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只是說沒有自己親自推波助瀾，但是沒有說這個事情和為師沒有關係。”
“哪師傅你是怎麼發現這夥禿子裡有人是薛道衡家裡的下人的？”
道信和尚輕描淡寫的掃了悟空一眼，“難道為師佛法精深，已經開了六識神通，依靠他心通的法力探聽到那些白衣禿頭的身份這種事情為師也會沾沾自喜的告訴你麼？好了，現在你馬上給為師下去吧。”
“下去，為什麼啊，師傅。”
“廢話，梯子在你腳底下呢，難道你要為師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還要從房頂上跳下去嗎？你還不趕緊下去把梯子給為師扶好。”
“……”
“悟空啊，你知道不知道那些搶劫的禿子後來怎麼樣了？”
沒有等悟空回答，道信大師背著手，好像走樓梯一樣輕鬆的梯子上走了下來，“僧璨大師親自出手，用少林絕學分筋錯骨手感化了那個號稱被和尚劫走了貨物的富戶。”
用少林絕學分筋錯骨手感化，這個能叫感化麼？
“最後那個富戶自己在大街上痛哭流涕的跟其他人訴說了他是怎麼打算利用這個事情吞了別人暫時寄放在他家裡的貨物，於是就找人假扮和尚來自己貨棧裡搶劫的事情，然後交出了被他私吞的貨物，才算暫時改變了和尚們在洛陽人人避之不及的情況。”
“暫時……”
“是啊！因為第二年正月初一的時候，一群和那些搶劫的禿子一樣的白衣禿頭們出現了，不過這些人不是搶富戶的，而是直接靠著一聲大吼的神通，從把守城門的兵卒的手中拿到武器之後，打算直接衝進皇宮的。”
“不會吧！”悟空吃驚的回答，“還真有打算靠著這個神通去共享隋煬帝的老婆的人啊。”
“悟空，注意一下你的言辭！”
“弟子錯了！”
“這群人有什麼目的誰都不知道，因為他們都被齊王楊暕當場就給殺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然後天台宗的智越和尚被遣回了天台，而天台宗的灌頂和尚則直接被楊廣打發到遼東去弘揚佛法了，結果可憐的灌頂差一點就被活活凍死在北邊了，而本來在洛陽興盛一時的佛門天台宗跟著就衰落了。”
“差點被凍死了？”悟空的眼睛咕嚕嚕的轉動著，“不是說灌頂和尚有大神通的嗎？”
砰！
道信和尚好整以暇的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手上的戒尺收了起來，“為師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求法，不是求神通，腦子裡有了神通之念的時候，就已經走上了邪魔外道。”
“哪師傅自己還說你會什麼六識神通？”悟空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砰！
“弟子錯了！”
“明白就好，須知心中有了求術之念，就如同陰雲蔽日，你就再也不可能見到自己的本性了。所以，為師才常常告誡你們說……”
“師傅，那後來怎麼樣了？”
“為師說話的時候不要插嘴，後來為師才知道，那位齊王殿下是上清派的護法。不過可惜啊，那位齊王殿下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做完之後，上清派的這幫道士直接向隋煬帝甩出了‘厭勝詛咒’這個百試百靈的手段，反手把他給賣的乾乾淨淨。”
“哪薛道衡呢，他到底是哪邊的呢？”
“這個貧僧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他的父親薛孝通就曾有過滅佛之論，也許是子承父業？這點恐怕除了死掉的薛道衡自己，沒有人知道了。”
“哪師傅，有沒有可能，徒兒只是說可能。薛道衡其實就是覺得那些和尚的神通很牛叉，所以震驚讚歎呢？我記得有人說薛道衡其實就是一個不通世故的人。”
“也許吧，誰知道呢……”道信大師似乎已經沒有了談話的興致，從房頂下來之後，背著手，悠悠然的朝著悟空所在的院落的門口走去。就在道信大師快走到院落門口的時候，悟空聽見了道信大師的最後一句話。
“薛道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師並不在意，從始至終，為師都沒有對這個人有過任何的嗔意或者恨意。為師希望薛道衡死，是因為為師覺得，在當時的情況下，他的死才是解決問題，消弭災禍的最佳的方法，僅此而已。”
“就算是把薛道衡換成了為師自己，為師做出的這個決定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從為師被僧璨大師一言點悟至今，我始終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自性。現在為師我不曾背離自己的自性，薛道衡之事的時候同樣如此。但是我的好徒弟，你能看清楚你自己的心嗎？”
道信大師就這麼輕鬆的離開了，但是悟空自己卻輕鬆不下來。
道信大師悄然出現，又悄然的離去，但是卻順手把一個悟空從來都沒有認真去思考過的事情丟到了悟空自己的腦子裡。悟空順著梯子又爬到房頂上，然後雙手抱頭在房頂上躺了下來，看著天上閃爍的星星。
今天晚上所聽到的一切，徹底的顛覆了悟空心中由於高僧傳和六祖壇經之類的佛門經典而來的對道信大師和僧璨大師的印象。
僧璨大師用分筋錯骨手逼哪個富戶招供，手段或許沒有自己用鴉片這麼過分，但是自己是一個為了自己的任務可以不擇手段的特工，而他可是一個慈悲為懷的高僧啊，難道說這也是一個高僧應該做的事情嗎？
道信大師開始的時候說他去告訴天台宗的和尚，說那些搶劫犯是薛道衡家的下人，後來又說那些禿子是哪個富戶勾結起來，就是為了吞點貨物的。既然僧璨大師都用分筋錯骨手去和那個富戶溝通過了，哪說明這個富戶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也就是說，道信大師在和天台宗的和尚討論整死薛道衡的時候，根本不知道那些搶劫的和尚是不是真的和薛道衡有關，只是需要消滅這股風潮，所以需要消滅薛道衡而已。想到這裡，悟空感覺到自己墊在腦袋下面的雙手都在冒汗，陷害，這種行為就是標準的陷害。
但是，就算是如此，道信大師依然可以光風霽月的將這件事情告訴自己，然後堂堂正正的告訴自己說，他就是覺得這股風潮需要消滅，所以需要消滅薛道衡。他從來沒有違背自己的本心本性。
是啊，如果道信大師沒有陷害薛道衡的話，他就會繼續鼓吹和尚無敵論，而如果僧璨大師什麼都沒有做，哪個富戶就可以安心的吞掉了別人的貨物，還可以把這筆賬算在和尚的頭上，讓洛陽人對和尚敬而遠之。
按照當時洛陽人心惶惶的局面，加上薛道衡繼續的鼓吹，等到第二年正月發生所謂的和尚進攻皇宮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所有的洛陽人都將不會在信任這些所謂會法術的光頭。到了這個時候，就不是簡簡單單的天台宗衰敗可以解決的事情了。那時候，那些以為自己被欺騙的人如果爆發出來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雖然悟空自己沒有親眼見過那種景象，但是卻並不妨礙他做出判斷。就像悟空上一輩子去中東出差的時候，親眼看到一起因為兩個小孩子互相丟石頭最後引發的兩個***教派之間的毆鬥，最後席捲了整個城市，演變成了一場死傷數百人的流血事件。
人心一旦被鼓動，就不是那麼簡簡單單可以消弭下去的事情了。悟空親眼見到的哪兩撥***教信徒還都是信安拉的都互相打的頭破血流，更不要說這個事情了。
到了那個時候，最好的推測也是洛陽城的和尚變得人人喊打，再加上上清派，樓觀道之類的在裡面散播謠言的話，恐怕就是一次大規模的民間滅佛運動。
這並不是悟空自己的胡思亂想，危言聳聽，過分放大謠言的威力。事實上，悟空前世的時候一個簡簡單單的肉食品加工廠和火葬場聯營，火腿腸混人肉的謠言，就差點毀掉了一家正在蒸蒸日上的肉食品加工企業。在一千多年以後的社會裡，這樣無稽的謠言都可以引起社會的動盪，更不要說在現在的這個社會了。
而到了那個時候的話，除了和尚之外，恐怕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光頭會枉死街頭。整個社會將會發生暫時的動盪，而官府會消耗一筆額外的開支，普通的百姓也許就會墊上自己的性命，倒黴的和尚更是會被打的不能翻身。
這樣的情況之下，除了道士，沒有人會從中得利。所以要說薛道衡是上清派或者樓觀道的代言人估計也八九不離十。而且，就算他不是上清派或者樓觀道的人，就憑他主動的引發了這場所謂的佛道之爭，讓他去死就不算是冤枉。（未完待續）