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柔美少年
熊倜如釋重負,他的臉上已有了明亮的光芒,也不知是因為鐵劍已帶走了那封異常重要,能夠解除天心莊危機的書信,還是此刻的夕陽已忽然變得更加明亮了。
關暮雪忽然道:“我們還是要去桃花小肆麼?”
熊倜望著遠方,腳步並未停下,道:“怎麼?你不喜歡桃花小肆那個地方?”
關暮雪道:“我雖然還沒有到過桃花小肆,但是卻早已嚮往著那樣一個美麗的地方了。”
熊倜道:“那麼你問這句話的意思又是什麼?”
關暮雪道:“我只是覺得相比之下,天心莊的事情更為緊迫一些,至於我們何時再去桃花小肆,倒不是一件很急的事情。”
熊倜道:“正是因為有天心莊的事情,所以我們才要離開,而且離開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關暮雪微微點了點頭,道:“嗯,你如此一說也有道理,只有我們離開得越快,越遠,天心莊的事情才能夠順利按照我們設想的樣子進展,方莊主他們才會越安全。”
熊倜笑道:“我發覺你越來越聰明了,簡直聰明得不得了。”
關暮雪也笑道:“那麼你有沒有覺得有一個聰明的人在你身邊,有時候或許會替你多想一兩個好主意,或許能夠幫到你。”
熊倜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望著關暮雪,道:“你是說你要跟著我回到天心莊,而不是留在桃花小肆?”
關暮雪道:“我發覺你也越來越聰明了,簡直聰明得要命。”
熊倜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關暮雪道:“我知道。”
熊倜又道:“你知不知道天心莊的這件事情便是一件江湖中的事情?”
關暮雪道:“我知道。”
熊倜接著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的事情俱都意味著打打殺殺,沒完沒了的勾心鬥角?”
關暮雪道:“我也知道。”
熊倜嘆了一口氣,又接著道:“難道你已不再討厭這種令你煩心的打打殺殺,勾心鬥角?”
關暮雪也嘆了一口氣,道:“我還是很討厭那種打打殺殺的事情,但是我更關心天心莊能不能躲過這一劫,也更關心像方莊主這樣的好人能不能得到好報。”
江湖中的人也都是人,是人便不會喜歡打打殺殺,勾心鬥角,人之所以要打打殺殺,勾心鬥角,那是因為有些人心中的私慾在膨脹,正是因為這種私慾的膨脹,才導致了那麼多每個人都不喜歡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私慾,每個人都有可能變成那種私欲膨脹的人,所以每個人俱都有可能陷入那種打打殺殺,勾心鬥角的事情之中,所以每個人也都有可能陷入江湖。
人在江湖,便會身不由已。
天色黑定之時,熊倜與關暮雪抵達衡陽界內的一處小城,小城並不大,兩三條街道,並不太繁華,但是小城也有客棧。
真正經歷了旅途勞累的人,絕不會嫌棄客棧的簡陋,這處客棧雖然簡陋,卻也算是一個乾淨舒適的客棧。
天色大亮,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晚上,熊倜已感到精神百倍,關暮雪也已早早起床,顯然她也睡得很好。
客棧的大廳之內,已坐滿了客人,看衣著便知道他們來自各個行業,有經商的,有務工的,自然也有幾個江湖人士。
這些人俱都匆匆吃著早飯,吃過了早飯他們便要忙碌各自新的一天的事情。
有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顯得與這裡格格不入,所以便甚是搶眼,熊倜一眼便看到了這個人。
一身裁剪得極為合身的長袍,布料一看便知是蘇杭最好的絲綢,任何人看到此人之後,都會認為他不是富豪大賈家的闊氣少爺,便是達官貴胄府上的翩翩公子。
他的面容姣好如桃花,雖然他的的確確是個少年,但他的皮膚實在賽過大多數年方二八的女子,他甚至看起來有一些柔美。
如此一個人坐在如此一個普通的客棧大廳之內,這裡的人便不由自主與他隔離開來,所以其餘的桌子已坐得人滿為患,但他還是一個人坐了一張桌子。
熊倜也不由自主想要另尋一處座位,但偏偏這客棧早點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已沒有一處可座,所以他與關暮雪只有坐在那柔美少年對面那張桌子旁,雖然那裡坐著兩個吃相極差的人。
正當熊倜與關暮雪坐下來的時候,那柔美少年恰好抬頭望了他一眼,那種目光極柔和,極純淨,如秋水,他柔和純淨的目光忽然有了一絲笑意,但那只是很客套的笑容而已。
那少年微笑著向熊倜點了點頭,顯得很禮貌,很友好。
熊倜也只有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客棧的早飯也很簡單,算不上豐盛美味,卻也很乾淨可口,或許這也是這裡的生意異常火爆的原因。
生意異常火爆的地方,人聲便會嘈雜,這裡嘈雜的人聲忽然變小了,緊接著便極少有人說話,直到後來只剩下一兩個說話的聲音,最終這一兩個人也意識到狀況有異,便也閉上了嘴,睜大了眼睛。
原本大聲喧譁的人群,忽然變得安靜了,每個人俱都抬起了頭,俱都看到了七八個人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每個人俱都握著一把劍,雖然每把劍都未出鞘,但這七八個人俱都有殺氣。
不懂武功的人也能夠感覺到殺氣,只要這種殺氣足夠強,足夠令人生畏。
有些人已吃飽了,放下碗筷,匆匆付了賬起身離開,那七八個人連看也不看他們,接下來那些剛吃了一半的人也都嘗試著離開,因為他們覺得飯在哪裡都可以吃,甚至少吃一頓也沒有關係。
片刻之間,滿滿一大廳的人差不多全走光了,就連客棧的掌櫃和夥計俱都不見了,除去那七八個人,留下的便只有熊倜,關暮雪,以及那位柔美的少年。
熊倜還在不緊不慢地吃著手裡的饅頭,再不緊不慢地夾了一顆小菜,這客棧的小菜味道的確不錯,他絕不能讓它浪費了,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極有可能是衝著他來的。
那些人正是華山派弟子。
對面那個柔美的少年也在不緊不慢地吃著早點,他吃得更慢,更斯文,好似是在家裡享受營養豐富,美味絕頂的燕窩一般。
熊倜不由得抬頭望了那柔美少年一眼,那柔美少年恰好也看到了熊倜,於是他又微微點頭,微笑。
他還是那麼禮貌,那麼友好。
熊倜這一次卻沒有笑,他道:“其他人已離開了。”
那少年微笑著開口道:“想必他們俱都吃飽了,也吃好了,所以他們也該去賺錢養家餬口了。”他的聲音竟然很有磁性,好似是一種極優雅的樂器所發出的天籟之音。
熊倜道:“難道你還沒有吃好?”
那少年道:“吃飯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我總覺得一定要慢慢地吃,細細地品味。”
熊倜道:“所以你此刻還沒有吃好?”
那少年道:“我此刻不但沒有吃好,簡直還沒有吃飽。”
關暮雪一直在盯著這個少年看,因為她覺得這個少年很奇怪,他看起來文文靜靜,彬彬有禮,一雙眼睛又充滿了靈性,這樣的一個少年絕不會是一個白痴。
一個不是白痴的人又怎會看不出此處已充滿了殺氣?
熊倜嘆道:“但是此刻這裡好似已不適合吃飯?”
那少年的眼中忽然充滿了奇怪之色,他道:“這裡又怎會不適合吃飯?這裡雖然並不豪華,或許是簡陋了一點,但是這裡既乾淨又舒適,這裡的飯菜即可口又便宜,我覺得咋合適也不過了。”
關暮雪簡直急地頭上要長出兩個犄角來,她實在不明白這個少年為何要如此執拗。
忽然那七八個人中的一個道:“這位公子,還請換個地方吃飯,因為我們怕傷到你。”
那少年放下了筷子,望了望那人一眼,以很客氣的語氣道:“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家的小孩子,難道你們家大人沒有教過你,見了我這樣的長輩至少要叫一聲爺爺?”
熊倜突然愣住了,他剛剛送進嘴裡的饅頭差一點噎在喉嚨裡,他剛剛夾在筷子上的小菜已掉在了桌子上。
關暮雪也愣愣地望著這個柔美的少年,她已說不出此刻內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那七八個人已忘記了憤怒,也忘記了羞辱,他們已不知道此刻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因為沒有人能夠想到如此一個柔美的少年會說出如此放肆的話來。
這些人正是華山派的弟子,他們確是衝著熊倜而來的,也是好意勸這位少年離開,而且言語間也並沒有欺人的語氣,每一個字也都客氣得很,但這位少年卻偏偏像是聽不懂一般。
於是為首那位華山派弟子道:“你,你這……”他好似是要說,你這孩子怎會如此無禮,但他卻沒有說出來。
因為那少年又道:“你們不用指手畫腳,不要說你們八個人,即便是外面那二十個人俱都進來,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也至少該叫我一聲前輩才是。”
熊倜愈聽愈是覺得不對勁,這少年顯然是在有意挑釁,他到底是何人?今日此事俱都因他而起,他絕不能讓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受到牽連,何況這個毫不相干的人還是一個看似文靜的柔美少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