。”
關暮雪面露難色,終於嘆道:“九針斷脈之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