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見到自己法律上的丈夫，全荔娜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盯著這雙泉水洗滌過的黑眸，她甚至計算著，能不能一招讓其斃命。
顯然是不能的。
“你回來了，我可以走了吧？”
“去哪？“
他愛裝傻，全荔娜卻不得掰扯開來說清楚，“蘇黎世，他們真的有危險。”
“那你去了有什麼用？”周生忱眼底全是青色，像是幾天幾夜沒睡好覺一樣，下巴那兒已經冒出青色的胡茬，整個人就一個不修邊幅，“後天，後天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地差不多了，我陪你去。”
“不用。”全荔娜眼皮都沒抬一下，瞥了眼時間，早上十一點點了，可她實際上就睡了三個小時，周生忱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不知道，但應該也剛回來。
“全全，我很累。”
全荔娜真是受夠了他這幅死樣子，還沒發作，被夾在中間的小家夥已經睜開眼，見到周生忱後還使勁揉了揉眼，似乎不大敢相信，“爸爸？”
周生忱笑笑，眼底的疲倦一掃而空，直接將小家夥兒抱到自己肚子上，“想爸爸了嗎？”
“想~~但是爸爸你好臭~~”
周生忱立馬低頭煞有介事地聞聞自己，汗水味還夾雜著沙土的味道，怎麼可能不臭，他已經三天沒洗澡了，還是在那個鬼地方。
“好的，爸爸去洗個澡，我們再回家好不好？”
全荔娜很擔心瑞士那頭，可她實在摸不準周生忱的意思，也不敢一個勁地惹怒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默默地閉上。
沒有熱水，周生忱衝了個涼水澡很快出來了。
“明天什麼電影節的，你打算怎麼辦？“
“不去。”她垂著眼眸，雙手緊緊握著放在腿上，“我要去瑞士看看，如果你不放心的話，Ryan留在A市，我不會偷跑的。”
“抱歉全全，我不能答應。”
“為什麼呀？！”所有的情緒就要噴薄而出，一直壓抑著的擔心、痛楚跟憎恨，她被關了兩天兩夜，像一個囚犯一樣，沒有人身自由，沒有人權，還得時刻擔心著根本聯絡不上的斐言跟允在。
如果這就是周生忱所謂的愛的話，她受不起這沉重地壓脊樑骨的愛！
“因為要危險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冒險。”
這話說的一個冠冕堂皇啊！全荔娜直接被氣笑了，“周生忱，我是一定要走的，大不了我們打一架，我就不信了我……”
她這邊崩潰到氣急敗壞，男人卻一臉淡然地抱起Ryan，開門往樓下走，壓根沒把她的話放心上。
“周生忱！”全荔娜狠狠地喊了聲。
男人腳步停住，卻沒有回頭，“全全，我也是有心的，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我們這樣折騰。”
全荔娜難受地要命，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大口地吸著氣，終於抱著頭癱坐到地上，“他們救了我無數次啊，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他們有危險，周生忱，你不知道蘇黎世那邊用變有多殘酷，我們是解救人質的，有人卻是綁人的，我們殺了不少人，自然就得罪了不少人……”
“鬼在說小師父胳膊斷了，人廢了，允在又聯絡不上，這萬一是真的，隊裡隊外的人都能把他們生吞活剝了啊！”
眼淚撲簌撲簌掉下，很快整張小臉都溼了，她誰都沒看，什麼都顧不得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就像一個要糖撒嬌的孩子……
可是，她要的是他的命啊！
“我陪你去，晚上九點的飛機，不差這幾個小時。”
全荔娜真是一秒都等不及了，可是上午的航班已經沒了，如果轉機的話，用的時間又跟晚班差不多。她腦袋又疼又累，卻逼著自己去思考，不能停下來。
“聯絡不上隊裡的其他人嗎？”
全荔娜搖搖頭，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扶著牆壁站起來，渾身綿軟無力地朝前走著，“所有人都聯絡不上，能不能用專機……”
“憑什麼？”
他的女人關心別的男人生死，他憑什麼也要那麼大度？
周生忱的疲憊不比她少，那一百多人的屍骸，每一個畫面都刺激著他腦部神經，叫他連眯眼小憩都做不到，那裡面可有他叔叔阿姨，這輩子對他最好的人的屍骨啊，可他卻不能馬上找出來。
他所承受的，是人無法承受的痛楚，卻還要一心一意牽掛著她，包容她所有的小情緒跟無理取鬧。
周生忱也累。
就像他剛才說的，再深的感情，他們這麼折騰，有一天也會被消磨殆盡，等他不愛她了，她就會知道，他以前對她究竟有多好了。
恨不得把一顆心都剖出來放到她面前。
“我可以出錢的，或者你提個要求，阿忱，人命關天……”
“你能保證你去了就是幫忙而不是添亂嗎？據我所知，你們出任務的時候，都是他們在保護你吧？先不說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你這模樣沒頭沒腦風風火火的過去，頂多只是自投羅網，他們要逃出來，還得被你牽連。”
小姑娘的身子晃了晃了，面龐一瞬間血色全無。
“如果斐言是胳膊斷了在醫院，你卻聯絡不上他們，那你就是去了蘇黎世，你能幫什麼忙？找到斐言，然後安慰他一場？他跟允在故意不告訴你，甚至不想聯絡你，只有兩個原因，他們不想你擔心，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她的嘴唇沁出血珠，嫣紅嫣紅的，襯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有點駭人。
全荔娜很安靜，因為她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周生忱說的很對，就是去了她也幫不上忙，自以為關心他們，可事實上只會添亂。
她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從來不肯這麼想。
“那我，該怎麼辦？”聲音很輕很輕，細弱蚊吟。
周生忱將人攬到懷裡，下巴蹭著她的發頂，感受著懷裡的人乖巧安靜，“再等一天，明天還沒訊息的話，我陪你去，你們那兒的規矩我不大懂，但拳頭槍支總是硬道理。”
過了很久很久，她都沒說話。
突然擁住他精壯的腰身，真心實意地說，“周生忱，謝謝你。”
甚至不恨他把自己關在這裡了，她頭腦一熱，總會幹傻事，還好有他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