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他，他也看出來這一點了。不過他決定迎難而上，去長安宣揚佛法，打算消滅張賓啊，焦子順啊，王遠知啊，岐平定啊這些邪門歪道，揚我佛門的正氣，讓皇帝幡然悔悟，重新尊崇我佛門。”
“……”
“被他鼓舞了一下，為師我最近心裡也有了一個打算……”
“您也打算去長安？”悟空好奇的問了一句，難道說自己的到來讓從來沒有去過長安的道信大師有了這個想法了？
“哪怎麼可能，為師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從來不願意和那些達官貴人打交道，長安我是絕對不會去的，而且，我決定把我們的僧團再朝南邊搬一搬，世尊曾經說過，惹不起我們還是躲得起的，你覺得為師的這個主意怎麼樣？”
“……”
“怎麼，好徒兒你覺得為師的打算不妥當嗎？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你可以說出來。南無本尊大自在王佛，要知道世法平等，為師不會用師傅的身份來欺壓你的。”
“師傅，這就是您被法琳和尚鼓舞之後的打算？”
“沒錯啊，其實如果不是被法琳鼓舞了這麼一下的話，本來師傅我的意思是直接去嶺南的。”
“……”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在發現道信大師知道了自己近期的所作所為心裡忐忑不安的悟空，結果隨著坐在房簷上隨便海闊天空的這麼胡說了一陣之後，竟然變的平靜了起來，就像平時悟空去給道信和尚送茶的時候兩個人聊天時候的情況一樣。
“哎呀！都這麼晚了啊！”道信和尚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為師也該回去睡覺，啊，說錯了，應該說為師我也該回去繼續參禪去了，好徒兒你也要認真地體悟佛法哦。”
“這個，您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悟空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道信大師一句。
“有什麼好問的呢？為師又不是瞎子或者聾子，你和那位檀越在房子裡面說的事情為師又不是看不見聽不清……”道信大師笑眯眯的回答，“世間之事，不外如此，不外如此。比如剛才我說的哪個故事，你知道不知道薛道衡最後怎麼了？”
“好像是被皇帝給殺了？”
“沒錯，是給皇帝殺了，哪你知道不知道薛道衡在被殺之前的時候，他家裡的人曾經去求吉藏大師，希望吉藏大師這個皇帝眼中的高僧可以向楊廣求情，說只要饒他一命，哪怕傳送嶺南都可以。當時因為是僧璨大師剛剛和吉藏大師的辯法會後不久，所以為師就在吉藏大師身邊，你猜為師是怎麼做的？”
悟空看著道信大師，眼睛裡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看來你是猜到了，沒錯，在薛道衡死掉的這個事情上，為師雖然沒有親手去推波助瀾，但是在他已經陷入必死的境地的時候，為師不但沒有拉他一把，而且還斷絕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吉藏大師拒絕了薛道衡家人請求之後的第二天，薛道衡就在獄中被自殺了。”
“被自殺……”悟空聽到這個詞之後一臉的囧相，原來不光是在後世的天朝，而是在隋朝的時候就有被自殺這種事情了。
“怎麼，很意外嗎？”道信大師看著悟空，平靜的回答，“是不是在你的心中，為師應該就是那種以德報怨，雖然他害過為師，但是為師還是應該在他落難的時候伸手去拉他的那種所謂的聖人？”
悟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神色明顯說明了一切。
“你錯了，我的好徒兒。孔子曾經曰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應當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如果我佛門的宗旨就是以德報怨的話，那麼佛門還要金剛來做什麼。為師曾經說過，金剛怒目，是以降服四魔，菩薩低眉，是以慈悲六道。”
“但是師傅，薛道衡似乎還算不上是魔吧。”
“他長得的確不像佛經裡的魔。”
“……”
“魔由心生，當一個人起心作惡的時候，他就是魔。”道信大師平靜的說，“為師自己遭遇其實不管是僧璨大師，還是為師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打算報復。畢竟這個世界上被權勢富貴所吞沒的愚人，不多他一個也不少他一個。”
悟空沉默無語。
“看你的神色，就知道其實你沒有明白為師的意思。”道信大師接著說，“為師說自己並沒有打算報復薛道衡，但是為師卻親手斷絕了薛道衡的生路。所以你覺得這兩者很矛盾，甚至覺得為師有點虛偽是嗎？”
“這個，徒兒怎麼可能這麼想呢？”
“薛道衡的事情，牽扯很深，是佛門的一樁秘辛。”道信大師平靜的說，“本來為師是不應該說給你聽的，因為你雖然有慧根，但是畢竟還沒有正信正行，過早的瞭解這些機關算計之事，只會汙染了你早慧的靈智。”
“只不過呢……”道信大師轉頭朝著房頂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到這些事情之後，貧僧忽然覺得這些事情說給你聽也無妨了。這些機關計算之類的事情，如果可以汙染你的靈根的話，那麼也不差為師說給你的這點了。”
“咳……咳……”悟空不好意思的低頭咳嗽了兩聲。
“關於薛道衡之死以及當時洛陽城的狀況，牽扯到佛門宗派就有我禪宗，天台宗，三論宗。牽扯進其中的高僧就有我禪宗僧璨大師，天台宗智顗大師的高足，灌頂和尚和智越和尚，法理無二，舌燦蓮花的三論宗吉藏大師。”
“至於說道門宗派卷進來的為師也不是非常清楚，不過上清派，樓觀道都和這件事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為師可以知道的是上清派的王遠知絕對和這件事情有關，至於說現在改名叫岐平定的哪個樓觀道的傢伙有沒有關係為師就不清楚了。”
“和這些道士們有關，難道說薛道衡是上清派或者樓觀道的信徒？”
“薛道衡是不是上清派或者樓觀道的信徒為師不知道，”道信大師笑了一聲，“不過為師可以知道的是，薛道衡活著的時候，自稱是佛門信徒，拼命的宣揚天台宗的智顗大師的神通，後來智顗大師死了之後，他又拼命的鼓吹智顗大師的高足灌頂和尚的神通。”
“這不是很好嗎？好歹也是在宣揚佛法。”
“要是真的宣揚佛法就好了。”道信和尚笑著看了悟空一眼，“薛道衡宣揚的不是這些和尚們佛法高深，而是宣揚這些和尚們神通高深，法力高強，一道法咒加持即可刀槍不入。憑空一聲大喝之後，旁人就俯首帖耳，任由和尚們予取予求。”
悟空馬上再次囧了。這個薛道衡真是強人啊，在隋煬帝的身邊宣傳這些東西，就算是本來隋煬帝還不擔心這些和尚想幹什麼，這麼一宣傳隋煬帝也要擔心一下了。
試想一下，一聲大吼，旁人馬上就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好傢伙，要是那天這些和尚們腦子一熱，站在隋煬帝的面前一聲大吼，讓隋煬帝把老婆們共享出來的話怎麼辦。
“師傅，難道薛道衡說的這麼離譜也有人信嗎？”
“如果徒兒你也有薛道衡一樣的名氣的話，不管徒兒你說的多麼離譜都會有人信的。”
“說的多麼離譜都有人信，難道薛道衡也會大吼一聲的神通？”
“這個為師怎麼知道，為師又不會大吼一聲這樣的神通。為師記得很清楚，哪是大業五年的時候，當時在薛道衡和另外幾個人的鼓吹和宣傳之下，全洛陽城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光頭和尚們有神通，一聲大吼之後，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整個的洛陽城，不能說人心惶惶，也相差無幾。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禪宗也好，三論宗也好，天台宗也好，和尚們從衣著打扮上是看不出來你是哪個宗派的。再加上當時市井之間以訛傳訛，一時洛陽城內的人，簡直開始看到光頭就跑，避之唯恐不及啊。”
“……”
“結果在那一年三月的時候，洛陽城發生了一件離奇的搶劫案。有一一夥和尚闖進一家富戶的貨棧，就依靠著大吼一聲的神通，控制了全宅的人，然後將貨棧的貨物搶掠一空，隨後從容的逃之夭夭。等衙門的人趕到的時候，連和尚帶貨物都不見了。”
“……”
“事發之後，滿城譁然，紛紛喊打，一時和尚們竟然不敢上街行走。據說那段時間裡無辜被打的禿子都有好幾十。”
“接下來呢？”
“為了解決這個事情，於是為師找到了天台宗的智越和尚，告訴他說，那夥自稱和尚的禿子裡有一個人曾經是薛道衡家裡的下人。跟著沒有多久，薛道衡就入獄了，罪名是悖逆。而隨著薛道衡入獄之後，鼓吹和尚們神通高強的人就少了很多。”
“……師傅，你剛才說過薛道衡入獄這個事情和你沒有關係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